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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伍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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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伍章
旅雁向南飞,风雨群相失。
饥渴辛勤两翅垂,独下寒汀立。
鸥鹭苦相亲,矰缴忧相逼。
云海茫茫无处归,谁听哀鸿鸣。
——《卜算子》
江湖上有四大名庄:铸剑山庄,醉眠山庄,秋水山庄和应天山庄。其中秋水山庄庄主正是武林之上赫赫有名的千焰公子——段弈风。据说他相貌俊美,博学多才,志学之年便以千焰掌而闻名天下。弱冠之年接掌秋水山庄,并以精湛的经商之术将秋水山庄的商脉扩展四国。提到他,人们还会想到和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应曜国第一美女琴霓雪,而琴霓雪正是应曜国右丞相琴淮之女。他们正是应了才子佳人这个词。
龙城西郊
秋水山庄的观雪别苑正是座落龙城西郊,华美典雅的观雪别苑一直被人们认为那是段弈风为琴霓雪精心建造的。只可惜寓意段琴爱情的别苑不过风华过两年便只剩烈火燃烧后的一片狼藉。面对这片废墟,人们更想不到的是秋水山庄的落败,千焰公子的下落不明,段琴两家的姻缘破裂。不过一夜之间,极负盛名的秋水山庄便从武林上消失。
冬雪纷飞,在厚雪的遮掩下,这片废墟似乎少了几分凄凉。捂着手,呵着气匆匆走过的人们已不会像以前那样发出叹息,对于这样的事物变迁,人们已经见怪不怪的。只是偶尔闲聊江湖奇闻时,他们才会忆起曾经的秋水山庄。但今天,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寒冷日子里,一个走过别苑废墟的人看见已被人遗忘的地方多了个戴着黑色斗篷的人。看不清他的样子,因为他全身都包裹在黑衣之下,大大的斗篷盖住他的眼睛。他只能从他矮小的个子上猜测他或是少年或是老头亦或是个姑娘。不多他也只是停下对这奇怪的人瞄了几眼便走了,毕竟天太冷了,还是赶快回家的好。
戴着黑色斗篷的人站了许久便拢了拢帽子,低头走进大雪。之前他站的地方留下的脚印也被大雪渐渐覆盖,或许不久就不再有人知道曾经有谁来过。
戴斗篷的黑衣人缓缓走在大街上,因为雪太大,并已近夜晚,许多商家都早早的打了烊,街上只有三两个捂着衣服小心地在雪地中走的行人。戴黑色斗篷的人在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前停了脚。他看见门内只有一两个熨酒吃菜的客人,年轻的小二穿着厚厚的棉袄,两手插进衣袖,环着胸,耷拉着脑袋蜷缩在柜台前打着盹儿,柜台上的烛光微微跳着。
黑衣人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踏了进去。他走到柜台边,敲了敲。小二回神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恢复利索的样子,谄笑着说:“哟!客官,您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呢?”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屋外的天色又指了指屋内。小二琢磨了一下,小心地问道:“您……是住店?”黑衣人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掏出几块碎银,又指了指一旁客人的桌子。小二唰地将银子抓到手里,然后向后面喊道:“李子!李子!来客人了!快带客人到天字三号!”
“欸——来了,来了。”另一个小二连忙从屋后跑进来,哈腰来到黑衣人面前,瞧了瞧黑衣人便笑着打手“客官,您这边请!”原来的小二也笑着说:“客官,您先进房歇息,小的呆会儿便将酒菜端去!”黑衣人点了点头,便随李子往屋后走去。待他身影完全消失后,堂前的小二边转身边喃喃地说道:“敢情是个哑巴?”眼睛四处瞄了下,趁人不注意,将一块碎银往袖口一塞,然后什么也没发生似地朝厨房走去。
待小二出去之后,黑衣人拴上门,关好窗户之后才取下黑色的斗篷,一头亮丽及腰的黑发便露了出来。她站在铜镜前,摘下蒙面的黑纱,镜中出现一张清秀的脸,准确的说只有半张脸是清秀的,而另一半爬满了青色的条纹,那些条文如蛇般妖娆,就像一种古老的符号,死死地印满那半张脸,显得狰狞可怖。镜中的这张脸,属于现在的我。
这些青色的条纹并不仅仅停留在那半张脸,它更是布满我的全身,全身上下只有那另半张脸没有被侵占。我就好像被诅咒的怪物,丑陋见不得光。不过……手掌沿着脸庞滑向自己的咽喉——我终于有了一个真实的躯体,即使它是如此的丑陋,即使它发不出丁点声音,这都好过一屡什么也触摸不到的魂魄。
走出那寂寞的山谷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已过了两年。两年的时间很短,但对于多变的江湖来说,已足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出了谷才了解到两年前发生的那场青鱼令之争。传闻那次青鱼令的现世惊动的不仅仅是整个江湖,更有各国朝廷。各方人马如潮水般朝龙城涌来,也就是我刚离开龙城困在梨谷的那段时间里,龙城随处可见奇装异服的人,龙城百姓也是诚惶诚恐,整日呆在家中不敢随意出门。不过说来也奇怪,没过几日,那些人却都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龙城,唯一惊动龙城百姓的大事就是某一日龙城西郊,也就是秋水山庄的观雪别苑突然燃起大火,之后便传出秋水山庄落败的事实。
