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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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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男子躺在自己小茅屋里的床上,越想越觉得自己败得蹊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隐约觉得这事和萧废人脱不了关系。
说实话,自从认识萧废人的这十几年里,他从没将萧废人当人物看,虽然他挂了个圣教副座的尊位,但是黑衣男子从来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把他当成是石头,是摆设,就如同他也从来不正眼看自己一样。
黑衣男子想到这里,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第一次见到萧废人的情景。
那时候他不过五岁,还是个跟在自己哥哥身后的小屁孩儿。有一天午后,也是同样下着倾盆大雨,据说已经失踪三年的尚左使突然从山下抱回来一个小娃儿,他就跟着哥哥去看。他记得那个小娃儿真是生的好看漂亮,只能用冰雪剔透来形容。那美丽的小孩儿就歪斜地靠在床上,身上穿着有些大的锦袍,他见了甚为喜欢,上前去就要拉那小孩一同去玩。谁知道却发现这小孩的赤足上带着一副枷锁,将雪白的双足咬得严实。
这时就听那尚左使道,这小娃儿就是上一代萧副座的儿子,自打下生就被歹人虏去,并被下了枷锁囚了五年。偏偏这枷锁机关巧妙,如果强行拆除只怕这孩子的一双脚都要被切下来。
那个被枷锁锁住脚的孩子就是现在的萧废人。据说萧废人的父亲是圣教里地位仅次于教主的副座,因为和天下第一美女私奔,数年间不知所踪。后来才知道原来他的父母都被奸人所害,只留下他一个独子。或许是怕他跑了,那歹人将他的脚用枷锁锁住,直到尚左使杀了那人才将他就出来。
而这个做工精巧的枷锁,直到他九岁的时候才被巧匠摘下来,但是那时候他已经不能走路了。所以黑衣男子就管他叫萧废人,因为这个人着实可恶。
不想再去想那些窝心的陈年旧事,黑衣男子翻了个身,强迫自己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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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凌云凤舞来向萧堇语辞行。边关战事吃紧,她要到边关御驾亲征了。
萧堇语听着这个消息,只说了一句“你要保重”,就再没有什么表示了,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他实在是太过无心无情,气得一跺脚便出了门,过了一会儿又返回来,对萧堇语道:“你给我留个念想的信物吧。”
萧堇语想了想,从颈上解下来一个蓝晶坠子交给她。这宝石坠子熠熠生辉,一看就知道是传家宝一样的东西。凌云凤舞接过坠子,贴心收好,觉得方才被他冷落的心又热了起来。于是问:“昨天你说考虑的事情,究竟考虑好了没有。”
萧堇语望着她,终于道:“你若是得胜回来,我便从你。”
凌云凤舞一听,大喜过望,道:“你等着我吧。”她从怀里拿出一个绣着凤凰的香包交给他,“你安心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给你名分。”
说完又厮磨了一会儿,终于才离开。
当天凌云凤舞就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赴战场。
而留在朱颜殿的萧堇语则被册封为新晋的五品贵人,想来凌云凤舞是打算回来时封他为男妃了。
一个前几日还在街坊卖艺的残废伶人,转眼成了皇上的新宠,萧堇语自然也成了后宫嫔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凌云凤舞走了不消几日,就有麻烦找上了门。
这一天清晨,宫人给起床的萧堇语梳了头,将他一头墨瀑长发用水晶镶翠簪挽好,又服侍他穿了月白银蝶暗纹的长袍,一番梳洗下来,萧堇语越发清美秀雅,绝美的容貌让那些宫女看了都眼热心跳。
“以后萧贵人封了妃,还要戴凤冠,到时候肯定更是美呢。”服侍他的宫人是个十几岁的小太监,名唤翠竹,一边为他穿鞋袜一边艳羡道。他捧起萧堇语雪白无力的足踝,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原来萧堇语的两只脚踝上各有一圈极深的伤疤,宛若利器割过的一般。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做下人的不可以过问,所以闭上了嘴,将丝袜为他穿上,之后为他穿上玉色洁净的珍珠绣鞋,又拿了一个金线穗子的缎子软垫垫在他脚下,最后将西域进贡的纯白绒毯盖在他膝上,才算是一切妥当。
这时候萧堇语才道:“我今天有什么日程和安排?”
