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一生一世一小花

3、一碗拉面（上）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做了整整一年的同桌，凌昀渐渐地适应了初中生活，被老师定位为你这么调皮除了顾思齐没人能不被你影响类的捣蛋鬼，而顾思齐则当上了团支书，贴上了上进的优等生标签。
　　凌昀在初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见识到了身边这位的可怕之处。顾思齐是他见过最神秘的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在老师面前就是一个正直小少年，同学面前则是一副你欠我五百万的样子。问什么都不肯回答，还时不时还指使凌昀做这做那的。
　　奈何凌昀受投篮机毒荼太深，对顾思齐的崇拜之情早已掀翻了实验中学初中部的三层小矮楼，每天心甘情愿被呼来喝去不算，还自觉地掩护顾思齐在各种主课上看闲书，时时警惕老师是否会在他看《昆虫记》入神的时候让他起来回答什么全班都做不来的疑难杂题。
　　说也奇怪，顾思齐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到底是怎么考试的。凌昀每回到考试前，就会疑惑地盯着顾思齐的脑袋看半天，想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那个，你不复习啊！”凌昀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顾思齐的手肘。
　　“啊？明天考什么？”顾思齐环顾了教室一周，确定了没人才回答凌昀。
　　“数学……”凌昀侧着头，眼神里居然有几分可怜巴巴。
　　“哪题不会？”顾思齐扫了一眼凌昀面前的练习册，了然于胸。
　　凌昀笑起来，连忙指给他看：“第七题，你帮我看下。”话音还没落，班主任的声音就从后门传来：“凌昀！又是你！晚自习再这么吵我就让你一个人去办公室自习！”
　　顾思齐对着黑板翻了个隐秘的白眼，转过身去，对老梅说：“老师，凌昀在问我问题，我们会下课再讨论的。”
　　班主任一看见顾思齐的脸，感觉气顺了不少，语气都放和蔼了：“哦，讨论问题啊，讨论好啊，小声一点不要影响到其他同学。”说完又巡视了一圈，离开了教室。
　　凌昀气鼓鼓地说：“老梅太偏心！”
　　顾思齐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把桌面上的演算纸推了过去，说：“你气什么！你看这个，你连未知数都设错了。虽然题目说求今年的利率，但你要设前年的……”凌昀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稿纸，那副样子让顾思齐又不自觉地放缓语气，露出不同于年纪的耐心。
　　晚自习的下课铃就是中学生心目中的天籁。顾思齐从办公室领了一打新花名册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从前没注意到的问题：凌昀收书包的磨蹭指数实在高，终于明白小矮楼为什么要在下课十五分钟后才拉闸。
　　顾思齐利索地收好书包，靠在对面的桌子上，好笑地看着凌昀。
　　“你怎么不走？”凌昀不解，“你笑什么？”
　　顾思齐背好书包，双手抱在胸前，“你丫怎么能慢成这样？我在想你能不能在断电前收拾好。”
　　凌昀有些无语地看着放学后自动开启粗话模式的顾思齐，不情不愿地背起书包。“啪”一声，教室里的日光灯毫无征兆地熄了，只有玻璃窗外弱弱的路灯光洒在教室外的走廊里。
　　“靠！”顾思齐低骂一声，伸手扶住了桌子。
　　巨大的动作幅度让凌昀莫名其妙，问：“你怎么了？低血糖啊？”一边说一边扶住了顾思齐的手，只觉得他的手有点发颤。
　　顾思齐已经不像一年前那样下意识地拒绝凌昀的帮助，只是站直了身体，自顾自急匆匆地往外走，“不是，我夜盲。”
　　“夜盲？”凌昀只顾拉着顾思齐的手，却拦不住他叮叮咚咚地撞上面前的那些桌角椅背，“诶，你小心点啊。那是什么，是一种病吗？”
　　“也不算，”顾思齐摸索着往前走，“咚”一声又撞上柜角，“靠！只要多吃点胡萝卜就好了！都是为了等你丫，慢点！”
　　“对、对不起啊，我下次会快点的！”凌昀把顾思齐拉出了教学楼，如释重负。
　　顾思齐臭着脸对自己刚才的糗样表示不满，说：“下次谁还等你啊！”说完发现凌昀一脸好奇地半仰着头，看着顾思齐的眼睛，好像想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微弱的路灯把水泥地打成了灰白色。
　　平心而论，顾思齐的眼睛很好看，双眼皮又棱角分明，在灯光下神采奕奕，让凌昀看呆了好几秒。用现在半大点女生的审美来说，顾思齐就是帅气的代表，而凌昀只能用可爱来形容，再好看也是卡哇伊类型的。这是台湾男子团体艺人和少儿频道主持人的风格差，凌昀败下阵来，咳了几声结束这场有点跑题的观察。
　　走到校门的时候，凌昀指了指右边的马路，说：“我往这里走啦！”说完，转身右拐。顾思齐被凌昀看得还没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地就出了校门右拐。
　　“诶！你家也往这里走？”凌昀很激动。
　　“……是啊，不行吗！”顾思齐的口气开启了放学模式，和凌昀有一搭没一搭地呛着，直到十几分钟后凌昀站在自己门前和顾思齐告别，还颇有点恋恋不舍的意味。
　　“你以后可以邀我去上课啊！”凌昀拉开大门，笑得真挚。
　　“懒得。”顾思齐被夜风吹得有些冷，把双手塞进了裤子口袋，风灌满了T恤。
