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忘却》龙羽燕

3、第 3 章

　　微蹙了眉，但尚未等我发问，吟风已先一步道：“粉侯说，她囿于昔日誓言，不能离开无醉山庄，花影姑娘楚楚可怜，正是打动魂飞那种少年才高自负风流的最佳人选。”

　　这样吗？不管怎样，我都只是粉艳侯的替补呢。心里带了讥诮的笑意，外表却盈盈而拜：“花影愿往。” 侧眼看晨剑，却微带一分犹豫之色。呵，就为你这一点犹豫，只要是能帮到你，一点点也好，死都无悔啊。

　　吟风在旁笑道：“帮主不用担心，魂飞虽然负了好色名声，但多系传言所致，少年风流，在所难免，但他绝非下流人物，吟风更愿意陪花影姑娘一行。”

　　晨剑终于点头：“如此甚好。”轻握我的手，“花影，麻烦你了。”

　　浅浅一笑，你的影子，总该为你做些什么吧。

　　离开风云天下，吟风一反在晨剑前的侃侃而谈，一路沉默不言。心中有些不安，却又直觉地放心。直到目的地，才忍不住地惊呼出声。

　　满眼的红云，大片大片的桃花林，这里是女儿村，这里是一年四季都有桃花盛开的地方，而现在，是桃花开得最盛最美的时候。

　　为什么来这里？疑问地望向吟风。

　　仿佛没有感觉到我目中的怒意，这个男子，只是淡淡地说：“每年这个时候，女儿村的桃花开得最美最盛的时候，魂飞都会来这里赏桃花。”一边说，他一边已经径直走进了桃花林。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美丽。我恍惚着随吟风而行，在茂密的花林中，几次都失了他的踪影，让我徘徊寻找。

　　就在我以为我们永远也走不到头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小小的湖水，突兀出现却又那么宁静宜人。湖边一团银色光影翻滚起伏，花瓣纷纷飘落，却近不了光影三尺。吟风忽然清啸一声，拔剑刺去。

　　随晨剑转战天下的时候，我已经见识了太多高手，但我还是为眼前而震惊。光影中多半是那个新进少年高手魂飞吧，但吟风居然也这么强。仅仅逊于晨剑半筹而已。场中劲气纵横，冲击得我不得不伸手扶住身旁的桃树。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粉艳侯的武功是否也是深不可测？随即失笑，如她，秋波一转便已胜过千军万马，怎需亲自操刀上阵？

　　而在我转念中，场中人影已经分开，与吟风对面而站的，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少年，若不是两道剑眉刻画出英朗，几疑为一个穿了男装的女子。身上白衣银甲，手中一把梨花枪，眼中似笑非笑，英气勃勃外却又予人慵懒之意，别具一种奇异的魅力。他就是那个风流远播的魂飞吗？

　　十成的肯定了，却依然习惯地等吟风正式介绍。不知道自己将要扮演什么角色，或者只是一个诱使魂飞加入风云的一个饵，但若说是让我来□□，真的有点几乎荒诞啊。又不期然地想起粉艳侯，若是她来，会怎样？

　　吟风却一直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魂飞。而魂飞，却看着我。仿佛有一点点惊讶，有一点点伤心，有一点点迷惘。然后突兀地笑起来：“我跟你们走。”

　　就这样，不说一个字，就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任务。

　　“为什么？”终于忍不住开口。

　　魂飞大笑，这才仿佛显露了他的轻佻名声：“为了花影啊。”他忽然欺近我，在我耳边轻轻吐气：“为了花影啊。”

　　我心中一跳，她也说过那句话啊。望向吟风，他却转过头不看我，只是平淡地说：“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风云天下。晨剑倒履出迎，三人会面，相谈甚欢。而此后所谓的风云三杰就此正式确立。

　　晨剑主势，吟风多谋，魂飞善攻。三人组合，攻守兼备，无往不利。在不断整合扩张帮派势力之后，矛头终于指向了昔日第一大帮——纵横。

　　在风云天下崛起后，此消彼涨之下，纵横再难保有昔日独步江湖的雄风，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风云天下毕竟是新建不久，虽然发展很快，但底子毕竟还是不如这样的老帮雄厚。宛如乳虎斗牛，若有不慎，反而会伤在牛角之下。而纵横对于风云的崛起也忌惮已久，终于难以忍耐，不断做出暗杀挑衅动作，且日趋猖狂，虽然风云核心成员没有伤亡，但普通帮众受创颇多。一时间，帮中人心不稳，若不解决这个问题，风云难免在纵横这种小规模打击下趋于衰弱乃至消亡，更勿论发展。

