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试爱，试试婚》李锐

17、第 17 章

　　第二天清晨，我从苏暖夏身上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自己。
　　“么瑞，帮我拿下桌子上的化妆棉。”盥洗室里的苏暖夏吩咐道。
　　“你不觉得，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么。”我一边把东西递给她一边调侃道。
　　“早饭做好了么？我要吃三明治和热牛奶，煎蛋要七分熟，牛奶加两匙糖，谢谢。”她一副阶段性失忆的表情不算，还完全把我当成点餐员一样使唤，所以说，女人是水做的，在她们身上，就算是天大的怨气，也无法找到着力点，至于男人，自然是肉做的。
　　“我一会要不要帮阿姨做做家务什么的？”路上，苏暖夏问道，今天的她，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忐忑和好奇。
　　“个人建议不要。”
　　“那我就在那干坐着？多不贤惠啊。”
　　“你要是觉得不够湿润，可以去装装样子，我妈要让你帮，你就帮点，不让的话，你就回来坐着。”
　　“那叔叔那边呢？”
　　“陪他聊聊天就行了，话题尽量往苍白无力的类型上的引，千万别让他抓住什么有趣的话题，要不咱今天就走不了了。”
　　“那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他怎么看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妈怎么看你。”
　　“那也不能太过分是吧。”
　　“你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又知书达理，我很好奇你能过分到什么程度？”
　　“你看我都紧张成什么样了，还逗我。”
　　“化了妆，我哪看得出来。”其实她最浓的妆也就只到略施粉黛的程度，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她轻松点。
　　“么瑞！”
　　整个面试过程，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复杂，因为在我妈看来，苏家跟我还算是门当户对，就算有误差，也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最重要的，是我喜欢，所以我妈不会难为暖夏许多，何况暖夏这么懂事的女孩，市面上已经很少见了。一直到我们离开，气氛都算是轻松愉快的，我妈也没有趁苏暖夏不注意的时候，拉我到哪个角落里去面授机宜。
　　“阿姨她好热情。”回家的路上，苏暖夏评价道。
　　“我跟我妈一起生活了十几二十年，也是今天才发现她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阿姨觉得我怎么样？跟你说没？”
　　“没。你全程都陪在旁边，分开那会也就只够我上个厕所的。”
　　“阿姨那，要是有什么反馈，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听到没。”苏暖夏认真道。
　　“好吧，虽然这很无聊。”我懒懒地答道。
　　更晚些的晚上，我和苏暖夏在床上聊天的时候，我妈的电话不期而至了。
　　“我妈打来的。”
　　“开外放！”苏暖夏紧张又兴奋道。
　　“那你别出声。”我说。
　　一切就绪之后，我按下了外放键。
　　“妈，有事？”
　　“没事，我就打个电话，看你到家没。”我妈道。
　　“哦，到了，还有别的事吗？”我欲擒故纵道，苏暖夏这时候在不停指着自己，比划着让我问她。
　　“哦，没了。”我妈说完就挂了电话，只剩下一串忙音。
　　“完了？”苏暖夏愣愣道。
　　“看样子是。”我答道。
　　“让你问的事呢？”
　　“我以为她会主动说的，谁知道把电话挂了。”
　　“么瑞！”
　　“冷静，我再打过去总行了吧。”说着，我又给我妈回拨了过去。
　　“妈。”
　　“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想问下……您觉得苏暖夏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我问道，苏暖夏的表情，已经开始多云了。
　　“脸不够圆，不够旺夫，耳朵不够大，不够聚福。”我妈分析道。
　　“您还会看面相呢，猪倒是脸圆，耳朵也大，那回头我给您娶一头过来？”我刚一说完，在一旁的苏暖夏差点笑出声来，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妈也是，母亲当久了，就什么都开始迷信了。
　　第二天，一切都穿戴整齐之后，在苏暖夏的提醒下，我才想起来我不用上班，职都辞了，还有什么好上的。她说没有一醒来就提醒是我因为看到我能睡懒觉，她嫉妒。我说：“反正起来都起来了，那就还是我送你去上班吧。”
　　亲吻，下车，目送她离开，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像一条狗。
　　临近初夏，连清晨的阳光，也开始变得刺眼。
　　车停在路边，仰望着四周的高楼大厦，却没注意，我的车不知道何时被交警贴上了黄条，这其实没什么不好，因为同一地点，同一辆车，一天之内不会被再多贴一次。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无聊，就是手边连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都没有，哪怕是同类都可以，狗又不会嫌弃狗。
