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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觉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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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明月的床边,静静的守着这个在睡梦中依旧没有放下倔强的女子。
他是什么时候爱她到了这一步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自混沌中来,诞生在陆羽光泽那片终年阴冷的白雪之地,从他记事时起面对的一直都是杀戮,他能预知一切却无法改变一切,父神让他掌管三面未来,过去之未来,现在之未来,未来之未来,自那时起,所有人都忽略了他屠戮的曾经,在那个遍地洪荒巨兽群族混战的时代,他靠自己一路行至今日,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有一把叫做骊渊的剑,这把剑同他一起出生,这把剑可随他心意幻化成各种兵器,当年他曾一统天地,后来的战神连璧更是由他手下而出,未敢与这把剑一较高下。
他记得那个尚未修炼成仙的八重金莲仙根。那一日,他为平洪荒之乱与凶兽和鬼族打了四天,耗损了一些修为与体力,他路过一处安静的水泽,在那朵八重金莲生长的水泽旁休憩了半日,醒来的时候,那荷叶伸出水泽替自己遮挡太阳,他有一些惊讶,他不曾有过家人,也不曾被这般照顾,受了别人的恩惠自是要还的,他割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进那朵莲心,还不会说话的仙根努力绽开一朵八重金莲,这是它唯一能表示谢意的方法。
吸食了他的血液后那朵莲花竟是碧色的,那个颜色他从没见过,却深深的记住了,以至于在连华洲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八重莲花仙根,许是从那时起,他就在等着这一天吧,与她再见的一天。
眼前的她眉头微蹙,她总是这样睡得不安稳,从在王宫里那一次,后来她病重他去傅山看她那一次,她都是这样微蹙着眉头,轻轻的叹了口气,他抚上她的眉心,给她加了一个平安咒。
那一夜明月再一次梦到了那个长久以来一直出现的梦境,八重金莲池边身着白衣的男子,她想要走得近些,却始终无法近前的那个梦境,不同以往,这一次她绕过花园的小径,来到他面前,那男子面容逐渐清晰,勾起好看的嘴唇,淡淡的笑着说,“明月。”
是白夜。
明月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这么说来这一晚她睡得很好,很久没有这样安稳的一觉到天明。
待她一切都梳洗停当后,带着念离去神殿听大祭司讲神谕,刚刚走到浣月楼外就见到了大公主的贴身女官,请她和念离到大公主那去。
她牵着念离,心中却一直想着那个她刻意不愿意想起却又一直无法抑制的人。
在大公主种满紫云草的花园里,她又一次见到了白夜。“你怎么在这?”她抑制不住的惊讶。
他淡淡的微笑,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立刻在眼睛下方出投现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你似乎很不想见到我啊,”他带笑的声音传入她的脑中。
明月咬着下唇,别过脸去,是的,她不想看见他,她已经认定所有让人不想面对的事都发生在认识他之后。
“你无须面对我,面对事实即可。”
“事实,事实不就是你想要的样子么,”明月冷冷的嘲讽了一句,不待他答话,大公主的女官已出现在花园入口处,他依旧淡淡的笑了。
大公主的女官先向白夜行了个礼,转身看着明月,大公主请瑞女官到前殿一见。
明月扫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第二件神器已经祝祷完毕,安苍王亲自来迎,明月你护送这件神器到安苍去吧,”大公主抱着念离平静的对她说。
她似乎看见紫云草旁边的那个男子,面色淡然,唇角带笑,就那样好看的微笑着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垂下眼眸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缓缓想起她一直做着的那个梦,那个人竟一直以这样的方式窥视自己的梦境这么多年。
心中升起一些怒意,向着大公主说,“恳请大公主换一个人去。”
弗希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挥退身边的随侍,吩咐女官们领走了念离,旋即转身凝视她,“给我一个理由。”
“大公主都知道不是么?”
“我早说过你与七皇子无缘,事到如今,你也都经历了,竟还是执念着放不下么?”
“……”
“派你去为白君诊治,就是为了让你知晓一切,我知聪慧如你,应该早已猜到了原委,没想到你竟那样心神俱伤的大病一场,明月你可知有人为了你这一场经历殚精竭虑反复斟酌,步步盘算深怕你有个闪失,原想你能从此有个了断,谁知你竟这般的冥顽。”
“大公主,明月不信注定。”她看着大公主的双眼早已泪湿模糊。
“天命不可违,岂是你不信就可扭转,明月,我不是要你认命,我只要你放下你无谓的执着。”弗希心内也已凄凉。
“我不为我与七皇子之情执念,我为世人都是命格里被算计的蝼蚁不甘。”
“你!”弗希顿时失语。
“魔君观澜当初为何被封,典籍里记载的都是名正言顺的道理,可明月与他一见,方想起不可听信一面之辞一说,那典籍里记载的可不都是一面之辞么?有谁听过观澜的说法?”
“对错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可是,道理却都是一个,孰对孰错有时候并没有确切的分割线,可是,我们终究要选择一个自己愿意相信的不是吗?那九重天里的天君要世人都信他相信的那一个道理,岂不是太过霸道……”
“明月,你在胡说什么?!”弗希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奉神女官,祭祀巫女,怎么会说出如此叛道离经的话。
“大公主,”她那双猫一般的琥珀色眼睛此时已经没有泪水,她紧紧盯着弗希说,“既然不论如何道理都只有那一个,明月听就是了。你们都是那个道理的执行者,当年你为了让皓月遇到魔君,派我们去了门河行馆;为了造成今日之势,因而必须当日让我与元刹情根深种,派了我去墨柯送信……而派了我去为白君医治,为的就是让我归还偏离的命轨,让元刹心灰意冷生无可恋,元刹一死,神器开启,魔君被封印,皓月殉情,你们刻意要让皓月伴着魔君魂归地府,就是要让魔君心甘情愿为了找寻自己的爱人一世世轮回……”明月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
弗希冷冷的看着她,“这就是你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的真相,今日你说出来,算是勇敢面对了吗,明月?”
明月跌跌撞撞冲出大公主的寝殿,她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的一切原来早已在她心内生根发芽。
前殿的屏风后一个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都听到了,这就是你千方百计保护的人,如今她觉醒的这么彻底,却可是你想要的么?”弗希强忍着待她离去这才失了一切力量,跌回座椅,双手扣着雕芙蓉花的座椅扶手关节泛白,微微发抖。
白夜走出屏风,脸色依旧淡然,他平静的微微一笑,一言不发。
绮姬走的那天早上,他一直在房门口等她,她出门之后,果然没有看他一眼,就要去轮回台,他心下一动从身后抱住她,她没有动,他将她转过身来紧紧搂在怀中,他原以为她会挣扎,可是她依旧不动,他深深地汲取着她发间莲花的味道,“绮姬,我们……”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觉得有液体浸润了他的衣衫,低头一看顿时大惊,她竟狠狠刺了自己一刀,隐沧连忙念了一个诀帮她止血,“你这是为何?”
“神君,这一刀是你给的,我今日只是让你看见,它在这里,一直都在……”
绮姬,他明媚的绮姬,温暖的绮姬就这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了。
明月不知道该去哪,她站在那日放河灯的石阶上,视线不知该落在何处,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她想她很清楚,她该恨他的。
可是那种深深地无力感在她心里潜伏多时,随时都可将她灭顶,她却不知道该怎样约束这种无力,现在她很少想到元刹了,是因为已经做好准备面对最后的结果,还是,还是她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