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的记得》龙羽燕

7、第 7 章

　　都说宿醉会导致晨起的头痛，捧着头，恨不得可以将之砍掉。已经是黄昏时分，但一眼看去，玄天还宛如初绽海棠般春睡未醒，而媚灵趴在她的肩头也是好梦正酣。看来今天铁定是要误工了。只不见三位男士，究竟是他们酒品太差喝醉了胡闹被老板扔进了阴沟还是早已经醒来而不知去向呢？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虽然好象走的不是直线，但还是稳稳当当地出了门。咦，车夫那边站的高大家伙好象是逆天啊，一闪就不见了人影，但还是被我看见他上的是狮驼的车。不假思索地跟过去，现在的我，就算是闭着眼睛也可以在狮驼岭来个七进七出什么的。

　　果然是逆天，但，他站在悬崖边干什么？悄悄走过去，猛地一拍他的肩膀。“嗨！”

　　未免警惕也太高了吧，逆天头也不回，手中的震天戟就是一记逆刺。这要被刺中，还不直接将我送进了小白。不过，这长久共同战斗下来，他的每一个武技都在我的意料，微一错步，就让开了矛势。只没想到，宿醉的后遗扔存，平衡能力大打折扣，又在山道之间，脚下上下不平，一让之间，立足不稳，直摔了下去。

　　有人说失足就会千古恨，我这摔下去叫什么呢？但没有这个可能，逆天已一把抓住我的头发将我拎了上来。可恶，死牛，抓的是什么地方，好痛。

　　“喂，放手啦。”

　　“痛吗？”逆天嘲笑，“痛总好过死吧？”但说着还是将我轻轻放到了地上。

　　痛好过死吗？忽然地触动，不见得如此吧？只不过我们有太多太多的放不下，所以也只有痛却不能死了。

　　“死牛，在这里干什么？”

　　“在想你今天早上喝醉了抱着武尊喊要嫁给他的表演真是精彩啊。”

　　“是吗？不是吧，我只记得是某人跪在地上拉着玄天的裙子求玄天嫁给他，然后被一脚揣到角落里，结果只有抱着酒坛子大哭，那个某人是谁呢？”

　　“你到底喝醉了没，怎么记那么清楚？”逆天不自在地转过脸。

　　“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想玄天呢？”若不是心有旁骛，怎会被我欺近而不觉，竟以为敌人而给我一戟。

　　“初七。”意外的逆天口中吐出的竟是这两个字。

　　“小燕子，你去过龙7吗？”我摇头，逆天自顾说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凤7中还有岩浆翻腾，但龙7却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生命存在，只有被封印于其中的孙悟空独自千万年寂寞地存在着。那是三界的禁地，天地的异数。没有任何人，魔，仙可以涉足其中，只有孙悟空。”

　　“孙悟空你知道吗？那只可怜的猴子，曾经不可一世的万妖之王，只因为一个女子，就闹的三界不可收拾，自己也惨淡收场，两人被分别封印龙7凤7，生生世世不能重逢。悲哀吗？只为一个女子？“不！”我低声回答。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纵是粉身碎骨，又有什么好后悔的余地呢？逆天，难道你也不是因为此而彷徨吗？

　　”燕子，我不想去，我不想去与孙悟空作战。”我惊视着他，可以放弃吗？你们命定的责任？

　　“你会认为我胆怯吗？”逆天微微一笑，“也许是吧.没有喝过孟婆汤保留前生记忆的人真的是天底最悲哀的人.真羡慕你啊，燕子，前尘往事，你俱已不记得。”

　　侧过头，发出疑惑：“难道我与你们前世也曾有过纠缠？”

　　“不记得最好。”逆天轻轻苦笑，“如我们般不能选择忘却，便只有痛苦，武尊的玩世不恭，玄天的一意练法，还有你的阿雪闭关苦修，难道又是他们情愿吗？”

　　“那一场大战啊.”逆天闭上双目，陷入回忆，“直叫天为之崩地为之裂，江水倒流，星辰逆转.杀杀杀，无数神将倒下，血色掩去天光，日月不能为之现.我们，侥幸攻到孙悟空身边，但孙悟空的金箍棒扫下，万钧之势谁人能敌？燕子，我永远都记得，你倒下后，吟风抱着你痛苦欲绝的表情……”

　　吟风？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陡然间胸中剧痛，不记得了，不记得这个名字了，是谁，是谁？前生竟然也会有我的表演，为什么我偏不记得了呢？是谁？是谁？

　　“是武尊吗？”

　　逆天凝视我：“既然你都已经忘了，那么更何必追问.是谁又有什么重要呢？而让你选择忘却也是风的心愿啊.”

