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猫》武箭

1、一

　　夜，涣散在秋雨刚停的城市深处，黑着没星没月的眼。
　　如果参考人类的时间，现在正是凌晨两点。
　　凌晨两点的茶秀街里，空气稀薄，站台冷落，几盏明黄色的路灯盛开在魑魅魍魉的树荫丛中，抖擞着长短不一的针芒。针芒四散，有些指向了天，有些照亮了树，还有一些，则悄悄覆向湿黑的路面，并在那里，闪烁出一片细碎清寒的水光来。
　　偶然，可以通过简洁干净的夜空，聆听到车轮在远处泥泞中的飞掠、积雨在近处屋檐下的滴答，然而，这些被空旷放大了的动静，却并不足以说明整个夜晚的声息。事实上，在这条石板铺就的窄街中，还有一些非常微妙的存在，因藏匿而充满玄机。
　　比如那棵伫立在街巷拐仄处的梧桐。
　　你看，它依着路灯，衰老的树干如同得了皮癣，斑驳着，一再脱落。如果不是它面前那两只锈迹斑斑的垃圾桶，如果不是因为那桶早已失去了桶盖，并因肮脏的堆砌而格外扎眼的话，它便是极普通的一棵。
　　然而，你若有足够的敏感与悟性，并且愿意潜心聆听，就会在这棵树下，听到某些奇异古怪的分贝。这些分贝，首先起源于一辆油门嚣张的汽车，它如箭疾行，在掠过那棵梧桐的瞬间，不仅将路面凹凸中的积水劈得四散齐飞，还不忘从寒冷的夜幕里扯下一把冷冽透骨的风，呼啸着，狠狠抽过。
　　于是，等不及它完全远去，树上的叶子们便再也熬不住冷，纷纷地打起寒噤。沙沙中，不少落叶离枝荡下，叹息着，完成了生命里的唯一一次飘飞。
　　现在，如果我们愿意追随，原意和其中几片枯叶一起，漫不经心地荡入路边那只垃圾桶内的话，我们将会在这个静谧湿寒的夜晚中，发现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只属于垃圾的，视觉微观、听觉宏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