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西周》乱石千阙

3、阔别褒君

　　十年后。
　　姬宫涅，顶着姬氏这样一个姓氏，他注定是王者，注定要统领四方诸侯，为大周王朝不断扩张领土。天下的人都说他是个暴君，是的，他的军队所到之地，城池移为平地，敌人成为铁蹄之下的的尸体。残暴与无情，刻在他久经征战的脸上，那张脸丝毫不见得半点柔和的线条，有的，只是冷酷与无情，只是杀戮的渴望与噬血的疯狂。国人说他象他的祖父，那位青史留臭的厉王。也许真有那几分相似，面对那些不停的劝谏的朝臣，只要让姬宫涅不耐烦，触动了他的决策的人，通常是一刀让此人毙命的。他自认为他是天生的君王，天下是他的，天下之土，莫非王土，天下之人，莫非王臣。如果历史在他面前重演，如果再有国人敢暴动，那么他会在那之前，杀尽所有暴动的人。快刀斩乱麻，一向是他的风格。
　　他象所有好战的君王一样，对战争有一种疯狂的热爱，早在他还只是太子的时候，他就深深地喜欢上了战争这种运动，是的，他将战争当作一种运动，一种象每日散步一样必不可少的运动。没有战争，他就觉得寂寞，他噬血的本性与权力的欲望，永远要通过征服，才能够得到满足。这就是为什么，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军队征服了好几个诸侯国，从而得到先王的信任而将大周的天下交给他的原因。这次，对褒国的战争，为了庆贺他即位的三周年庆典，他要御驾亲征，他要用褒国的土地与褒国国王的血放在祖先和神的祭坛上，告诉他们他是个可以统摄天下的君王。
　　烽火燃起，各路诸侯应召而至，周王带着王军与拱卫王室的诸侯军队向褒国进军。
　　周褒边境之地，两军交战，分外激烈。
　　战火硝烟弥漫着战场，周人在利益与权欲的驱使下象噬血的魔鬼一样疯狂地杀戮着，战场上不断地传来士兵为争夺杀死的敌人的耳朵的声音（古时记战功，数所砍下的敌人的耳朵，依多少而赏赐不等），十年磨一剑，十年后周人卷土重来，其气势较之十年前那场横扫褒国的战争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周朝军队已经连攻下五座城池，再过一天左右，估计就会兵临城下了。”一传信士兵奉命急速进入王宫。这消息对本来已是僬头烂额的褒国王公大臣而言，无疑更是火上加油。
　　褒飞扬看着群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的大臣，心中不觉一阵凄凉，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看来褒国的国力，这样一群人与猛兽一样的周朝军队对垒，难怪会有这样的战况。无奈自己虽然身为太子，但却不能拯救自己的国家与人民免遭屠戮，他的心中有着无尽的无奈与凄凉。
　　大殿上的褒王更是一夜之间白了一半的头发，以褒国之弹丸小地，怎么能与强大的周王朝斗争呢？他又该如何保全自己的国家与百姓的安全？小国之君的无奈与酸楚，布满了褒君的心头，那忧愁爬上他的眉梢，那眉梢，颤动着，一点点的白了去。
　　褒王下令群臣想对策，无奈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没有什么好的计策。

　　“王，我有一策”。声音来自大殿进口处，飘逸柔美中透着坚定，字字铿锵的传尽殿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个一身红装的女子向前殿走来，步伐轻柔，却十分沉着坚定。
　　女子的出现，使吵闹的宫廷顿然宁静，空气，在一瞬间为之凝滞。
　　只见她云鬓高绾，黑而澄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智慧、坚定与冰冷的气息。她裹在红装里的身材是那样的婀娜多姿，那俏而冷的双眉柳丝儿一般，飘在黑而澄亮的眸子的上空，一双精致的红唇恰倒好处地镶嵌在那张堪称绝色的脸上，但凡是人，都不会不承认她的确是位旷古角色的美人儿。
　　“你是谁？”
　　过了良久，内侍才反应过来，带着工作习惯性地问道。虽然，他是个太监，但见了这样的美女，仍然愣得一霎时丢了魂儿。
　　“褒姒。”女子冷冷地道，眼睛仍然坚定地望着王座上的褒王。
　　座上的褒王一瞬间似乎也被女子眼中的寒气所震慑。以他个人的经历而言，他觉得那股坚定、冷酷、与从容劲，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身上啊。然而......
　　“说说你的计策。”不仅在场的大臣，连褒王也很意外自己怎么会想听这个女子的意见，也许是因为她的美貌，然而，更或者应该说褒王是被她那双眼睛所征服了吧。
　　“褒姒请求去与周王谈判。”她说完，竟双膝跪地，似是等待接受褒王受旨。
　　座上的褒王心中又是一楞，这女子，就这么自信吗？
　　“这怎么行？她一介女子，怎么可能说服周王，这不是拿褒国的土地和人民开玩笑吗？”一个大臣很不屑地道。
　　褒姒冷眼看了那位大臣一眼，转而对褒王道：“褒姒此去，如能成功，自是褒国可救。如若失败，姒一人承担，褒国无所失。若姒不去，褒国一样亡。怎样权衡，王自有定夺。何劳庸碌之人多舌。”
　　褒姒一语，说得众人无言，都等着褒王下命令，明知道这样一位美人去谈判意味着什么，明明心中就对这样一位美人的离去十分的不舍，为了个人的生命安全，毕竟欣赏着这样一位美女更重要还是保全自己的下命更重要，褒国的那些男人们，选择的是后者。
　　“王父，让褒姒去吧。儿臣相信她可以救褒国。”久不曾言的褒飞扬发话了，尽管心中千般不愿他的姒儿离开，然而，以他对褒姒的了解，他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是不可改变的，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实现她的目的的，十年，十年来他和她朝夕相处，他仍然不知道美丽而冰冷的她在想些什么，然而，他却知道，是她从小在心中的那个仇恨，让她变成一个不象正常的十七岁的少女的，他明白，此仇不报，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的，而他，也是留不住她的，所以，他决定让她离开，为着能够有一天永远地留住她。
　　褒王见自己最器重的儿子也这样相信这个女子，他决定让她去试试，因为，正如褒姒所言，不管成败，对褒国均有益而无害。只是，褒王看着美丽绝伦的褒姒，叹息着以周王的残暴，可惜了这女孩儿。褒王的心理，也许是以一国之君而言，要以女子去求和，甚无颜面，更或者，一代君王，看着这样的美人而不能据为已有，心中当然有很多凄凉之处吧。然而为了家国的安全，他还是要以此为先的。小国之君的酸楚，再次在褒王那里展现着。只听得褒王下令道：
　　“褒姒听令。本王命你为使臣，前去与周王谈判。”
　　“褒姒遵命。”四个字回答的置地有声，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一天，她等了多久。复仇的火焰，在她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着，十年了，十年来她日思夜想的，都是仇恨，对周王的仇恨，也是对周国的仇恨，时时刻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心间，在那冷眸的最底层，那复仇的火焰燃烧着，如果说当然仇恨到这种状态开始走向非人的话，那么，她也的确，就是妖了。那仇恨，从里而外，正如她那簇红的装束，火一样地燃烧着。

