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情（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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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总是感觉比夏天过得快，似乎是一夜间，风里就开始带了寒意。
我无奈的关上窗，回到了睡塌前斜躺着，手里的医书已经拿了许久，却是一直都不曾翻过一页。我这是在忧虑什么？
前几天，见着了爹和大娘。
每年这个时候，都特许宫里有位分的嫔妃见娘家的亲人。也大概只有这个时候，这无情的深宫才带了些许的人情味。而一道宫墙阻隔的又何止是血脉亲情，恐怕还有许许多多女子曾经的纯真。
娘是妾，没有资格跟着父亲进京来晋见嫔妃。而他们又能算是我的亲人么？我并无半点的开心。
爹和大娘一改往日的冷漠，对我恭敬又热情，这会看起来是真的女儿了。我硬生生受了他们的叩拜大礼，嘴上虽淡淡客气了一番，心里却是无半点涟漪。也大概只有在这一刻，我才真正庆幸当初费尽心思进了宫。如今，碍着我的身份，他们多少会对娘有所顾忌吧？娘的日子，多少总会好过些吧？进宫以来，我无数次的这样安慰自己。
爹的热情来得排山倒海。似乎早已经忘记曾经如何待我，还是以为一直是父女亲厚，感情笃深，见着我就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是说如今这地方官如何难做，就是对京官的羡慕表露无遗。此刻，在他心里，我哪里是女儿，恐怕是通往京城的官道吧。看到了冷凝霜的颓废，听闻了太后对我的喜爱，转而把希望寄托到我这里了么？
这左右胳膊上拇指大小的伤痕，倒是越长越奇怪了，看上去隐隐的有些许花的形状，已经不是当初的狰狞。
我总是习惯性会用右手去摸，摩挲中，恨意也愈发的浓烈。
我如何能忘记，他曾经眼睁睁的看着大娘罚我娘整夜整夜的跪在门口，直到晕死过去才能罢休，更是熟视无睹的看着大娘拿着燃着的烛台，将蜡油生生的滴在我的胳膊上，娇嫩的肌肤瞬间就通红，撕心裂肺的痛。
我只是答了他一句：只要善待我娘，若有我荣耀的一天，也少不了他们的富贵。
我何曾远意跟他们去共享荣华，只是姝妍的经历，再一次的告诉我，这前朝后宫，离了谁都不行，没有家里的支持，妃子在后宫就是无根的浮萍，随便的一点小风浪就能被颠覆。再多的怨恨，我也咬牙埋进了心里。荣华可共享，但不代表我就能让你们好过！
只有一个消息，触动了我。我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冷宇翔，很有希望可以进京供职御前侍卫，目前已然通过了初试。
哥哥。。。。哥哥。。。。。
“主子，太后宫里的人过来说太后请主子赶紧去一趟呢。”
我茫然的把目光从书本转移到进门的远意身上，脑子里却依旧是纷乱不堪，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远意抽走了我手里的书，又扶我到梳妆台前坐下，才又轻声说了一遍。我这才回过神来。
“哦，太后怎么会这会喊我过去？”这会应该是皇上下朝不久，正在太后寝宫里的时候，太后向来也最珍惜这一天里唯一的和儿子相处的时间，我顺手拿起了桌上的桃木梳子，问道，“来人有说太后有什么要紧事么？”
“没有，只是说让主子换身衣裳赶紧过去。”远意接过我手里的梳子，帮我拢了拢发髻，又加了朵翠玉珠花。
“行了，那赶紧走吧，别让太后等了。”我说着就准备起身。
“主子不换身衣裳？”
我低头瞧了一眼身上不起眼的淡月色罗裙，挥了挥手，直接就扶了远意出了寝宫。
“妹妹这是要去哪呀？”
我闻声回头，意外的见到冷凝霜正笑着向我走来。我有瞬间的晕眩，她的笑比她常用的鄙夷的表情，对我更有杀伤力。
我淡然说道：“去禧福宫，太后刚召见我。”
她已然走到了我的跟前，居然还顺势拉起了我的手，说道：“正巧了，我也正准备去太后那里请安呢，一起走吧。”
我并未答话，身边的远意接话道：“冷常在，太后这会通常。。。。。。”
我撇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主子的事情轮到你来管么？越发没规矩了。既然姐姐也去禧福宫，那就走吧。”
冷凝霜的笑容里明显有着得意。
到禧福宫的路不远，却也足够她说了很大一通终归是姐妹情深的话，我听不出其中有些许的真情，若说情分，先前的十年里，她早就已经亲手毁掉，不剩半分。
“上次爹来的时候，爹一直跟我说，这宫里我只有你一个亲人，在家的时候，因为年纪小，有点摩擦也是难免的，但是毕竟血浓于水，我们还是亲人啊，以后在宫里，我们一定要互相帮助的，爹还叫我跟你陪给不是，我觉得爹说的对，我们不计前嫌，以后好好相处行么？”
我心里冷笑着，以她骄傲倔强又急躁的性子，哪里会肯跟我低头，原来是爹在出主意,还真是用心良苦。要说服她，能令她今天笑容满面的说出这番话，爹怕是费了不少劲吧。
我一边缓步走着听着她的话，一边也暗暗打量着，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绿色的纱裙，精致的妆容，高挽着细密的发髻，越发显出江南女子的精致秀美，看得出是精心打扮的。
打量完，我也笑了出来，“姐姐话自然是没错的，只是御寒现在虽有贵人的名分，却跟皇上连话也没说过几句，又无过人的姿色，姐姐虽名分上还只是常在，却已经早早侍寝得到了皇上的青睐，而且姐姐天生丽质，晋贵人嫔妃定是指日可待的。若说相互帮助，怕只能是妹妹占姐姐的光而已。”
这么多年的相处，我还能不了解她的性子么？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是甚有信心的，又是一贯的心比天高，听了这话，怕是得意极了吧？
她脸上得意的神情果然越发的明显，“我若晋了嫔妃自然会帮助妹妹的，只是现在大家都知道妹妹很得太后的心，有了太后的帮助，妹妹受宠也指日可待呢。”