　　是吗？那么他记不记得我？他和我，是前世的情侣吗？我们是否有过海誓山盟，是否许过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诺言？

　　大口地呼吸，仿佛不怎样就会立刻窒息，忘记了啊，忘记就好吗？

　　“风冲了上去，你一死，他也不能活了。本来他必死无疑，但适逢此时，小白力尽自戕身死，孙悟空心神大乱，我们趁此竭余下众人之力使出六合青龙大阵，借天地之灵力封印了他。”

　　“谁也没想到可以一举成功的。”逆天淡淡一笑，“是孙悟空自己放弃了，那一刻，我距离最近，我看见了，英雄不败的孙悟空眼睛里流出的泪水。”

　　“我不想再战斗了。面对他，我已经再无斗志。”

　　但是，初七，我们可以逃避的日子吗？

　　“如果可以选择放弃。”逆天奇怪地笑了，“燕子，并非每个人都能象你这般幸运。在封印之初，就已经知道这封印总有一天会被打破，顾及于此，我们，侥幸活下来的人，被挑选了出来，重新堕入轮回，生生世世，默默修炼，永不喝孟婆汤，永存前世记忆。只等今日今时再和孙悟空作战。我们注定的责任，我们存在的意义，竟然是我们的大敌孙悟空。”

　　为什么说我幸运呢？而今你们的命运还不是有我共同担待吗？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躲了。

　　“此次孙悟空苏醒，即使阿雪可以悟出女儿村的最后一招，这一战，也是凶险万分。就算我们可以再度成功将他封印，但我们能够活着走出龙7的只怕也没几个了。”

　　“所以。”逆天的双目忽然甭射出奇光，“我绝不会让玄天去！”

　　“什么？”我失声惊呼。

　　“我不能让玄天去，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是每一个男子的责任。”逆天出奇地镇定，“如果玄天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我自己。”

　　“那么你呢？”

　　“我？”逆天拍拍我的肩，“虽然不情愿，但责任毕竟是责任，我是不会逃避的。”他微笑，“你不会真当我是个临阵退缩的胆小鬼吧？”

　　但是，我的脑中一片混乱：“你怎么能叫玄天不参加呢？你能说服她吗？她的性格我们都清楚，即使明知是死，她也绝不会退避半分。你若劝她，只会被她看做对她能力的侮辱。还有，你若是死了，你们还是不会在一起啊。”

　　“小燕子啊，你还不明白吗？只要知道心爱的人可以活下去，自己的生死又有什么重要呢？”

　　一霎间，逆天的话直若五雷轰顶。

　　“如果让我如风甚或如孙悟空般眼睁睁看自己的爱人死在面前却无力救助，”逆天大笑，“不若我先死吧。”

　　是，不若先死。一个念头突然迸入我的脑中，或者它早已存在，只是一直朦胧难辩，但此刻，却分外清晰。

　　“那你准备怎么说服玄天呢\”

　　“只有不择手段了。”逆天耸耸肩，“去看看阿雪吧，如她那般心烦意乱，怎么能静心领悟呢？我们活命的希望可有一半系在她身上，你去安慰一下她吧。”

　　听逆天的话，我只有苦笑，可怜的阿雪，一半的希望，她的压力可想而知的大啊。而逆天，外表长的象牛其实心思狡猾的象狐狸，玄天带我去水帘洞怎能瞒的过他的耳目，只不过既然我们不手，他也就不提罢了。只是，看又如何呢？下意识地，我害怕再度面对阿雪，不想再看见她无助的眼神，自己却无力帮她的那种心痛。还是，还是，等到那个最后时刻，我再去吧。