　　是日，夜。宇扬宫。
　　“姒儿。”褒飞扬的手抚摩着她肩上的青丝，无限的情怀寄托在言辞之中。
　　褒姒感觉到身后的气息属于褒飞扬，依旧靠着扶拦，并未转身面对他。
　　褒飞扬早已经习惯她的冷漠，在她的发丝上落下一个轻吻，低声道：“真的决定要去吗？”
　　“你答应我的，带我去我要去的地方。”她依然冷冷地道，毫不因为他的温柔而有所改变。
　　“姒儿，看着我。”他将她的身子搬过来，让褒姒那双冷冷的眸子，与他对恃。
　　“答应我，即使杀不了周王，也要好好地活着。”褒飞扬笃定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深情与关切。
　　“我不会杀他的。”她如陈述一样说道。
　　褒飞扬愣了。
　　“我要毁了他的国家，让他知道国破家亡的味道，让他知道在这世间孤身一人，茕茕孑立，万人唾骂的滋味。”她狠狠地道，眼睛里闪烁着无限的仇恨之火。
　　“是什么让你有如此深重的仇恨？姒儿。”虽然再明白不过姒儿的父母死于周军队的手上，但也不至于让这个女孩有如此深的仇恨啊。
　　“我是个祸国灭家的妖孽......”她轻声道，许多年来，第一次对他吐露了真实的心，或许，是因为，她就要离开他了.......
　　“你说什么？”褒飞扬鄂然地看着她，为她瞬间流露的哀伤的情绪而惊讶。
　　褒飞扬看着她带着哀恸与绝望的表情，时空仿佛又回转到十年前的战场，他不禁低下头吻向她那晶莹的红唇。
　　褒姒没有拒绝他的吻，而是轻轻地回应着他，也许今日，真的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次交集。他以更加疯狂的投入回报着她，他用舌尖打开她的贝齿，在她甜美的口中，与她的舌交缠在一起。这一个吻，好长好长，一瞬间，褒飞扬真想就这样一辈子吻着她，一生也不要分离了。然而，就在明天，她就要去和另一个男人谈判，那个男人的凶残他是知道的。她能全身而退吗？她还可能回到他身边吗？仿佛，他对她的爱，从第一次看到她的那刻起，这十年来的累积，就要全部在此刻爆发。他想要把她永远系在自己身边啊......
　　“我欲与君相知......我的姒儿。”他抱着她，一个个地吻落在她冷清细致的脸上。最后吻上她的双眼，然而却发现，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留恋......他的心，顿时跌入谷底......但是，他竟不介意，甚至希望自己再跌落得深些，因为他知道，她的心早已经跌落在万丈深渊里，他渴望能够掉进那里，他宁愿，用堕落的方式来换取与她的同一啊。
　　“姒儿......姒儿......”最后他将脸埋在她的青丝里，深情的唤着，似乎要换起她那沉落在深渊里的心。
　　褒姒看着褒飞扬，她知道他从来没有流露过比今晚更多的感情。对她而言，褒飞扬是除收养她的父母外唯一信任他的人，然而，这却是在她的心已经死了之后，而且，他不知道那个事实，如果知道的话，他会怎么样呢？她在灵魂里冷笑，他也会象其他人那样唾弃她？拿她当祸根？当妖孽吗？但她知道，这十年来，他给她一切，他教她诗文武略，珍视她如珍宝，如果真有什么情的话，那么她的确欠他一份情。然而，她没有情，她有的只是恨啊，她总觉得，她似乎是恨了几千年，恨什么恨了几千年，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太子.......”
　　“不，叫我飞扬，姒儿，叫我飞扬好吗？算是你留给我的最后的纪念......”他抱着她，将她放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中，想着当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还是个清涩的少年，而她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女孩，而今，他已经成为一个成熟的男子，而她，已然长成一个顷到众生的娉婷佳人了。
　　“飞......飞扬......”褒姒有些不习惯，然而十年来他对她的无微不至，他对她的款款情深，她知道，虽然那是她最偿还不起的，但他这点要求，她会答应的。
　　“姒儿，我答应你，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回带着褒国的军队杀进周王的宫殿把你带回来的，今生，我要你，我要你陪在我身边。”褒飞扬吻着她那如黑瀑一样的青丝，半是疯狂半是深情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