　　对此，晨剑绕室徘徊三日后，终于下了命令——全力进攻纵横，不惜一切代价斩杀纵横帮主无敌。

　　能身居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无敌自非泛泛之人，位居江湖十大高手之一，其深厚的功力晨剑也要忌惮三分。何况纵横人手众多，这正是风云的弱项——风云胜在精英众多，若论绝对数量，远在纵横之下。何况为了对付风云，纵横大肆招纳帮众，虽然良莠不齐，素质低下。但风云若和纵横打起消耗战来，吃亏的定是风云。

　　所以晨剑打算集中精锐全力攻击对方首脑，所谓擒贼先擒王，无敌若死，纵横内部必然四分五裂。但如果不成功，那么风云天下即使不是全军覆灭，也会元气大伤。所以，这真的是一场巨赌呢。

　　这场行动一是密，二是快，只有一次出手机会。而无敌是断断想不到我们居然有胆量敢攻打他的总舵吧，最强之处往往也会是最弱之处，赌的就是他的自信和大意了。

　　不能不再一次惊佩粉艳侯的势力，纵横内部早已被她安插了卧底。当收到她的飞鸽传书，晨剑、吟风和魂飞击掌而笑，正确的情报无疑将成功大大提高。

　　我想不出粉艳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纵横的精英大部调离总部，一下子令无敌成为一个薄弱而显眼的存在。饶是如此，无敌的战力也不可小觑，下来就要看晨剑他们的表演了。

　　战斗结束得很快，我没有目睹全程，自然，以我，若是随行，只会拖累吧。吟风也没有去，总要有一个看家的，即使失败，也不是一败涂地。

　　我只是听回来的人转述，虽然纵横大部高手被调出，但依然是一场惨烈的战斗，尤其是围杀无敌时，损失惨重，随行晨剑的一百八十三名高手，只回来三十二个。如果不是魂飞紧急关头，超常发挥，斩下无敌首级，乱了纵横军心，只怕一个都回不来了。

　　但是，毕竟是胜利了，不是吗？

　　晨剑浴血而归，神采间却意气飞扬，从此风云天下就是天下第一大帮了。

　　大开宴席，论功行赏，酒到酣处，晨剑醉顾魂飞笑道：“今日之战，吾弟当居首功，不知想要何奖赏？”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魂飞，魂飞离座而起，朗声道：“魂飞别无他求，只愿求花影为妻。”一语既出，厅上立刻鸦雀无声，只有轻微的环佩之声，却是我控制不住身体的发抖。晨剑显然也没想到魂飞会提出如此要求，虽然没有名分，但江湖上谁不知道我是晨剑的女人。但也就是因为只是影子，所以魂飞可以这样要求吧。哀哀地望向晨剑，你可会答应？

　　晨剑没有立刻说话，但随着他低头沉吟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的心一分分冷了下来，他不会拒绝了。一方是他最好的兄弟，今天又立了如此大功，另一方却只是我这样一个影子。咬紧了唇，不叫自己软弱地哭，余光扫过吟风，却见他也是一脸惨白。

　　一切的首发者魂飞却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厅中，等着晨剑回答。

　　终于，晨剑一声长笑打破厅中寂静：“花影随我多年，多共患难，如今风云天下称雄江湖，也是该为她找个好归宿的时候了。吾弟少年英雄，风采出众，正是佳偶天成。从此花影就是我的妹妹，改天一定给你们风光成婚。”

　　仿佛大家都猜到了这个结果，短暂的静默后，是如潮的恭喜。只有吟风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晨剑没有避过我的目光，他无视我的心已经碎裂，反笑着对我说：“从此你就是魂飞的人了！”真的没有一点留恋，真的只当我是一个影子吗？

　　魂飞含笑走上前，想要挽住我的腰，我用力地后退，冷冷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晨剑面上，他仿佛也有三分的惊诧，不明白一向柔弱顺从的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反抗他的决定——我从来没有违逆过他，不是吗？

　　最后一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光不要影子了，那么影子就走吧。不要成为另一个人的影子，不要，永远不要了。

　　我使出了密传的“魂遁千里”，消失在大厅中——如果我要走，没有人可以拦住我，留下来只是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却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