　　“……呃，好吧，再见！”凌昀有点尴尬，挥了挥手进了家门。
　　关门声响起后，顾思齐有些茫然地盯着自己脚上的运动鞋出了几秒钟的神，自我厌弃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一眼，掉头疾步走起来。
　　顾思齐觉得自己吃错药了，不然怎么会被那小子无辜地看了几眼后，就觉得有义务护送看起来十分儿童的凌昀回家。
　　走进自己玄关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九点半。家里果然只有平姨一个人在，母亲没有回家。陈平打着毛衣在冷气下好不自在，时不时地瞟瞟电视机屏幕。
　　“回来了？”陈平没有看顾思齐，只是瞄了一眼钟，“要不要吃夜宵？”
　　“不用了，”顾思齐的口气淡淡的，“车库里那辆山地车的钥匙还在吗？”在玄关换好拖鞋，没有任何停顿地往二楼的卧室走去。
　　“有的，我明天给你放在餐桌上。”陈平不慌不忙地摆弄手中的米色毛线团，没有要继续其他话题的意思。
　　回答她的是一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陈平叹了口气，摸起沙发上的手机，给顾月茹打电话：“喂，睡了吗？”
　　“没呢，准备明天的东西。你呢？”顾月茹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看了看所谓观景套房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裹了一层的夜景。
　　“也没，你儿子刚回来，我还没备课，待会睡。”陈平把毛线团塞回纸袋里，一手握着手机。
　　“嗯，他今天迟了啊，他最近在学校表现得怎么样？”顾月茹下意识地也看了一眼时钟。
　　她们都是对时间很有概念的人，偏偏又掌握不了时间。
　　“每次考第一，上课认真，对老师有礼貌，你放心吧。”陈平轻笑了下，补上一句：“你早点睡啊。”
　　“你也早点休息，我后天回来。”顾月茹对着落地窗，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带着鱼尾纹的眼角隐隐约约的有笑意。
　　挂了电话，陈平蹑手蹑脚地在顾思齐门外呆了一会，里面只传来轻轻地翻书声以及衣柜门开开闭闭的声响，又安心地回书房备课。
　　静谧的夜晚并没有让顾思齐睡得多好，天一亮他就醒了，收拾好就去找餐桌上的山地车钥匙。

　　睡意朦胧地推开院门时，顾思齐已经神色不耐烦地站在自己面前，清晨中整整齐齐的领口对比风中凌乱的凌昀，颇有几分风骚。凌昀揉揉眼角，不可思议：“你怎么在这里啊！诶！你等了多久啊！你怎么不叫我啊！”一边叫着一边拍顾思齐的手臂。
　　“你以后能不能早点！”顾思齐看见凌昀出来，转身就开始走，“就你这个点出门，不迟到才怪好吗！”
　　“好！以后你来邀我我每天都早起！诶，你慢点啊！你以后喊我嘛！”凌昀一路小跑跟上顾思齐的步伐，笑嘻嘻地聊了一路险些迟到。
　　顾思齐自然不会承认，不喊他早点出发，是因为不好意思。
　　下课的时候李达哲跑来一班门口直喊顾思齐的名字。凌昀不在，顾思齐只好硬着头皮在同班同学的注目礼下去搭理这个看起来有点流氓的隔壁班同学。
　　李达哲一把拉住顾思齐就往自己的班级跑，从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掏出自己的书包，迫不及待地拿出包里的玩意儿。顾思齐眼疾手快地阻止了李达哲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示那些花花绿绿的小黄碟的行为，还好他一早就从书包缝里看到那些玩意，自己本来就是串班，这还被一群人看着，要是李达哲拿出来，他的形象就彻底完蛋了。
　　“你干嘛！”顾思齐瞪了李达哲一眼。
　　“给你看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宝贝啊！”李达哲一头雾水。
　　“放回去！干什么呢你！学校后门六块一张十块两张是吗！”顾思齐说。
　　李达哲被顾思齐瞪得松开了双手，小声说：“你怎么知道……”
　　顾思齐无语地看着他，说：“全校男同学都知道，你别给我带来学校！听见没有！”
　　“思齐！你看过？嘿嘿！诶，你干嘛走了！”李达哲坐在长板凳上傻笑。
　　顾思齐只能又瞪他一眼，说：“我回去上课！”
　　打了报告进教室的时候，科技课已经开始了。周五上午的科技课就是在提前宣布周末的降临。凌昀碰了碰顾思齐的手臂，低声说：“你又和季微微一组，做最难的那个。”
　　顾思齐在心里暗骂一声，也只能故作认真地看着黑板。凌昀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推了过来：“你别生她的气了，咱们好男不和女斗！”
　　凌昀是猜到顾思齐在心里开启了粗话模式。季微微是班长，顾思齐是团支书，科技老师总喜欢把难题丢给他们俩。上次做收音机的时候，顾思齐准备好了所有材料准备喊季微微，没想到她已经走到自己跟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丢下一句：“你做吧！我就看看！”顾思齐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忍了半天才平静下来，独自做完了那个收音机。上上次做台灯的时候，季微微干脆连材料都不准备……
　　都是为了形象，都是为了保持形象，顾思齐在心里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