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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浮生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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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羽翎很镇定,可是事情进展得也真是太过缓慢,静好和李敏如都考进他们的学校了,这女人估计是真喜欢周忆初,想跟他发展长久关系,羽翎稳住周忆初的同时,对他的内疚也是与日俱增。
还有,李敏如这个小蹄子整天装天真可爱缠住安明不放,不管安明怎么奚落她不理她赶她,她每天总是像闹钟一样定时来报时,闹钟电池还会用完,她却是传说中的永动机。法国人亨内考你死可瞑目了,你穷极一生寻找的永动机原来在这里,但劳烦你把她带回去好不好,她真是令人烦不胜烦。
不顺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那天孙教授告诉她:“羽翎,我恐怕不能为你补习了。”
羽翎不解地问:“为什么?”
孙教授吞吞吐吐地说:“可能我要辞掉系主任这个职位了,所以……”
羽翎满腹的疑问,但他不说,她也不便问,虽然他们关系已经很不错,有很多学生嫉妒,但是,谁没有难言之隐。
羽翎回来之后,派三个男生到处打听,才知道竟然是因为她。原来有系内王之忠教授觊觎系主任这个职位已久,树要皮人要脸,可是世上就是有这些贱人,为了名利,老皮老脸都可以抛,别说脸,如果必要,老婆都可以典当到怡春院当头牌,不过也可以推断出他老婆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老小子艳福不浅。现在王之忠教授联合上次与她有过过节的高数老师,联名罢免他,理由是和女学生关系暧昧不明,暧昧不明?跟岳飞当年的罪名有的一拼。
羽翎怕如果他真的下台,那欠他的这份情可就大了,所以正在苦思良计,这时久未开口的安明终于说话了,他说:“那个孙教授真的对你……没有意思?”
羽翎震惊得把手中的抱枕扔过去,笑骂:“砸死你,笨蛋。”她以为他正在替她分忧,帮她考虑良策,结果是在想这个。
安明接住,委屈的笑:“因为我太担心,觉得那些接近你的男生都有不良企图。”
这时轮到旁边的张宁和叙言用眼睛狠狠横他,然后暴打一顿。
要找出一个人的弱点,必然要很了解这个人,于是羽翎他们四个人找出他的所有数据,这天,羽翎翻到他的一些报告,仔细核对后,然后惊呼:“天啊!”
三个凑过来看,张宁和叙言看不懂硬看,原来评为教授所需要的学术论文数量和科研成果数量实际上他连一半都没有达到,不知道当时是用什么手段通过审核的,然后循着线索找下去,发现他的许多官方数据都是假的,叙言和张宁感叹道:“竟然有这种人。”
羽翎心说,多着呢,都躲在阴暗处,白天出来时比谁都道貌岸然,然后咬牙说:“这回你死定了,张宁你可以把这个登在你家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吗?”即使手握最具杀伤力的刀器,如果没钱没势没权还是等于无用,这是个强者生存的世界。
张宁回答道:“当然可以,是个大新闻。”
没有几天其它报纸也纷纷转载,学界兴起打假的新浪潮,凑热闹的人还真多,当然风潮过后该造假的还不是继续造假得不亦热乎。而那个高数老师现在千方百计想和王之忠教授划清界限,如果不是同一个系,她会一口咬定他们素不相识。王忠教授从此仕途黯淡。
羽翎却因这件事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她去向孙教授告别,她准备辍学离校,这学校再也没有她想要的了,孙教授惊讶地挽留她,向她这样的聪明孩子都离开,别的孩子还有什么指望?
她条分缕析:“老师,你也知道我,我并不准备去搞研究,老死在一堆数学公式上,也不想做个老师了此一生。”
她读大学无非是为名和利。利?她那个父亲给她的足以她用十辈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像她父亲那样的人,按中国传统是该遭报应的,比如过马路被车压死,走楼梯失足摔死,可是他并没有,并且自从她们母子三人离开后,他的公司生意更是蒸蒸日上,难道所谓的报应她们三人早已替他扛了?
名?她不要那么老的时候还像王之忠那样为一个系主任的位置这样没脸没皮,她要的不是这个,不是这个。她自己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于是,孙教授知道留不住她了。
当然其它的人也要挽留她,比如静好,还有那三人。静好埋怨她说:“我刚来你就要走,表姐,我这么辛苦考上这个学校。”羽翎心里窃笑:你考到这里目标不只是我吧。呵呵。
张宁讲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羽翎,大学是培养人的品格和修养的地方……”
羽翎掐断这像麦芽糖一样的话,说:“品德修养我都有,无需再加工了。”
叙言则说:“你现在身无长物,我觉得应该本专业学好,有了一技之长之后再出去磨练也来得及的。”有做辅导员的潜力。
羽翎笑着说:“叙言,你就别蒙姐姐我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会不清楚?你念心理系准备做心理医生?张宁准备做文学家,还有啊,安明,准备当陈景润?你们就是愿意,你们家都不同意,都伸长脖子等你们回去继承父业呢,现在放你们这几只小鸟出来,不过是要你们叼一张文凭回去。”
而安明因为她事先没有跟他讲,就自作主张,因此现在正在跟羽翎冷战。“想去哪里,就去吧,没有人要拦你。”
一屋子的人没有人拦得住她。她从做模特开始,恨是恨他的父亲,现在用的还是父母留下的本钱。
一年之后已经很红,并且跨行兼作影星,现在的影坛要的只是个好皮囊而已,况且如果论到演技,羽翎觉得自己是有与生俱来的天赋的。
人红是非多,报纸开始挖她的家底充当娱乐版花边新闻:是某某某的女儿,现在更与某某公司董事长二世子同居。生辰星座爱好喜欢的颜色等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羽翎笑说:“托我父亲洪福,竟没有被写成灰姑娘。不然岂非自卑死。”
安明看了看报纸说:“想不到你还喜欢红色呢,我竟然不知道。”
羽翎笑回:“我自己也不知道。”
安明继续看,突然脸色大变说:“他们竟说我是小白脸。”
羽翎忍不住笑了,说:“一说倒挺像的。”
安明持续他的愤怒:“还是宁家的报纸,我要去杀了他。”
羽翎横了他一眼,说:“关他什么事,再说,你不是住在我家里,那还不是小白脸。”
安明一语搪塞。这天半夜,安明敲叙言张宁的门,张宁去开门,然后嘴里骂说:“深更半夜的,干什么又来搔挠我们。”
叙言冲了一杯咖啡给他:“怎么,又和羽翎吵架了,被赶出来风餐露宿了。”
张宁笑说:“怎么每次都是你出来?而且都来我们这边蹭吃蹭喝的?”