　　忍不住，还是在附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开始拿出手机呼朋唤友，当他们匆匆的赶到，却看到我悠闲喝着咖啡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狼来了”的故事，这群人，不知道我要继续骗他们多少次，才会开始不相信我。
　　“又怎么了？”曹北北问道。
　　“刚辞职，还不想找工作，所以无聊。”
　　“这城市里，就剩咱们四个了，凑桌麻将，倒是刚刚好。”曹北北道。
　　“想要旅行，跟你们一起。”我随意道。
　　“西藏怎么样，听说被放飞的灵魂，都在那里。”曹北北道。
　　“我……不开玩笑……”我说道。
　　“事实上，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曹北北笑道。
　　“那就买今天的票吧。”我说。
　　“有问过我么？”妹妹假装不乐意道。
　　“那你不去么？”曹北北问道。
　　“我去订火车票。”
　　“订五张票就可以了，一张北京出发的，李想就算了，他去的地方，就连手机信号都到不了，那些地方的灵魂，还没有被辐射过。”
　　“张小盒，你现在立刻收拾一下……”妹妹开始履行自己对张小盒的告知义务。而我需要一点时间去跟苏暖夏解释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
　　“西藏！么瑞你疯了吗？！”电话里苏暖夏的反应和我预想中一样正常。
　　“这不怪我，是他们太快了，我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我推脱道。
　　“那……带上我吧，上班好累，而且又是好几天见不到你。”
　　“我也想，只是他们死活不让，那边太阳也太毒，你又那么白……”反正黑锅他们已经有了，无所谓再多背一个。如果带上苏暖夏，势必得冷落曹北北他们，说好的单身旅行，就只有我干看的份。
　　“早点回来……”苏暖夏可怜道。我说了声“恩”就挂了电话，不快点挂掉的话，我怕自己会动了恻隐之心。
　　“小盒那边怎么样？”我对着同样挂掉电话的妹妹问道。
　　“他能怎么样，我们买好需要的东西，就可以去候车大厅等火车进站了。”
　　路上的两三天略过不提，西藏，向往了很久的地方，计划来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成行的，那些周密的计划，还抵不过一次年少的冲动。
　　我们火车的晚点让张小盒赶在了我们前面，出站口，他冲着我们摆手，和他的分别没有几天，但总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是距离，拉长了时间。
　　刚出拉萨站没多久，就开始感到了呼吸的困难，青藏高原就是这么一个地方，看到谁，都会有晕眩的感觉，瞳孔中的光晕，让满眼所见的一切，都不似是在人间。
　　高原反应，让曹北北丧失了理智，他说，他要放肆地奔跑，和呐喊。可还没跑出几步，就一下栽倒在地上，抽签过后，是张小盒给他做的人工呼吸，看他深情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正在间接亲吻着宋楚楚，这让我想起了更年少的时候，暗恋的人用过的一次性水杯或者餐巾纸，在在乎的人眼里，都成为了万金不换的宝贝，何况这是楚楚用心吻过的唇。
　　人工呼吸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无用，就在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救护车救人的我们跃跃欲试着要打120的时候，曹北北醒了，醒来后的曹北北，与之前判若两人，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他那羸弱的样子，仿佛再多说两句，就会再扑倒在地上似的。
　　不来西藏，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灵魂是长成这个样子的，蓝色的底，白色的墙，红色的炽热，朝圣的僧侣随处可见，一眼总望不到尽头。在这，离天空更近了，所以你才知道，其实它离你有多远，遥不可及，不仅仅是用来形容灵魂。
　　我们随处找了个旅馆住下，只是第一天，不用太过劳顿，安心等待着黑夜和黎明就好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路过大昭寺，映入眼帘的，全都是虔诚的祷告者，人，大概是因为有了信仰，才可以活到现在的吧。
　　我没有信仰，只是一路徐徐走来，远远缀在他们身后，一个僧侣路过我的时候，轻声说了句要放下执着之后就擦身而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专门说给我听的，但他说的，我都明白，感情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最初和最后，都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知道该放下，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放下。他之所以说得那般轻松，是因为那份执着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等我从执着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夜空中，已是漫天繁星，这样的清澈明亮的星空，我也只在儿时的记忆中见过。后悔没带苏暖夏来，我送她的星空灯，终究只是个玩具。
