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忘却》龙羽燕

4、第 4 章

　　我回到了我出生的桃花林，每天静静地看桃花飘落又开放，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我要跃下枝头，遇到那个人，到红尘中经受那样一番历练。他还会来找我吗？不会了吧，他已经将我送了给别人。

　　“花影。”

　　猝然回头，是吟风，说不出是不是失望，他颀长的身影立在桃花树下，娇红的花瓣下，白衣如雪般夺目。

　　“我离开风云天下了。”

　　我转过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晨剑正式向粉艳侯求婚，粉艳侯答应了，婚期就在下个月。”

　　仿佛有什么炸裂开来，却感觉不到悲哀，这是最好的选择吧，权势财富美人，他全都拥有了。

　　“为什么不肯嫁给魂飞呢？”吟风无视我的沉默，又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至少，我可以保证，他是真心对你的。”

　　“那么你呢？”我轻轻地开口，虽然一直刻意地漠视，但你不自觉追随我的目光已经泄露太多东西了，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迟钝的。

　　没有想到我的反问吧，他虽然没有动作，但满树倏倏落下的桃花比什么都说明问题吧。粉艳侯说：“为了花影。”你执意带我见魂飞，魂飞也说“为了花影”。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你们如此费心布局？

　　“告诉我，不记得从前的你究竟是刻意逃避还是真的都已经忘掉了呢？”却是一个意外轻柔的声音。粉艳侯也来了！

　　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为什么一定要我记得，不记得就是不记得，如今的你已经如愿以偿了，为什么还要苦苦逼我？

　　“如果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她平视我的双眼，“那么叫晨剑去死吧。”

　　“什么？”我失声惊呼。

　　“游戏该结束了。”粉艳侯漫不经意地弹飞一朵桃花，“我很公平的，他想要，我给他，但他不知道我为他做的不过是为了你，如今你不在了，那么也就该完了。”她轻俏地笑起来，“建设很难，破坏却很容易呢。”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我挣扎着困难地问出。

　　“你不想知道吟风还有魂飞和我是什么关系吗？”粉艳侯纤细的手指在半空画出一个半圆，微带森冷的口吻不容拒绝。“他们不是我的下属，他们也不是我的朋友，他们，”粉艳侯突兀地停了下来，仿佛在积攒力气可以说出来，“六个啊，我只找到三个，命运，你来告诉我另外三个在哪里呢？”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心中，却又暝然而灭，虽然诧异她语中的悲伤，却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你认为我会是其中一个吗？”嘲弄地问她，我会是吗？我会是吗？

　　“本来以为是，但执意抗拒接受的你即使是，也不是了。”恢复了冷然的态度，更多了几分肃杀。

　　“无波。”久未做声的吟风短促地叫了一声。

　　粉艳侯没有看他，只是安静地说：“别担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那个男人，我一定不放过。”

　　“无波，算了吧。”风低低地说，“为什么这么执意呢。过去就算了，为什么不肯给他们一个幸福呢？”

　　“幸福？”粉艳侯大笑起来，“你，我，我们，还可以说这个字眼吗？你啊你啊，即使不是她，即使只是她的影子，你也不忍伤害的，对吗？”她倏地沉下脸，“既然做了，就做到底，中途收手不是我的风格。”忽然又温婉一笑，“还没有人可以不付代价就从粉艳侯这里得到好处呢。”

　　“是啊，波姐这次玩大了，想收也不行啊。”清朗的声音，讽刺的口吻，魂飞也到了。望着这个少年俊秀的侧脸，忽然想起那天他在众人面前起身朗声而道“魂飞别无他求，只愿求花影为妻”，心中竟有些微的柔软，仿佛触动了四月初开的花蕊，将绽未绽的感触，虽然只因他这一句话，迫得我离开晨剑，但自始至终心中对他却全无怨怼。如果那天我应了呢？结局又会怎样。