　　沉吟间，猛一抬头，忽见西天处有烟花红灿若火。逆天叹道：“连片刻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啊。去叫醒玄天和媚灵吧，又有鬼王逃狱了。”

　　飞剑和武尊已经候在地府，他们的神色颇有点古怪，但此刻情况危急，也无心细究。没有睡足的玄天一贯脾气暴躁，一向温婉的媚灵神色间也大见焦躁。大家没有心情交谈，只是肆意砍杀着鬼王，在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中发泄着各自心中的郁积。

　　这一切就快了结了，一滴血溅进我的唇间，腥咸的，敌人的血，不流他们的，就流我们的。既然在这世间，怎么能够高洁如云？生命本来就是轻贱的，杀戮才该是我们唯一的本职。旋身中，毒已施出，我们中的毒是更加厉害的，心毒无解，无解心毒。

　　当最后一个妖王倒下时，媚灵突然弯下腰呕吐起来，玄天怜惜得为她轻拍粉背，累的也实在是太苦了，无论是砍是吸，都会耗去大量的元神，媚灵是支持不住了吧。转头，却看见三位男士诡异的眼神，诧然，身为夫君的飞剑怎也该上前抚问，为什么他的表情却是似喜似悲，如此的阴晴不定。看他拉着武尊逆天偷走到一旁，不自禁跟过去，有什么要隐瞒我们？

　　听到的却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媚灵有身了。”逆天武尊的口中只怕可以塞下两个鸡蛋。

　　太意外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有你的啊，”逆天最先反应过来，大力拍着飞剑的背，用力之大，似乎要将飞剑直拍到地底去，“真是好办法啊。”说着，眼神向那边的玄天扫去。哼，这家伙，是不是在遗憾不能对玄天使用同一方法呢？这么一来，媚灵也就不能参加了。这些人，还真的都是一个比一个狡猾呢。

　　“燕子，过来一下。”还是被武尊看到，对上他古怪的眼神，吓了一跳，你又要弄出什么花样呢？我不是媚灵，不是玄天，有心算无心，容易得手，既已知情，又怎会轻易被动。但他的话却还是这般地意外！

　　“嫁给我好吗？”

　　后退一步，瞪视他：“疯了吗？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没有几天了，就满足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吧，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喊你老婆。”

　　武尊的目光，任何女孩子都会忍不住心软吧？一直以来，默默地对我好，从来不提任何让我为难的要求，就几天了，几天了，或者他们的生命也就剩几天了。但，即使只是名分，我也依然不能够给他。

　　“不。”决绝地摇头，不敢再看他的表情，飞快地跑开，武尊，有一天，你会明白，我不能答应你，永远也不能。

　　“燕子，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知晓武尊的请求和我的拒绝，玄天惊叫。我咬紧唇，一个字也不说，玄天，你能够答应逆天吗？如果可以的话，不会拖到现在吧？武尊，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会和你们一起出战。我不想知道前世我们的纠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可以逃脱不喝孟婆汤的责任。前一世的我已经死了，今生只是今生，我的选择只与今生有关。

　　再度踏入幽暗的水帘洞，睡莲在池中静静地开，我已经知道，水帘洞就是孙悟空的旧居，站在洞外的女人就是紫霞，一个爱过孙悟空却不为孙悟空所爱的女人。不能得到那个人的爱，就在那个人的旧居外站个千年万你，我不知道该不该笑她的傻。阿雪在等我，我的选择该付诸行动了。

　　“师姐，谢谢你来看我。”阿雪比上一次更憔悴了，但还是一笑，即使只是强颜，终也是笑了。

　　“不要再说哦，来，这一坛酒是我自己酿造的，叫醉生梦死，喝下去，好好睡一觉，睡醒就没事了。”我轻轻地揭开坛贴，为她斟上了一杯。

　　“师姐，没想到你在外面还学了很多新本事哦，谁娶了你真的有福了。”她以为我在开玩笑，毫不怀疑地将酒喝下，她不知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会使毒的门派一定也会用药，而我在除本门之外，还曾经向地府中人请教过他们的用毒法门。醉生梦死不错是一种好酒，酒性很烈，喝后会令人昏睡，但这还不足以对付阿雪。阿雪不知道，这酒中我还掺进了取自深海龙宫的血珊瑚，采自天宫的醉芙蓉，更有偷自孟婆的忘魂花。天下无论何人，无论多么深厚的功力，饮下我这坛特制的醉生梦死，哪怕只是一杯，也一定会昏睡三天不醒。阿雪，我不会让你去的。

