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8、37终于熬到暑假 ...

  •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女生们正在练习的是仰卧起坐,期末考试的必考项目。

      我是最早完成项目的那批女生之一,练习完之后就回了教室。寥寥无几的教室里,我看见骆晨浩和耿辉也坐在里面,他们应该也是刚练习完俯卧撑。这个学期以来,大家的座位调开,我跟他俩也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一半是因为上学期期末时遗留下来的问题,大家都有了心结;另一半却是因为后来与我说话的男生都遭了哄,他俩也没有必要参与其中。

      大家见面时都有些尴尬,只好别扭地朝对方笑笑,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各自继续之前的动作,好像那些停顿并不存在似的。

      说不难过是假的,我们曾经无话不谈,却最终弄成了现在这副残局。可是总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让他们受到嘲笑排挤,甚至再次受到被揍的威胁吧。虽然这一次的理由,已经大相径庭。

      “呃,周六你来学校吗?”抬起头,是骆晨浩在跟我说话。

      我看了一眼寥寥无几的教室,腾义梁和蒋胜他们并没有在教室里,难怪。

      “来干嘛?”我问他。

      “来复习啊,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他回答得似乎理所当然。

      “哦,我不知道,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来吧。我都是在家复习的。”其实我没有那么爱校。

      “哦,我还以为你会来学校复习。”他好像在没话找话。

      然后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似乎再找不到合适的话题让大家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聊着天。

      最后还是他先受不了了:“那我先过去了。”

      “嗯。”我发现对于沉默我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

      算了,已经这样了,回不去了吧,那些一起嬉笑打闹的时光。我的目光跟着骆晨浩移动,随着他看向了教室的另外一个角落。耿辉刚好抬起头,迎上了我追随过去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立即低下头,与我默默地对视了好几秒钟,最后,他的欲言又止,同样隐没在彼此无声的沉默之中。我想,我们都尽力了。

      晚自习下课时,骆晨浩故意磨蹭到最后,在路过我座位的时候,递给我一封信,然后走出了教室。

      回到家,我才拆开那封信。

      “姐:

      不知道现在的我还有没有资格这样叫你。我知道这个学期你过得很艰难,可是你还是默默地挨了过来。我知道我的表现很糟糕,我害怕他们也会这样对我,甚至对你变本加厉,所以在学校里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我知道现在的我改变了很多,变得冷淡,也变得世俗。你知道吗?我家还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弟弟,在家中没有人帮助我学习。我妈一天到晚不是赌,就是玩,我从小到大还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我爸身体不好,还要靠他那点钱来养家糊口。对于未来,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社会是非常残酷的,现在只有学习才能有出路,要不很快就会被社会淘汰。

      那时明明发现了你其实并不比我大,可是我还是很高兴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姐姐,你的确也很照顾我。上学期我们坐在前后的那段欢乐的日子,叫我流连忘返。现在我觉得我们的路越来越远,难道我们之间就这么结束了吗?

      我每次看见你对我笑,都觉得很难过。用笑脸打招呼,我看着你,想笑又笑不出,我觉得班里的同学对你太不公平了。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想管那么多了,即使他们真的要打我,我也决定了继续和你做姐弟。

      如果下一次在学校里再碰面,我希望你能继续对我微笑,到时我一定还你一个更大的微笑!

      弟,骆晨浩字”

      虽然已经丢盔弃甲了很多遍,看完了这封信之后,我还是再一次地丧失了战斗能力。内心变得柔软,泪水再次来袭,似乎我仍是当年那个被说上两句就泣不成声的爱哭鬼。

      弟弟,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真的。因为所有的一切,我都懂。我知道,你也懂。

      一直以来,对于这个“弟弟”,我都是持着一种好玩的心态,这样称呼着的,并且对于半强迫地让骆晨浩管我叫做“姐姐”,也是玩笑的成分居多。这学期之后,他和耿辉的态度,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因为我们本来就已经开始疏离。而我每次的微笑,更多的是因为,他是为数不多对我存着善意的男生之一。可是现在,当我发现这个“弟弟”如此认真如此诚挚地珍惜着彼此的这份情谊时,不得不说,我是被深深地感动了。