　　抬起头，却看到的是吟风的目光，颊上微微地发热，是不是他一直都在看着我？却见魂飞也转过脸来：“花的影子毕竟不是花啊。”听来却是万分地惋惜。

　　“她被封印那么久，怎会还如当初呢？”吟风低低地叹息。

　　“只有一点不会变，每次都是别人先遇到她，即使我第一个开口，她也依然会选择拒绝。”魂飞耸耸肩，漫不经心地道。

　　“你就那么肯定是她？”粉艳侯挑起眉，语中竟有不满。

　　“难道你忘记了吗？上一次，她也是拒绝承认记忆。这一次，她只是更彻底啊。而我们，也许扮演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伤害她的角色。”魂飞的语气出人意料地温柔。

　　吟风脸色苍白，踏前一步，似要说什么，却被粉艳侯抢先道：“也许也许，没有也许了，这一次必须了断，千年的等待已经足够！”

　　千年？我侧了头，仿佛又想到什么，却又抓不住。

　　魂飞无所谓地说：“你们两个还真是极端，一个拼命想抓紧回忆，一个却要坚持忘掉过去。”他忽然看着我，“花影，你还愿意嫁我吗？无论你怎样，我都保证好好爱你，不让你受伤害。”他女子般秀气的眼神中温柔如水，几乎要将我淹没。

　　“不。”我却依然选择了摇头，说不上为什么，或者只因为在旁的吟风的眼神，那么深邃的悲哀，想说却又隐忍一切的无奈。

　　“她不会答应你的，早在轮回中，就已经写定了这个结局。”粉艳侯轻轻地嘲弄，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无可奈何。

　　我无力反驳，这一世已经太累，还说什么前生来世。

　　“是啊，我的第一百零一次告白又失败了。”魂飞自嘲地说。

　　从前也说过吗？有点好奇，却有个更强烈的恐惧让自己不要去探究。两把剑突然插到我足前，一把蓝，一把红，光芒流转，艳丽无匹。忍不住俯身拔起，蓝剑冰冷，红剑火热，却奇怪地让我感觉刚好契合。

　　“还认得这把阴阳吗？”粉艳侯回复高贵清淡的模样，“用它去杀了晨剑吧。”

　　一震，险些握不住手中短剑：“为什么要我做凶手呢？”

　　“因为她绝对不可能嫁给晨剑，但她已经答应了，如果翻悔，虽然是她一手扶植起来，但以晨剑目下的势力实力，已经不完全受她控制，也会叫她头痛，当然只会让那个人消失了。”魂飞在旁淡淡地解释，“而你，是最好的人选，因为晨剑最不会提防的人就是你！”

　　“何况，表面看来，你有最好杀他的理由，一个负心人，死不足惜。”粉艳侯挑起眉，傲慢地补充。

　　我忽然笑了：“我可以拒绝吗？”

　　“可以，但是你拒绝得了吗？”

　　是的，我拒绝不了，既然是那个人带我入的江湖，那么也就由那个人让我退出吧。

　　“花影。”吟风唤我。我转过头，你想让我留下吗？他却没了声音。我微微地笑了，最后一刻地怯懦，叫我怎么原谅。

　　很难形容再次见到晨剑是什么感觉，粉艳侯月无波恶意地选择了那个她和他结婚的大喜日子，她的原话是：“既然演戏就演到十足吧，，在最高潮结束不是最具有戏剧性么？”说着，她还嫣然一笑，倾国倾城地娇艳。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配角就配合演出吧。

　　穿着侍女的服装远远地望着身穿吉服的他，恍惚又看见了那个剑眉星目、神采飞扬的男子，在笑着让我挽起发，随他走。

　　粉艳侯在喜娘的扶持下婀娜多姿地沿着红地毯走过来，红盖头下看不见她的表情，是恶作剧得逞地笑意吗？这是一个何等的盛典啊，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和武林中最神秘的美人要成婚了。

　　所有人都在等，我也在等，等那个拜堂的时刻，也就是要将我的阴阳双剑插入他心口的时刻。

　　越来越近了，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我不知道最后一刻我能否出得了手，我不知道让曾经爱过的人的血流到脚上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而粉艳侯，如果一切脱离了你的控制，又会怎样呢？

　　时候到了，我抿抿唇，笑一笑，迎了上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