　　“还是忍不住要想念你，我在拉萨，你在哪……”我读着夜空下，董小雪发来的微信，久久不能相信。
　　“我也在……”犹豫再三，还是回了过去。
　　后来发现，董小雪，就下榻在我隔壁的旅店。
　　“么瑞，我没是在做梦吧……”
　　“你怎么跑西藏来了？”在这样的地方遇到董小雪，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仿佛，遇到她的不是我，遇到我的，也不是她。
　　“心有点乱，想出来散散它，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她呢？”她脸色有点苍白，也没有了作为小女生的那股活力，只是柔弱地依在阳台的栏杆上。
　　“她没跟我一起，我是跟徐丽丽他们一起来的。”
　　“丽丽她还好吗，好久没见她了。”
　　“挺好的，差一点，就结婚了。”
　　“那怎么没有？”
　　“准备娶她的人，死了。”
　　“抱歉。”
　　“没关系，你又没有弄疼我。”
　　“那你呢？”
　　“我什么？”我装糊涂道。
　　“结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她是个好女孩，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我的直觉总没有错。”
　　“如火如荼，这趟，算是单身旅行，回去，就该准备结婚的事了。”
　　“祝你幸福……”
　　“谢谢。”
　　“可以抱我一会吗？别误会，我没想怎样，就只是很怀念当初的感觉。”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把她揽在了怀里，就像以前那样。在经历了许多事之后，我们俩，都倦了，就只剩下依偎。
　　“好美啊……”董小雪看着夜空轻声赞叹道。
　　“恩。”我轻声应道。
　　“谢谢你们，让我……还能再遇见一次他……”董小雪对着星空自言自语道。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陪着她，安静地看着星星。
　　“能抱紧点吗，我有点冷。”她说道。
　　我试着抱她更紧，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她发烧了。
　　“夏天，是不会有雪的，就像冬天里不会有阳光一样……”她说完就在我怀中昏睡了过去。
　　我横抱起她，疯了似的冲向旅店外的马路，这里是海拔4000多米的青藏高原，在这发烧，弄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最近的医院。”拦了辆出租车，我冲司机喊道，但我其实已经喊不出多大声音了。
　　这里是海拔4000多米的青藏高原，空气里能吸到的，只有氮气和二氧化碳，直到看着她被推进抢救室，我才肯昏倒过去。
　　“董小雪，你一定要没事……”这是我脑海里，最后的念头。
　　“她呢？”这是我醒来后第一句话。
　　“么瑞，你是真行……”曹北北由衷赞叹道。
　　“她呢？”我重复道。
　　“她在隔壁，还没醒，别担心，医生说没什么危险了，徐丽丽在陪着。”曹北北道。
　　“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又跟董小雪勾搭到拉萨来的。”曹北北兴奋地八卦道。
　　“我想回家了，这里的空气，让我窒息……”我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老天只是想让你最后再做一次选择而已。她醒了，要过去看看么？”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徐丽丽道。
　　“不用了，醒了……就好了。”没什么好选择的了，我伤害的女孩，不想再多一个了。
　　因为这插曲，我们不得不提前结束了旅程，连布达拉宫，我都还没有好好去过，也只是远远地眺望。他们安慰我说，没关系，还会再来的，可我总觉得，我的灵魂，被永远地遗落在了这里。
　　我们是坐飞机回来的，回来了才知道，原来平素并不怎么在意的空气，是那么的珍贵。
　　因为担心董小雪的身体，我先暂住在她那里，照顾她两天。
　　我煲上鸡汤，就开始准备晚餐，董小雪在一旁看着，等到我收拾干净那些食材，才发现她的存在。
　　“饿了？再耐心等一会就好，去卧室躺一会吧，你病才刚好，要多休息。”我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哗的一声就流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是你幼稚，总是安于现状，不求上进，分手后，才发现，幼稚的人是我，你曾经，为我放弃了整个世界，可我却还要更多……”她越说，眼泪就越是流下，到最后，泣不成声。
　　我用热毛巾帮她擦干了脸，才开始吃饭。
　　两天时间，我们没有什么过多的交流，直到我要离开的那个晚上，话才显得多了起来。
　　“剩菜都放进冰箱了，饿的时候微波炉里热一热就可以吃了，牛奶和吐司我也都买了，就放在第二层，果酱也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味，每天早晨记得吃，你以前总是忘记吃早饭。哦，对了，我还煲了玉米排骨汤，晚上记得喝，另外别忘了关火。碗和碟子，我都收拾好了，卫生间的灯也帮你换过了……”我一边说着，一边在门边换着鞋。
　　“要走了么？”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刻，董小雪问道。
　　“恩，走了……”说完，我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