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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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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夜,疏影横斜。院子里,零星的亮着个把光。秉烛其间,伴着虫鸣叶摇,慕巶给叶领着进了竹苼的内室。慕巶还是头一次进女子厢房,忍不住打量着。竹苼的房子布局倒简单,一张铺着凉席的床,两把竹椅,一个梳妆台,一茶桌。桌上放着套茶具。没刻意布置,但满屋书香,甚是没几本书。不过又因有着美人装饰,就成了藏娇的金屋,内敛着华丽。
“叶,下去。”坐在桌前的竹苼放下书,示意下人关门离去。缓缓走向慕巶。
竹苼只着着单衣,再批一件薄衣在外面,绿云般的发放下,柔顺地搭在腰间。玉指一扬便黑了屋子。
“夜深人静的,苼姑娘叫小生前来作何赐教,嗯?”
此时,一声轻响从门外传来。
竹苼倒也不在意,“没关系”
“该紧张的是姑娘你吧。”松开了手。
“呲。”又是一声。
“苼。”说罢,竹苼起身,瞥了眼门外,“无须在意。”
“一切依你。”慕巶笑笑。
竹苼引着他坐在椅上。“今晚你不能睡。”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说得像这杯花茶不错,然后她应景的到起了茶。
“谢谢。”慕巶纂了口茶,“姑娘何意”
“听个故事吧。”端起茶杯,摇摇。
“有意思。”放下茶杯,时不时瞟瞟门口。“倒是……无妨”
可惜一个美人,表情从没有过。淡淡应了声就开始了。
“三百多年前,我喜欢一个男人。”竹苼说得轻描淡写,慕巶倒楞了楞。“跨度稍微大了点。”
“请不要插话。“
慕巶抱歉了笑了笑,端起茶作势一晚的沉默。
“我于他表明了心思,后来他死了。”
“咳咳。”慕巶喝到一半给呛了下,“你继续,抱歉。”
“后来又一个男人,喜欢我。他告诉了我,然后死了。”
慕巶顿了顿,瞥见竹苼没有表情的样子,把要说的又咽了回去。
“近来,我捡了一个,还没发生什么,只是瞅着死得早。”竹苼沉默了片刻,“讲完了。”
慕巶一脸吃瘪样。“苼……你……”第一次听这么精简的故事,只是字字憾人。
“交易吧,我会给你想要的。”
“与这故事有关“慕巶小心脏纠一堆着,虽然我很帅,请不要爱上我,我还不能死。慕巶忖度着,他第一次恨爹娘给了张好皮相。
“嗯。”顿了顿,“还是用看的吧,我说得简单了点。”说着,挥挥手空中就浮现了一个画面,像看戏只是内容真实了些。慕巶很想拍桌子,我不想大半夜看一千种死法好吗,当然只是想想。而且,他发现,竹苼真的是精简。
夜,不太平的热气蒸腾着,红了黑幕,世界氲氤着热浪,压迫着喘不过气。“救火啊!快救火啊!”尽管外面沸腾忙乱,尽管只有一墙之隔,恍惚隔了一个世界,围绕着的是噼里啪啦物体融化为火的声音,与这格格不入的是一个及腰深的池塘,池塘里浮着一片水草掩盖着的是一口与水面高度相当缸,画面渐渐拉近,进入缸中,一个少年脸色煞白缩在一团牙关禁闭,手中紧攥一根细细的还没他臂长的竹,竹子有几叶嫩绿,陪着稚嫩的少年瑟瑟发抖,倒不像紧张,反而更渗人,那少年满眼杀意,戾气充斥了整个缸子,若不是青涩的脸蛋娇弱的身子,真会错认为是个身经百战的杀手,而那竹便是嗜血的厉剑。“死”“死”“死”“死”少年忽然开口喃喃着,机械地重复着,伴着画面褪做黑暗。
慕巶瞪大了眼,是那个孩子。
“嘘——”竹苼示意着安静,又指了指画面,好像外面那道轻微的碰撞声没听见。
再次看过去时,少年正蹲在一个竹林子里,徒手刨着泥土,脸上没了刚才的杀戾,应该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连眉目都木然了。挖了一会儿,他把置在一旁的竹子种了下去,那竹子还没他臂膀长无他手腕粗,和着少年手上的几丝鲜血摇摇晃晃的扎进了土中。从始至终少年都未说过一句,种好了竹子,他就静静蹲在竹子前死死盯着竹子,过了不知多久,他颤抖着手指伸向竹子,如待璧玉般轻抚着生怕一个使劲就碎了。这倒没几下,他缩回了手,尝试着站起来,却因蹲了太久而坐了下去,他坐了一会儿又尝试着爬起,重复了好几次才颤悠悠地站起。他又盯着那竹子,“哗——哗——”竹子被风吹得竹叶乱颤,但因土埋得扎实还算吹不跑,“爹,娘。我走了。”很微弱的声音,像刻意埋藏情绪,少年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好像与那颗竹子毫无关联。
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身影,竹子开始迅速的生长,直至人的高度,嗔目的事发生了,竹子化作一少女模样,一身嫩绿,眉眼秀丽,又给人种清新灵动的感觉,教人平静了喧嚣,她歪了下头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
“苼?”