小太监道:“回萧主子,按理新晋的贵人该去参见东宫皇后娘娘。您今个想去,小的就去为您备轿。”
“那就今天去拜见吧。”萧堇语道。
小太监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了。
不多时,殿外就备好了轿子,几个宫人进来小心翼翼地将萧堇语连人带椅抬上了轿子。
如今的东宫皇后是凌云凤舞十岁时便定下的娃娃亲,是三朝元老家的公子,名叫任景怡。这任大公子从小便受礼教熏陶,一言一行都是贵族风范,入了宫之后也颇有皇后威仪。只可惜凤舞帝心思却从来未放在他身上,经常让皇后独守空闺寂寞。
轿子历经多时,七拐八绕才来到皇后殿前,层层通报之后才让放行。这皇后大殿的布置和朱颜殿的华美又是不同,尽显正宫的正统厚重,处处透着肃穆端正,让人进了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萧堇语下了轿,就有太监过来引领,那太监站在台阶上宣了懿旨,说萧贵人行动不便,可免跪拜之礼。之后才有四人出来,将他抬进殿中,翠竹跟在一旁随侍,将一方荷花香帕交到堇语手中,轻轻嘱咐道:“主子你记好了,见到娘娘要这般捏着帕子行礼。”说着比划了一下——他想萧贵人是民间出身,许多皇家礼仪都不清楚,怕出了纰漏,因此犹不放心地叮嘱。
萧堇语架子也颇大,理都没理他,这时已经快进内宫大门,翠竹不便再跟着,只好焦急地在门外守候,要知道如果皇后看不顺眼萧主子,那以后萧主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堇语被抬进内宫,只觉得气氛森然肃穆。那殿中间的雕凤坐榻上端坐着头戴华凤步摇的任皇后。萧堇语抬眼观察,见那皇后生得眉目娴静秀丽,有一股贵人气质,身上的服饰也彰显富丽尊贵。
皇后也在打量萧堇语,他看见那萧堇语果然生得倾国绝色,怪不得迷得圣上神魂颠倒,忍不住哀怨从心而生,却无法表现在脸上,他毕竟是统领后宫的皇后,此刻这萧贵人也是入了后宫的,他也该尽责管教爱护,为圣上分忧。
这时,萧堇语在轮椅上略微欠身,道:“萧某人参见皇后陛下,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贵人免礼。贵人身子不便,还来拜望哀家,有劳了。你即入了宫,与吾等共同尽心侍奉圣上,哀家也就作为你的长辈,对你进行督导关护。希望你不要拘束害怕,且把哀家作为你的兄长便可,若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向哀家诉说。”
“多谢陛下。”萧堇语低眉顺眼道。
皇后又道:“既来到哀家这里做客,也不急着回去。我这里冷清,贵人可稍留,陪伴哀家叙叙。”
“啊。”萧堇语显然是不明后宫礼数,有些诧异。这时左右的宫人早适时地上前,将萧堇语从轮椅中扶抱到皇后的坐榻上,又怕他坐不住,在他两边放了几个软垫支着。
皇后甚为亲昵地握住他的手道:“你不要怕,就当我是兄长便可,我们随意聊聊。”
说着就拉开了话匣子。
萧堇语知道这是皇后的怀柔安抚之举,但也无法,只好陪他一叙。开始之时讲到身世、家境,萧堇语尚可对答,到后来讲到穿戴、梳妆、首饰、胭脂、熏香,萧堇语便哑口无言,只能随着他的话意回应。
皇后见他对这些细致物事懵懵懂懂,笑道:“贵人真是疏于打理的惫懒美人,若在民间怎么讨得妻大人的欢心呢。”
萧堇语只好干笑一声:“哈。”
这一番谈话直至晌午才算结束,皇后在清芳园设宴款待贵人,还把这后宫的佳丽都邀请过来,让萧堇语认认生。
萧堇语本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齿,目光中的狠冷之色一闪而过。他将轮椅的镂花扶手紧握了一下,才平定下来,任由人将自己又抬到清芳花园中。
那园中繁花似锦,看着一池碧水涟漪,园中长廊里已经摆设了筵席,早有四五个妃嫔在那等候,一见皇后偕同贵人来了,都噤声肃立,朝皇后行礼。萧堇语观看这些妃嫔,一个个都是俏美弱质的少年,打扮华贵,神情温婉,都是千挑万选的美人。
正观看时,又有一个人物驾到,老远便脆生生道:“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只见廊桥上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一个男妃,艳美更胜其他妃子,见了皇后便笑靥如花地行万福。皇后笑道:“菡妃,这便是萧贵人,自此后,便是大家的兄弟,彼此多关照些。”
那菡妃果然热情地拉住萧堇语的手,道:“好弟弟真是惹人怜,生得如天仙一般,怪不得圣上喜欢得紧呢!若我是女子,也让弟弟迷得神魂颠倒了!好弟弟,来与我喝一杯酒罢!”
萧堇语道:“我不能喝酒。”
皇后便道:“萧贵人身子不好,今日只能喝些素酒,众人且不要为难他。”
于是下令开席,一干妃嫔入座,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只是数不清的嫉妒目光都落在萧堇语身上。
这筵席娱乐又消磨了大半天,深夜方才消停。酒席散后又飘了细雨,时至深秋,已有了微微的寒意。翠竹拿着裘被匆忙迎到了堇语,为他盖了个严实,这才吩咐抬轿把他抬走。到了朱颜殿,萧堇语洗漱完毕,靠在床上看书,翠竹就识趣地为他按摩双腿,边按摩边絮叨道:“主子,你今天见到菡主子了么?您可得当心点,这位主子虽说艳媚,看着亲热,可是背地里手段却毒着呢!上次圣上多看了几眼舒妃,夸了几句,结果没几天舒妃就因为犯了宫里的规矩被整倒了。打进冷宫里,最后上吊寻短见死了。唉,大家背地里都知道这是菡主子的作为,可那菡主子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皇后都要让着他,因此无法无天了……主子你千万要小心啊!”
萧堇语“嗯”了一声,好似漫不经心道:“御书苑里可有皇宫布局的图画?你借来给我看看,我好熟悉熟悉。”
翠竹道:“小的明天就去办。主子,天色不早了,您的身子吃不消,还是先睡下吧。”
堇语沉吟了一下,道:”你去给我找食物。”
“主子……?”
“那筵席吃得什么东西,一个个都不肯下筷子,当真矫情得紧。”萧堇语道。
翠竹笑道:“主子真是好胃口。小的这就去寻来。”
不多时,翠竹找来了些热过的小菜和白米饭,用小漆桌端了放在床上。萧堇语这才端起碗筷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