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只怕她的这番心思是要付诸流水了。
“寒贵人来了，太后正等着呢。”秦嬷嬷站在门口，看见我便招呼了起来，却对旁边的冷凝霜视而不见。
我笑着牵了秦嬷嬷的手正欲往里走，悄悄的撇了一眼冷凝霜，她脸上有隐忍的愤恨，却也不说话只是继续跟着。
秦嬷嬷停下来，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太后这会正忙着，请冷常在还是晚点再来吧。”
听闻这话，她有些急了，“我也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就请嬷嬷通融一下。”话说完还急急的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微微一笑，跟秦嬷嬷说道：“嬷嬷，冷常在是我姐姐，跟我一阵进去，想必太后不会怪罪的，再说，姐姐想给太后请安也是一片孝心，就请嬷嬷通融下吧。”
秦嬷嬷不再说话，笑着拉着我进去了。我回头正想冲冷凝霜笑笑，却不期然瞧见了她的一脸鄙夷，看见我看她，又马上换上了笑容。我冲她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低头往里面走去。
果然，皇上也在。
“奴婢给皇上请安，给太后请安。”
我抬头瞥见了太后正微微的皱眉，对着秦嬷嬷说道：“秦嬷嬷，你怎么。。。。。。”
我急忙又屈身说道：“太后，是御寒哀求秦嬷嬷带姐姐一起进来的，请太后责罚御寒，不关嬷嬷的事。御寒想着姐姐想给太后请安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就自作主张请姐姐一起来了。”
冷凝霜也行礼说道：“奴婢正准备来给太后请安的，路上可巧遇见妹妹也过来，就跟她一道过来了，不知道太后这会正跟皇上说话，还望太后恕罪。”话虽对着太后说着，我却瞧见她的眼睛早就向皇上那边飘了去，眼底似乎都是甜蜜。
太后却并不领情，冷冷的说道：“既然来请安，现在安也请了，人也见着了，冷常在就回去歇着吧。”
冷凝霜的笑容顿时凝结了，她朝皇上看去，皇上却瞧也没有瞧她一眼，只是拿起桌上的茶喝着。我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痛楚，她机械的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看着她落寞离开的背影，我轻叹了一声，回头却见太后正望着我，慈祥的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心软，明知道她只是借着你想来接近皇上，还非带着她进来。你就不记恨她？”和太后熟悉了以后，太后问过一些我在娘家时候的事，虽然每次我都极力的对曾经的伤害轻描淡写，太后却依然认定大娘和姐姐都不是善良的人，而我的避重就轻，更是让她觉得我宽厚心软。
不经意间，看到皇上已经放下了茶杯，正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神里似是嘲讽又像是探究。我心里一惊，总觉得皇上对我有些敌意，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这会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只是思来想去也并未察觉到底是哪里让他对我有着这么强烈的防备。
“太后总是为御寒着想。除了娘，就只有太后对我这么好了。”我的眼眶一红，眼泪就已经在里面打转。我并未打算让它掉下去，泪眼汪汪怕是比泪流满面更能打动人吧。顿了下，又继续说道：“说不记恨，那是假的，御寒不敢欺瞒太后。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现在有太后疼爱，大概是上天对御寒的补偿，御寒很知足了。而且她终究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御寒也希望她如愿，而她费尽心思也只是想看一眼自己的夫君，并没有错。”
太后果然有些动容，对着皇上说道：“皇上，你瞧瞧这孩子，真真的惹人怜爱。小时候不知道受了多少的欺负，现在能做到平常对待，真是不容易。”说罢又示意我上前，坐在她的身旁，拉着我的手道：“只怕你姐姐也未必肯领你的情啊。虽说有哀家喜欢你，可是女人最重要的是夫君的喜欢，哀家这个婆婆再喜欢怕是没用罗！”言毕还拿眼睛瞟了皇上一眼。我顿时满脸通红，撒娇道：“太后。。。。。。”
皇上听了，忙站起来说道：“母后喜欢的，儿子自然喜欢。”
“那既然喜欢，这贵人都封了半年多了，怎么也没见翻一次牌子？哀家还等着抱孙子呢。”太后微笑着说道。我的头垂的更低了，心跳也骤然加快了许多。事事我都可坦然面对，细心盘算，却唯有面对他却无法再这么从容。而此刻，我也真切的感觉到了太后的疼爱，那么真心的希望我能够幸福，而这除了娘以外的关怀，就像冬日的阳光，让心里某一个角落的忽然就敞亮，浑身都温暖起来，心里的仇恨似乎暂时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幸福而已。
见皇上不吭声，太后继续说道：“依哀家看，就今晚吧，皇上不怪为娘的自作主张吧？”
“儿子不敢，儿子从命就是了。”
我已经不似第一次听闻自己要侍寝时的无措，心里更是苦笑着，原来每一次只有别人的安排，才能让我的夫君接受我。这样，是不是比娘更可怜？起码她还曾经有过被宠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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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生情（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