又说:“你们两个也真……?羽翎要强,你又不肯让步,以后结婚不知道是她被你降服了,还是你每天跪洗衣板!”
叙言笑着界面:“看样子,后者可能性大些。”
然后安明闷闷地说:“我们不会结婚。”
叙言闻言,脸色轻轻一变:“怎么?求婚遭拒?”
安明说:“我几乎天天求。”
张宁兴趣一下子来了:“从什么时候?”
“大一的时候。”他们现在是大三上学期。
张宁感叹道:“你还真早熟!这样算起来也有五百次呢,你脸皮还真厚,我和叙言竟然没有发现你的这个优点。”
安明冷眼看他一眼,真有上前掐死他的冲动,这个冲动从小学时就开始在酝酿:“你脸皮更厚,听说静好在追你,你还好意思让小女孩这么主动。”这是羽翎跟他讲的。
静好约他十次他会出去五次,静好喜欢他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一天晚上,他和静好在学校散步,路上有花木的疏影,静好穿淡粉红的连衣裙,朦胧月色下,像是莲花落在水里的影子,他随便讲着无心的笑话,她突然碰了一下他的手,他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然收手,静好有点难过,他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分,不知道怎样道歉怎样挽回,然后静好柔声说:“张宁,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真的很不能理解,别人有的你有,别人没有的你也有,你对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人想伤害你,每个人都很喜欢你,你不知道么。”
张宁假装不在意地说:“我这么出众,大家当然喜欢我。”心里却想,我在逃避什么害怕什么,我从不敢付出,我害怕被拒绝,所以首先拒绝自己。我自己都一清二楚却无能为力。
静好听了他的回答,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以后再约的时候,张宁便能推则推。
安明心情不好,接着拿他们出气,说:“叙言,你也要另觅佳人了。”
张宁看了叙言一眼,说:“叙言,这孩子今天真疯了,自己求婚未遂,竟然来管我们终身大事。”
叙言笑笑不说话,脸色有点凄凉,像是光着脚站在冰天雪地里,唯一能看到的灯光越来越远,黑夜的雪不断地下,风不断地吹,身体冷到没有温度……
安明和羽翎吵架是因为他知道她和周忆初还有见面。羽翎为了避人耳目,经常与他在比较隐蔽的咖啡厅或者宾馆见面,然而,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
羽翎陆续收到了许多周忆初给她的惊喜,比如说他们的照片他们的录像他们的录音。里面的周忆初总是亲昵地笑,旁边是一个韶华已逝的女人。
周忆初知道羽翎看这些的时候只有成功的喜悦,而他却心痛,因为让她看着,他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虽然知道她不在乎。
这一次,羽翎买了一条米色围巾送给周忆初,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她送他的礼物,他的眼睛亮了一下,澄澈明亮得像一个孤儿。
他跟他讲他童年的趣事学钢琴的经历,羽翎托着下巴微笑地听,他那样的兴高采烈,那些原本是他最好的时光。
他顿了顿:“羽翎,你知道吗,这是你第一次听我讲我自己的事听得这么专注,而不是你后母的事。”这样的小事已经让他如此开心满足,她或许毁了他的一生?羽翎心一痛,她良心是比较少而非没有。
她借着咖啡馆明亮的光看他,他瘦了,不再是初见面那个神采飞扬的周忆初学长,那时候他会像大人一样注视她,会对她说:“学妹,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会在钢琴演奏会上优雅得像倾倒众生的王子……
羽翎轻轻抚摸他瘦削的脸颊,说:“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他想他是自愿上她的当。他别过头去,眼泪不知道有没有流下来,羽翎不敢知道。
而安明刚好看到这一幕,羽翎买的那围巾原来是送与他。
初秋的风吹落几片早枯的叶,在空中犹如死去的蝴蝶。而桂花的清香还在。
再过四天就是她父亲的五十五大寿了,她准备了这么贵重的一份大礼送给她的父亲,希望他老人家仙福永享的同时时刻节哀顺便。
和好是相爱的情侣吵架的必经阶段。安明的母亲挂电话来扬言说她病危,传安明速来探望这个即将尘归尘土归土的母亲,安明只好和羽翎一起回去,羽翎真有点害怕见他的母亲,看到她让她觉得这个世界肮脏,羽翎知道安明长得很像他年轻时的父亲,也知道他父亲经常不在家,但这不等于说他母亲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