坐在桌前为自己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却心不在焉。老实说,现在的状况让我摸不着头脑。关于青鱼令的传闻自那次之后就突然沉寂下来,自己对所谓的江湖也只是一知半解,许多的事都好像一团线团,找不着头。
“叩叩,客官,你的饭菜。”小二的吆喝打断我的出神,小心的蒙上面纱,戴上斗篷才打开门让小二进来。等他离开之后又拴上门,转身对着桌上的饭菜皱眉坐下拿起筷子又放下,一点食欲都没有。撑着脑袋,接下来该怎么走?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的烛火摇摇晃晃……
唔——天干净的像琉璃,太阳懒懒地挂在高空,雪后的世界格外宁静圣洁,偶尔会有枯枝因承受不住一夜积雪而发出折断的声音。深呼吸,清清凉凉的,冰雪的味道将身心也洗涤的格外清新……
“啪——”一团积雪好像存心见不得我陶醉,故意从高枝落下不客气地砸在我脸上。不得已从雪地中爬起,将粘在睫毛,面纱上的冰雪抹去,这才回头看了看从山路落下的痕迹及直陡而下的山涧。雪地里走路出神的后果就是来场“山坡滑雪”,或许我得感谢自己身上厚重的斗篷能被树枝挑着,不然我就得之间撞上涧底的那块大石头了。
笨手笨脚,哈哈呼呼地爬回山路,凌乱的样子确实有够狼狈的。叉腰气喘吁吁地直起身子,不禁后悔有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走曲折的小路,这一路上连只动物也没有,更不用说其他的行人了。话说回来,厚雪覆盖的大冬天能有多少动物出没呀。
不能耽搁了,我还赶着去沐麟国呢。天灵门所在的天灵山就坐落沐麟南郡,这次好像要在那召开武林大会,好像是五年一次武林盟主的推选。一得到这消息,我立马就离开龙城朝沐麟赶。这是难得的武林盛会,绝对热闹非凡。反正现在什么计划也没有,还不如到那凑凑热闹,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回头想想,才发现自己自从出了山谷,就一直这样赶路。之前赶着往应曜国的第五大城——龙城跑,整整花了我两个月的时间,不过多半是因为搞不清东西南北,绕了太多的冤枉路。这次还没在龙城多歇几日,就又立马往南向沐麟国跑。好在店小二告诉我说龙城与沐麟南郡之间隔了三座城,而且这次我有很仔细地搞清了路线,一月之内赶到天灵山时间绰绰有余。
不过后来当我知道三座城指的是指的是沐麟国与应曜国的交接城,而龙城位于应曜国北部,南郡位于沐麟南部,沐麟又位于应曜国南方时,我只能恨恨地咬牙想高声大喊:“小二诚欺我也!”。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我接连爬过两座山之后,终于看到了一座白雪覆盖的小镇,今晚睡觉的地方终于有着落了。拉了拉身上的斗篷朝小镇走去。不过才进镇,才发现自己严严实实的装束在小镇人眼中显得奇怪,一路上总有一道道打量的眼光往身上扫。
故作不在意的往一家客店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声小孩的吆喝“丑八怪!丑八怪!……”转身一看,原来几个小孩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踉踉跄跄的乞丐哄闹着。随意瞅了眼那个乞丐,弓着背,低着头,任小孩朝他身上扔石子。收回眼光,毅然走进客店,任那踉跄落魄的背影渐行渐远。
夜风呼啸,卷起一习习寒冷;朦胧的夜色中,雪的颜色有些惨淡,孤单破旧的山庙在风的凛冽中格外凄凉。举着火把,看看庙牌横斜的山庙,搞不清自己干嘛没事找事。跨过少了一块庙门的门槛 ,只听见自己斗篷摩挲声和轻微的脚步声。将火把往前探了探,看见积尘厚重的香案,面朝地倒下的神像,横着几块木板凌乱着稻草的地面,火影之中飘摆诡异的脏破帷布。屋外风呼呼作响,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破窗户,还有墙面一直在飘忽飘忽的黑色影子,总感觉后背有点冷瑟。
不经意发现左上墙角一动不动地蜷缩着团黑色的影子,静得让人不安。举着火把,轻蹑脚步,悄悄向他靠近。就在我以为他不会有反应的弯腰探看时,那张划着几条大疤,脏乱的脸突地抬起,警觉锋利的眼神如电直射过来。心猛地咯噔,惊得我向后退了几步。
他眼睛警惕地盯着我,小心的直起上身,放在身后的右手悄悄摸索着。他全身破烂脏乱,此刻却一点不像我之前所看到那样:一个惨兮兮,面对小孩的欺负不能还手的无能乞丐。突然冒出的凌厉和无形之中压迫人的气势震得我又往后退了退。两个人都紧紧地盯着对方,映在昏黄墙面上的两道影子维持着各自的姿势一动不动。
“啪哧——”头顶的火把突地发生轻微的声响,盯着他那双凌厉,泛着轻微绿光的眼睛,我悄悄将手往腰间温热摸去。似乎发现我的动作,那眼睛的颜色渐渐变深,就在他势要冲过来时,我紧地将左手一伸,手上多了个白布包裹的小包。见他没有动作,我盯着他身子慢慢往下蹲,将小包放在地上并打开,那我从小镇上带来的几个馒头。见他依然盯着我不动,我又将那些馒头往他前面推了推,然后站起来,对他指了指地上馒头,便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又瞧了瞧我退到他对面墙角坐下的身影,慢慢地向前探出身,将馒头往身前一带。见他拿着馒头却还盯着我瞧,我示意地指了指馒头和他,笑了笑,虽然他看不到我的表情。然后就不再往他那面瞧。自顾自地又站起身,在四周捡了些干燥的柴木,回到和他对角的墙角,点了一堆火,然后搂紧都斗篷靠着墙坐下,望着外面的夜色出神。听着对角传来轻微的声响,我无声吁了一口气,用半截长的木枝拨了拨面前的火堆,微闭双眼,听着这山间冬夜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