《胭脂恨泪倚阑干》斜阳寒鸦

2、记忆之殇

　　第二章

　　这一趟走动，让芙蕾原本就极其糟糕的病体更是雪上加霜。医生急救了两个晚上才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死神暂时放过了她，可是她失明的双眼却让一干优秀的医生们束手无策。芙蕾的视力神经在战争中遭到严重损害，只有手术才有康复的希望，但是那渺茫的希望也仅仅停留在３０％而已，况且以她现在糟糕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支持她完成手术后的康复，极易发生感染，到那时她的眼睛就真的回天乏力了。所以医生们讨论了好久之后得出的方案是首先让芙蕾进行疗养，恢复身体机能，然后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手术。对于此，芙蕾自己倒没有表示出很大的兴趣，她只是淡淡地听着医生们的结论，然后微笑。

　　经过整整三个月的疗养，芙蕾才可以到院子里走动走动，晒晒太阳，无需整日躺在病床上之嚷嚷着无聊了。

　　“午安，格里斯夫人。”

　　“芙蕾，快坐下，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格里斯夫人一脸的紧张。

　　经过翻修，原本荒芜的庭院变得生机勃勃了。春日的午后总是那样美丽，让人的心里也不由得燃起了对于生命的渴望。感谢上苍，让我继续活着，那样的话，我还有机会亲口向他表示我的抱歉与愧疚。但是…他还爱着我吗？如果是的话，我愿意用我余下的生命来补偿曾经带给他的伤害。神啊，请一定要听见我的心声啊…就快了，我会尽快去找他的，不要让他爱上别的女孩，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还要爱他啊……”

　　“来，这样的春光最适合的就是甜蜜的果汁了，喝一杯吧，芙蕾。”

　　不忍拒绝格里斯夫人的好意，芙蕾让一旁的仆人为自己到了一杯，那散发着的清新水果的香气，让人不由得沉醉。

　　“真得很像呢！你和凯萨琳，” 格里斯夫人感叹道，“你和她再喝果汁时的神情都是那么陶醉，让人以为那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饮料。”　果汁，是啊，曾经，有一个人会在我不舒服的时候递上一杯酸酸甜甜的果汁，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饮品了…凯萨琳，是格里斯夫人唯一的女儿，但不幸的是，这样一个十五岁花季少女，因为被卷入残酷的战争，香消玉殒了。

　　“当卡尔那天抱着受伤的你进来时，我还以为我们心爱的凯萨琳回来了。你们实在太相似了，同样的酒红色头发，同样美丽的面孔，还有同样让人心碎的伤…”说到这里，格里斯夫人忍不住有些哽咽。

　　“格里斯夫人，请不要悲伤了，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可以把我看作你的女儿，我从小就没有母亲，也很期待母亲的温暖怀抱呢！”每当看到这样伤心的格里斯夫人，芙蕾就会不由得想到早逝的母亲和对他极尽宠爱的父亲，仿佛回到了赫利波利斯向父亲撒娇的日子，她的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童真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我怎么会嫌弃呢，芙蕾…上帝啊，仁慈的主啊，这是你对我与卡尔最伟大的恩赐…” 格里斯夫人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在溶溶的春意中，两个同样被战争伤害过的女人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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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戈兰特家族的城堡，岚果然还是得面对严酷的现实。婶婶一边不停地用手帕擦着早已不再流泪的眼睛，一边大声叫嚣着要将他赶出去。直到族长的目光严厉地扫过她，她才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然后，那冰冷的视线落在了岚的身上，岚却也倔强地不愿将视线移开，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许久，一脸威严的族长收回了冰冷的目光。“岚，关禁闭一个星期，一星期后开始系统化课程学习，明年去银典军校。”同样冰冷的声音下了最后的判决。看着婶婶幸灾乐祸的表情，岚的心情一阵发堵。

　　坐落在庞贝城的戈兰特这个古老的家族，在经过了无数代的资本累积之后，形成了一个控制着不少国家经济命脉的经济集团，即使是在整个欧亚联邦，甚至是大西洋联邦，他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同时，他与各个国家的政治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历代也曾经出了很多政客。

　　但是说到军方，即使有庞大资金的联系，由于没有什么较大影响力的家族成员，戈兰特家族在其中的势力远远不足。为了加强对军队的影响力，以前也有不少族人奉命进入军队，但是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里因为战争或种种意外去世了。这种诅咒一般的事实存在，慢慢形成了家族成员不轻易从军的历史，基本上没有人会考虑进行军事培训或进入军校，就是文武双全的父亲，也是在文化课游刃有余的基础上额外进行培训的，而一般的族人就只需进行普通课程的学习，然后进入家族企业或政坛，所以像他这样去军校就是变相的被撵出了家族权力中心，以后成为族长概率怕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过去他也从来不曾奢望族长的位子，但是这样的离去还是叫他感到一点点的悲伤，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刚满12岁的孩子啊！还有那个庄园里的如同天使一般美丽的姐姐，他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不过距离离开还有一年的时间啊…

