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归暮雪时》俨然微客

3、3

　　我年少时候可笑的骄傲不允许我停下来，让人看着我像一个乞丐那样坐在哪里歇息。我漫无目的，只是不停的在城里转悠。因为，我也不知道离开一个熟悉的地方，我还应该去哪里？
　　我在很饿很饿的时候，会在在夜深时，才敢偷偷的捡些被人倒掉的食物。然后躲到别人家的窄窄屋檐下，遮去一点水。我的皮肤在那两个月里都是被浸泡到腐烂的粘滞感。衣服好像长在了身上。腹中空无一物。每移动一下，都极耗费精神。
　　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应该去哪里，等到自己被人抛弃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世界之大，容身的地方居然那么小。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换取食物。延长我的生命。原来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的虚伪。人与人之间的依赖就是那么的浅显，当什么都撕破的时候，就一无所有了。

　　我又走在街上，结果遇见了我最不想见到的人。我的表哥看到我的时候，我也狠狠的看着他。他面无表情，打着黑色油纸伞，依旧穿着他的青色的袍子。我看见他青色的袍子映衬着他的脸色铁青，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只是瞥了一眼我，仿佛我只是路过的一条狗，就冷冷的看着前面。我怒从胆边生，几天的流浪生涯把我曾经的朦朦胧胧的喜欢给磨的干干净净。
　　我看他朝前面走，就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往他身上砸去，我转过身去，然后我拼命的跑。跑的他看不见我。跑进了附近窄窄的巷子。
　　我在阴暗处看着他的恼怒。看着他的油纸伞被我砸出了一个洞，他的身上被淋得半湿，青色的衣服成了深青色，是松柏在冬天的那种没有生气的颜色。衣服上溅满了泥水。
　　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去求见什么人，所以才会一个人走在街上。不愿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家其实在慢慢的败落。
　　他求见的如此狼狈。让我的心里有种莫名奇妙的满足。
　　因为他把我曾经默默的心意扔掉。为了家业。那败落的家业。
　　我捂着嘴，无声的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本来就没有力气，笑得发软，觉得畅意。但是越笑越悲哀。到最后，我缓缓的沿着墙根滑了下来。
　　此时，不过是一块石子。我也只能这样报复他。他最多以为我是街头的顽童。
　　我觉得他如果再靠近我，或许我会不顾一切的杀了他。可是杀了他，我也会陪上一条命，我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去。后来我才明白我并不爱这个人，情之至乃是死。我还想活着，所以没有至极。
　　我只有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我也不知道我在逃什么，身后就是一劫。
　　我面对他，我就万劫不复。
　　我跌跌怆怆的走着，好像沿着窄窄的路上了山。
　　我小时候，经常偷偷的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听做工的老人说一些祖父斥之为“奇谈怪论”的东西，我从论语上面知道：“子不语乱力怪神之事。”
　　四书五经是我们的行为准则。
　　但是有关于乱里怪神的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很有趣，比偷偷地把蟑螂扔到别人的背后或是塞到某个讨厌的老奶妈的手绢里，或者在熟睡的某个人的脸上画一只乌龟有趣得多。
　　我听的传说很多，甚至可以听一个下午，就说我眼前的这座山，我听花园里面一个老头说过是上不得的，因为山上住着一个仙人。谁上去扰了仙人的宁静，谁都会遭天遣。
　　此时候，我也顾不得什么天遣。我只想逃开这个世界，我呆在的地方。
　　我一边跑一边隐隐约约的想起小时候，听到这样的话时候。仙人应该长什么样，应该像山海经里的怪物，或是搜神记里说的那样美丽非常。也许街头话本里说的那样，救了落魄的书生，然后两个人朝朝暮暮，不愿意外人打扰。
　　山路很滑，我走的很慢很慢。山顶烟雾缭绕，让此时的我又想起了传说。自嘲的笑笑，也许，遭到天遣是我最好的结局。
　　我在爬到山顶的时候，看见了一间竹屋，通身碧绿，遥遥的看去，晶莹可爱。真的就像一个神仙姐姐住在那里。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走到了竹檐下，他没有看见我。我慢慢的滑坐下来。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站在雨里，浑身却是干的。花树下，落花和雨，飘渺。他只是盯着雨里的开在篱笆脚下的满满娇艳的花出神，是一丛丛的杜鹃。还是没有看见我。
　　我想那人一定是传说之中我的神仙。却不似街头巷尾的小说话本说的，沁雪为肌明霞骨的美丽的女子。那张脸美是美，可惜是个男人。不然我一定当场表明心迹，愿和仙女姐姐厮守终生。也终究是落得了一个归宿。
　　当时我觉得自己的命真是不错，临死前也算是看到了一个神仙。或许，我早就死了也说不定。这个想法也只是一滑而过。然后眼前一黑。我就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我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干净素雅的屋子，什么都是碧绿的竹子做的，晶莹可爱。没有人在，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我真的遇见神仙了，正是那个神仙救了我。然后我又渐渐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