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性山谷》茵陈

9、坟墓

　　难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寒夜流呆呆地站在荒凉而贫瘠的土地上，身旁是银色的妖狐和狂傲不羁的黄泉。
　　不过此刻，无论是冷漠的藏马还是暴躁的黄泉，都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慑住了。
　　因为，就在同一天的早上，寒夜流的目光中还充满着一种幻想般的怀念，他对他们说：“我想回我的族里看看。”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就是让他怀念的家园……？！
　　推开缠着蜘蛛丝的木栏，「喀叽」的声响一阵一阵，腐朽的木痕让人没有安全感。 　　
　　眼前，是块荒废已久的墓地。上头，歪歪斜斜的插满乳白色的大理石十字架。但十字架并不寂寞。常春藤勾起它的形体，一圈一圈，与它爱恋缠绵；更加放肆的延伸它的躯体，像毒蛇一般，蔓延了整块泥土地，成了绿色的网，覆盖了整个墓园。 　
　　常春藤应着月光，凄凉的在冷风中摇曳，深绿色的藤蔓也发出诡异的光泽来。
　　……
　　“师傅，为什么要送我出来？爸爸，还有长老，他们都不要我了吗？”寒夜流记得，最后，他是这样问师傅的——他那时还太小，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送出村子。
　　“孩子。”师傅叹了一口气：“他们希望你能学更多的本领，成为最优秀的族长继承人，所以要把你送出去。”
　　“真的吗？”
　　小寒夜流的眼睛里闪着异彩。
　　“真的，所以孩子，你要好好地活着，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强。”
　　“等我有本领了，再回来时，师傅会奖励我吗？”
　　“会啊。”师傅慈爱地笑笑，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孩子：“到时候，我就把我的映月石送给你作为奖励好不好？”
　　“就是那块红色的神奇的石头吗？！”小寒夜流异常地开心，因为他从小就知道，那块石头一直都被师傅视为珍宝，并且镶嵌在了一条银制的链子里。听师傅说，那块石头，在月光下，可以映出自己最思念的人的样子。
　　“是啊！孩子，你一定要变强，一定要回来。”
　　师傅的话音未落，小寒夜流早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变强，来换师傅那块漂亮而神气的石头了！
　　离开村庄的那年，寒夜流十四岁，是寒夜族族长唯一的子嗣。

　　“我曾经听说，这个地方，以前不是乱葬岗，而是一个族群生活的村落。”跟上几步，黄泉看着寒夜流：“可是，已经灭族很多年了。”
　　“灭族？！”寒夜流如遭棒喝：“怎么可能？！”
　　“你有很多年没回来了吧？也没有关心过这里发生了什么？”黄泉打断他。
　　“我……”寒夜流语塞，的确，离开自己的种族之后，他一心只想着变强，然后回来看望师傅，但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
　　“那就对了，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个村落遭到了一场诅咒似的灾难，全族的人都死光了，从此这里变成了乱葬岗，至于这里曾经居住过什么种族，族人是什么样子……有着无数种传言和说法，早就成了无解的迷。”黄泉边回忆边说着：“如果你真的确定就是这里没错的话，那么，这里就曾经是寒夜族，而你，就是……唯一幸存的后裔。”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好象是不肯相信黄泉的话，寒夜流蓦地看向藏马，期望着博闻强识的他能够否定黄泉的说法。
　　然而藏马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像是在回避什么似的，将目光拉向了天边。
　　像疯了一样，寒夜流冲到藏马的面前，双手紧扳着他的肩膀，大声狂吼：“藏马？！你怎么不说话？！黄泉说的是真的吗？！我……我是遗孤吗？！我的族人已经都死掉了吗？！藏马！！！你说话！！！！”
　　难过。
　　会吗？一向冷漠的藏马竟然在心里为此时的寒夜流而难过？！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心情，更不想迎上寒夜流痛苦绝望的目光。
　　尽管藏马没有出声，但是，从他的沉默，寒夜流还是明白了他的回答。
　　一块絮状的乌云，有目的的掩住月的东半边。渐渐地，越牵越多，越扩越大，大半的月亮都不见了。依稀还能辨识，一弯残月勾在天边。
　　“为什么？！既然你们都知道这段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难以遏制的悲愤，不敢相信的事实。寒夜流就像是失控的野兽，拼命地对眼前的两个人怒吼：“为什么还要让我满怀期望地来看这一切！！？”
　　“我又不知道这就是寒夜族！我所知道的就是：这块土地上曾经有族群生活过，后来因为被诅咒，村落里的人全都死了！”
　　“寒夜流……自从这里遭受灾难之后，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居住的是什么种族……我们也只是听说了这些传说，不然……”
　　接过黄泉的话，藏马按着寒夜流因为悲恸而微微抖动的肩膀，语气当中竟然有着一缕无奈——淡淡的，可它的确存在。
　　风增强了，刮伤了墓园的空气。不远处，一个与这诡异的气愤极不和谐尖锐的金属声随风飘来。声音越来越响，唤醒千万只鬼魅的精灵，和着这悲凄的风一起歌唱。
　　寒夜流看着藏马和黄泉，突然安静了下来。

　　从前……有那么一个小村庄……村庄里的人民都是寒夜族的族人。寒夜族的前身是蝙蝠，世世代代都过着平静的生活，几乎不与外界沟通。但有一天，寒夜族的族长遭受了一个灭族的诅咒，为了留下自己唯一的子嗣，族长将自己的儿子送离了村庄……

　　寒夜流轻轻地叹息，目光不由自主地寻找着发出金属碰撞声的声源。
　　一只不起眼的白色十字架上，仿佛有什么在闪着斑斑红光。
　　黄泉一愣——那可是传说中相当珍贵的映月石！而且还是罕见的红色！
　　藏马似乎也注意到了，不过，他同时也注意到了寒夜流的表情变化——
　　寒夜流迈着坚定而又迷茫的步子，慢慢地走向那挂着映月石的十字架。直到站在那十字架前，他才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那条做工精细的银制链子下面所镶嵌的红色宝石，终于将挂在十字架上的链子取了下来，随即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男孩离开村庄不久，诅咒就如期降临，整个寒夜族遭受了一场灭族的灾难。在这场灾难当中，罕见的雹和着滚烫的火一起从天而降，血染红了整个村落，地和树都在火光当中变得悲凉不堪。村庄里的人，全都死了……
　　而这个小村庄，因为遭受了如此恐怖的无名之灾，而成为魔界的人们都不敢谈论的话题。很快，再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个怎样的族群。

　　可笑的事实。
　　一把火，寒夜流烧掉了已经变成了坟墓的村庄。火光冲天，寒夜流平静地站在熊熊烈火的旁边，看着火苗把一切都贪婪地吞噬掉。
　　“传说当中的映月石可以映出拥有者最思念的人的样子，你不想试试吗？”抬头望了一眼惨淡的月色，黄泉又看向了寒夜流。
　　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链子，寒夜流沉默着摇了摇头。
　　“为什么？！”黄泉费解地追问：“难道你不想……？”
　　沉沉地握住黄泉的肩头，藏马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风，把火苗卷得很高。烈焰当中，只有旧时的回忆还在弹奏着一曲绝望、悲切的，为诀别而谱写的挽歌。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回忆的过去……这……就是属于我的过去……”将链子系在了自己的颈子上，随即背过身后的冲天大火，寒夜流像是长叹般地低吟着，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