　　岚首次对于自身以外的事物有了兴趣。经过有意无意的打听，岚知道了解了一些关于那座庄园的零星消息。那是格里斯夫妇的产业，在他们女儿的死后废弃了许久，最近又开始翻新。听下人们说，连续好几天，许多医生频繁出入那座庄园，她的身体状况不佳吗？他的心头被一片阴霾所笼罩。直到几个星期后，当他听说芙蕾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才放下了压在心底的巨石。

　　由于芙蕾的健康状况不佳，不方便见客，再加上开始了艰难的系统化课程，让原本对学习不怎么上心的岚忙得焦头烂额，还好他天资聪颖，在经历了初期的困难摸索之后，学习渐渐地进入了轨道。就这样，在相隔三个半月之后，岚与芙蕾再次见面了。

　　这一次，岚没有爬墙进入，而是礼貌地按响了显示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岚走向了他们初次见面的庭院。的确，芙蕾到这里后的半年时间里基本上都躺在病床上，就连下床，也是近两个星期的事，一听说是小姐的朋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眼睛。但是当他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时，大家不约而同的赞叹，然后却又叹息。是啊，拥有如此美丽得近乎完美的面孔,无奈的却只是一个个子不足1米65的孩子，原本大家期待的梦幻绮丽的王子与公主的遐想顿时化作了泡影。

　　格里斯夫人第一次见到岚，就不由得为他的外表与气质道了一声好。不是没有见过美丽的孩子，但是这种充满东方神秘气息的面孔却是少见。好似能掐的出水来的象牙色肌肤，没有一丝杂质的黑发，微微吊起的眼角，闪亮如星辰般的黑眸，挺直秀气的鼻管，好似春樱般娇艳的粉嫩双唇，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洋娃娃呢，唯一奇怪的是在右眼下方的那颗殷红的泪痣朦朦胧胧中竟透露出一丝妖异的风情。

　　“能在这么明媚的春日里见到夫人，真是在下的荣幸。”无可挑剔的完美礼节，但是以格里斯夫人的阅历不难看出他周身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淡淡疏离感。这么小的孩子，却这样防备着所有人，肯定是经历过不少痛苦吧…想到这里，格里斯夫人不禁感到一阵心酸。“我也很荣幸见到你，孩子。”慈祥温暖的笑意毫无保留的传达了出来。

　　在格里斯夫人打量着岚的同时，岚也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贵妇。饱经风霜的脸呈现出的是万事随缘的闲适与淡然。岁月是厚待她的，那浑然天成的美丽与优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消磨，反而形成了一种内敛的光芒，不是骄阳般的耀眼，而是如春风般的温馨与柔和，此刻呈现在脸上的慈祥更是让人联想到那庭院里融融的春光。

　　“我等会儿还有与布兰多夫人的约会，差不多该出发了。” 格里斯夫人优雅的离开了庭院，只留下芙蕾与岚单独相处。

　　“你是…”芙蕾微微蹙起修长的柳叶眉，思索着来客的身份。

　　“我叫岚·休斯·戈兰特，还记得我，嗯，我的声音吗？”岚忐忑不安的望着芙蕾，惟恐从她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你是那天的那个孩子…”记忆中闪过一声声压抑的哭泣，没想到又见面了呢。即使看不见他的长相，清亮的声音还是让她喜欢，想必是一个温柔可爱的男孩子吧，因为他哭的时候感觉很像基拉呢。

　　“嗯…姐姐，上次…谢谢你…我不会…不会再哭泣了…”一直以来的优雅在芙蕾面前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剩下的是窘迫与羞涩，但是芙蕾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嘲笑。她只是微笑，将视线随意地落在不知名的一点，静静地微笑。摇曳不定的树荫粼粼地映在她的脸上，斑驳的光影交织在一起，衬得若有所思的她格外缥缈。

　　“姐姐，你在想什么？” 岚对于不知神游到了哪里的芙蕾感到一丝好奇，同时又有一股莫名的不满，急忙开口拉回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姐姐只是想到了一个跟你一样爱哭的哥哥。”提及他，芙蕾整张脸都洋溢着甜蜜与幸福的笑容，不同于岚以前看到的温柔的微笑，现在的她扯开嘴角，露出了整齐洁白的牙齿，连眉眼都会弯成月牙儿的形状，小小的虎牙折射出阳光的光芒竟是那般的耀眼，似乎整个春天的生命力都向他涌了过来。但是没来由的，岚的心情有一点点的失落，但他很快将那种感觉抹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孩子，有点傻，因为他总是将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希望每个人都幸福，即使自己受了委屈，也不会表现出忧伤，却会在自己的房间号啕大哭…”芙蕾的脸上全是幸福。

　　一个美好的春日午后就在两人其乐融融的交谈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