      书上常说:人经历一些苦难,并不都是坏事,因为它让你认清了自己身边的人,并且知道,哪一些才是值得珍惜的真正的朋友。

      于是我的这块试金石,成功地让我认出了这些值得珍惜的真正的朋友。比如骆晨浩,比如李欣,比如凌瑶,比如很多很多……

      第二天去上学,刚进教室就看到了骆晨浩投过来问询的眼神。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朝他努力绽放一个好看的笑脸。他发了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给我一个牵强却努力的微笑。

      那些曾经冷冻的冰块,就在这两个微笑中,悄无声息地裂开了。

      即使我们再回不到前后桌时的随意和亲密,但是,我知道,至少在内心里,我们是统一战线的;至少,我们已经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之后,波澜不惊地继续上课、下课、复习、备考。

      在学校里我跟李欣好得就像是对连体婴,只要到教室时发现她没在,我一定会折去宿舍找她,再跟她一起回教室。平时的周末,如果我妈同意我外出,我也一定是跟她黏在一起,看书也好,逛街也罢,无时无刻不形影不离。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作为一个必需品的形式存在于我的生活里。她就像是我的氧气,在我即将溺亡的时候,将我从暗黑恐惧的水底打捞着救了上岸。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把她叫做“姐姐”,比亲姐妹还亲的姐姐。

      除了我姐,我也会跟秦宜丹、秦静静、陶希云她们在一起玩。她们的性格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像曾涛同学一样地宽厚纯洁,当然作为女孩子,其实我更喜欢用善良纯洁这样的形容词。

      我也还是会继续与凌瑶、于晓珍她们一起玩,只是我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我和她们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少了粟俊贤这个中介,她们的圈子也离我越来越远。总有一天,我跟她们会变成见面时点头微笑示好然后再无他话的那种关系,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地心酸,毕竟是她们,曾陪着我熬过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间。

      俞斌退学后,再加上小表舅那次气场十足地横闯教室,班上的那群男生已经不怎么理我了,他们找到了新的兴趣点,又开始对新的同学施虐、嘲笑、排挤。只是这一切之前跟我没关系,现在跟我就更没关系了。我只是庆幸,却已经没心肠去同情和怜惜。

      不管过程怎样,我终于是迎来了初一学年春季学期的期末考试。这个学期虽然过得跌宕起伏,可是,总算是熬了过去。

      领家庭报告书的那天,我看着班级排行榜一栏那个大大的“6”,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我妈应该还算满意的吧?毕竟在她看来,这一个学期我已经离经叛道得足够挑战她的神经,总不能还拿之前的标准来要求我只进不退。

      回到家,我妈的反应果然印证了我的猜想。

      然后,暑假开始了。

      曾经觉得痛苦难熬的一整个学期,也就这样过去了。之间觉得是在熬,可是熬过来之后,发现时间其实过得也挺快的。寒假时的约定,还历历在目,可是一转眼,已经隔了整整一个学期。

      我也整整一个学期,没有见过粟俊贤。

      我甚少对谁说起过他,特别是在班上同学对我的态度急转直下之后,即使是我姐,我也很难开口。

      而开学不久之后的那次主动提及,是我唯一的一次,却是以惨烈的方式当做了结尾。

      当我发现凌瑶宿舍里那本上学期秋游时拍摄的相册内,居然有一张粟俊贤的单人照,我纠结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向凌瑶开了口。当然,拿到相片的过程是曲折的,毕竟又被凌瑶难得地找到机会揶揄了一把。这学期以来,凌瑶拿我开玩笑的机会已经不多。

      手捧单人照那一刻的喜悦,终于盖过了这些天以来内心深处的悲伤。我真怕,再过上一段时间,我会连粟俊贤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因为当你很刻意地去记住一个人的时候,越是用力反而觉得越是徒劳,就连原先清晰的面容,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相片里的粟俊贤,高高瘦瘦的身姿,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过目不忘的,是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淡漠,并且桀骜,就像他清洌的声音,和他清洌的个性。

      下午的自习课,我正在安静地写作业,突然发现我的后桌格外地热闹,这些热闹超出了平日里的骚动,我不得不转回头去示意他们低调一些,虽然我也知道对于我的提醒他们根本就不会听取。等到我转过头去,终于发现了他们格外热闹的原因——姜毅武手中拿着的,正是我从凌瑶那里索要过来被我放在抽屉里的粟俊贤的相片。

      我的后桌看到我终于回过了头,开始对我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哟,本事不小嘛,连单人照都弄到手了啊?你既然这么想他,怎么不去找他呢?哦,我差点忘记了,人家早就不要你了,哈哈哈!”