“三百年前。”
“你……”
“今年十六。”
“……”
慕巶想哭,看着一张摊着的脸语语惊人,一脸默然的竹苼,这是他第一次在交流上遇到了棘手的人。
回过神,看见一九尺男子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再一看看得出是刚才那少年,只是除了大概的面相还是和以前大相径庭。那时是阳春未沾的少爷,现在是挺拔轩昂的侠客。而竹苼正坐在床头,手拖着下巴,手肘撑着床沿静静看着他,男子到配合,没多久就醒了。
“你是谁?”男子警惕的环顾四周,眉头越发紧皱,“为何是我家的样子。它早就烧了。”反常的,他不想对眼前这个女子动手。
“我是那颗竹子。”女子毫无危机感,动作都没变。
“……”男子脊背一僵,沉默了。若是玩笑未免太假,当年那竹子也的确同惜世珍宝供着,而且家就是因它而毁的,但因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还特地这么做,何况除了那个人和他的亲信,应该没人知道这事了。他沉默了很久,女子耐心地在一旁看着他,估计是手麻了,她立起身子,在男子防备下拉开领子,露出肩。女子的美貌是他很少看过的,而且那圣洁着引诱的样子很让人想做些什么。血气方刚的男子很不争气的脸红着把眼睛撇开了。
“你八岁干的,疤还在。”男子想起自己以前还真不懂事把竹子偷出来玩弄,结果不小心在桌上划了,因为是唯一一次惹怒父亲,所以也记得清楚。但毕竟是未曾遇过的妖怪之类,不敢轻信。女子像看了出来,撑着床沿迅速的吻了上去,,他睁大了眼睛,不是没经过人事,只是一个看着与世相违的曼妙少女香肩外露着来送吻负罪又诧异。但很快取之而来的陈年旧事就从脑子闪过,“我看到的。”女子那一吻是想给男子传过自己的记忆。
“我信你。你的目的?”
女子歪了歪头,“目的?”
“救我和这所房子?”
“苼和鸢是家人。”死死盯着李鸢。
“……”李鸢不想承认,毕竟她不是人,但哄着她也没坏处,“那你是……妹妹?”
竹苼摇了摇头,“苼更大。”
看着那张十六七的脸,想起父亲以前说过这竹子有百余年了,那时自己才七八岁。二十三岁的李某人沉默了,“叫我鸢,好吗?苼儿。”他一副哥哥样给竹苼合上衣服,摸了摸她的头“亲人这些,苼常做?”
“第一次。”竹苼说着寻常少女小鹿乱撞的事,脸都没变过,像与自己无关。
“以后不准了。”李鸢尽可能拿出年长者的架子。
“嗯。以后,和鸢一起。报仇。”杀人放火说得像今天天气不错。
“不。”看着竹笙风轻云淡的态度。他很担心那丫头轻轻弹个小指就解决了,毕竟他为了报仇混了那么多年江湖,太没面子了。而且,他的敌人,只能由他解决。“苼儿留着,看好家。”
“鸢会回来?”
“自然,每年中秋。苼儿会寂寞吗?”
“不。记得回来。”脸上没一点变化,小手倒是贼兮兮地拉住了人衣角。
“不会丢下苼儿的。”李鸢踌躇了会儿,盯着竹苼问道,“第一次做,怎么这种反应”李鸢扯了扯自己的领子,看着竹笙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蛋理所当然的行为,他还是难以释怀。
李鸢毕竟是江湖人,没考虑过这样轻浮的动作会吓坏一个少女,好在竹苼不是正常少女。
“……”想起那些被扯开衣服的女人的反应,竹笙扯过被子把自己捂得跟蒸包子似的,木着脸望着李鸢。声音捂在被子里闷闷的,“这样呢?”
为什么人家脸都没变一下,李鸢就觉得心跳得要冲出来了,而且行为还那么匪夷所思。“不用这样。至少有点表情。”
“为什么。”好像丰富的表情才是奇怪的事。
李鸢想起宰猪老板激动时那肥大满手猪油的双手宰着肉末伴着口水唾沫满天飞。又想想青楼女子捧着一脸墙壁般白的脸媚笑着拿出混着各色香味的丝绢,噗噗两下抹的粉也噗噗落下来。他又搜刮了些平时常见的面孔,药贩子两撇小胡和着两道飞扬的眉毛一抖一抖,哈喇子要掉不掉的……“……算了,苼儿这样也很可爱。”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太多都幻觉了,他觉得竹笙眼里神采飞扬,亮得像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