　　我去！

　　匆匆从水帘洞回到潮音洞，玄天，武尊，逆天，飞剑都在，只不见媚灵。

　　“如果媚灵不能参加的话，那我们的六合青龙阵可就排不开了。”玄天轻轻地敲着自己皓白的手。

　　“没事，有一个人愿意代替媚灵出战。”飞剑一脸憔悴，强打精神道。

　　“燕子不能参加啊。”武尊抢先声明，看他一眼，他还不知道非我参加不可了。

　　“当然不是她。”飞剑疲惫地摇头，“是媚灵的同门师妹，一只小狐狸。”

　　“如果动用没有修炼到家可以成功转成人身的狐美人，这是不是太危险了。”逆天皱眉道。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媚灵无论如何不能参战。”飞剑斩钉截铁地道。

　　“我们知道媚灵的处境，当然不会让她参加。”玄天的丝带在空中划过一个果断的弧线，“但是，这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即使我们六人状态良好，阿雪又悟出最后一招，我们的胜算也不过三成。这一下，一成也不到了。”

　　“我知道。”飞剑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原谅我，我也是不得已。”

　　“可以让我们先见一见那小狐狸再说好吗？”轻轻地插言，如果你们知道阿雪也不能参加，而玄天也会被逆天而阻止，又该怎么应对呢？

　　“我想，见了，你们会同意的。”飞剑精神一振，拍了拍手。

　　大家的目光同时向洞口看去，没有媚灵超凡脱俗的美艳，只是一个普通的狐美人，她无声地走进来，胆怯的目光扫过大家，然后悄悄地走到飞剑身旁，伏在飞剑的膝头。

　　“就是她吗？”

　　“对。”飞剑轻轻抚过狐美人的头发，“她叫狐美，虽然她比不上媚灵的功力深厚，但除媚灵之外，她就是最好的。”

　　“我觉得她可以。”逆天首先投了赞成票。

　　“你们说行就行。”武尊耸耸肩，弃了权。

　　“两天时间，就让我们尽力磨合吧。”玄天叹口气，“燕子，你去看过阿雪了吗？有没告诉她，该出关来和我们会合了。”

　　“她不会来了。”我平静地开口，等待着因我这句话而引起的风暴。

　　“她不会来，为什么？”真是难得，玄天差点尖叫起来，只有逆天仿佛已经猜透，摇头叹气却什么也没说。

　　“因为我不让她来。”我轻轻地蹲下身子，握住狐美的手，“我代她去。”

　　“她怎么会同意！”

　　“又何必她同意呢？反正你们现在是绝对找不到她，接受我吧，我们曾经在一起战斗过很多次，配合完全不成问题。”

　　“我的天啊，”玄天捧头差点呻吟起来，“好好好，我知道了，燕子，你这样做，阿雪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我微笑起来，如果可以，可以活着走出龙七，那么阿雪她怎么生气都可以。而如果不能，那么我也会开心，阿雪不会死了。

　　很奇怪武尊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出洞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我，让我透不过气来。“你还是决定为他去死啊。”我只听见他含糊地声音，“无法阻止你，但，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然后他放开手，转身大步走出洞外。

　　我不知道逆天用什么手段令玄天不能参加，但可以肯定不是好言说服，玄天根本不会吃那一套，自然不得已要用什么欺诈的手段了。但玄天警觉很高，如果逆天拿酒给她喝，八成会被她连人带酒踹出去。但逆天还是做到了，或者爱情可以让人愚蠢也可以让人聪明吧？只不知道再和玄天见面时，是会剥了逆天的皮还是抽了他的筋，那就不得而知了。但，只要我们能再见面，还有什么会计较？

　　只要我们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