      我尽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语气,对他俩说道:“把相片还给我!”

      “什么相片?”俞斌冷冷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

      “呃,是粟俊贤的相片。”姜毅武没想到俞斌在这时突然转过了头,只好陪着笑地回答了他。

      “拿来给我!”俞斌伸出了手。

      姜毅武看了我一眼,僵持了一小会儿,就把相片递给了俞斌。

      俞斌在接过相片的时候,扫了我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转回了头。而愣在原地的我,却再没有了刚才质问的勇气。我知道,论关系,其实俞斌与粟俊贤要比我与粟俊贤更加亲密得多——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街坊,更是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然而俞斌对我的折磨还远远没有结束。晚自习时,一堆碎纸突然从天而降,飘飘洒洒地散落在我的整个桌面之上。我拾起一片来看,发现居然是粟俊贤那张相片上的一角。我发了疯似的开始翻找桌面上其他的相片碎片,然而始终没有见到任何一点他的痕迹。或许,俞斌撕毁的只是相片背景的那一部分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从始至终,俞斌都没有对我说过任何的一句话。没有嘲讽,没有责备,没有解释,也没有辱骂;可是他的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曾经拥有过粟俊贤唯一的一张相片,然后这张相片的结局就像我唯一一次主动开口提及有关粟俊贤的事情一样,最终以惨烈的方式当做了结尾。从此以后,有关他的一切,我都学会了闭嘴,不再谈及。

      要怎么跟别人说,其实我还想着他,其实我每天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他?陪伴着我度过那段难捱时光的,除了那些可贵的友情,其实还有心里的那个他?这不是犯贱么?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从单纯地想念他,变成了想见他,最后终于发现,我最关心最在意的,其实还是那个随着他离开而被带走的真相。

      我想我是一个极其顽固的小孩,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驴脾气。那个真相非但没有在时光中消磨殆尽、不了了之,反而研磨成了一根细长尖锐的针,时刻在刺划着我的血肉之躯,即使已经血肉模糊,我却仍不肯放弃对真相的追寻。

      没有人知道,我曾不止一次,在昏暗的夜色里,一个人悄悄地走过那条漆黑一片的无灯小巷(隔壁就是传说中铁路医院靠外墙的那排太平房),来到粟俊贤家的那条街。当然我看到的只有一排排紧闭的大门,连个路人都没有遇见。废话,谁会大晚上地冒着严寒打开自家的大门?那些穿堂而过的冷风大得即使烤着火都忍不住地哆嗦。至今我尚不能理解为什么当时的我毫无惧意,既不怕阴森可怖的太平房气氛;也不担心半道会突然闯出个坏人来实施抢劫。可是我也绝不会承认这就是所谓的“爱的力量”。或许,就跟我写了那封莫名其妙的解释信一样,一切都可以解释成我的“一根筋”。

      明知道不会有我期待的结果,却仍然固执地这样做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缓解那些我无法理解的真相所带来的疼痛感。

      所有这些古怪的行为,都没有人知道。就像他们也不会知道,我在刚刚过去了的那个学期,曾收到过一封古怪的分手信。

      那封以“丑陋的安羽婕”作为开场白的分手信,是以粟俊贤的名义写的。通篇都在描写我丑陋的外貌以及让人无法饶恕的罪恶行径,最后还是以分手作为了完结语。当我在抽屉里发现了这封信,那些扭曲在纸面上的丑丑的字体,像一条条蚯蚓一样让我反胃得想吐。我本来还想留下来做份证据,可是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跑到客厅拿着我爸的打火机回房间,一把火将它烧了。这么低级无趣的恶作剧,我不想恶心完自己,再去恶心粟俊贤,除非我变得跟他们一样地低级无趣。

      现在,暑假来了,我也得到了暂时的解脱。

      而真正的解脱,看起来仍然显得,那么地遥遥无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