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传奇 此花开尽更无花》那年似水

12、第十二章

　　陆小凤没去卧云楼喝腊八粥，没去找花满楼，他赶了几天的路，以为此时就算见到赵老三，大概也不可能是个活人。可现在，赵老三倒是一根头发没少的样子。
　　陆小凤道：“我身上有件东西，别的当铺肯定不敢收，但是我总得碰碰运气，否则我可能就要饿死。”
　　赵老三虽然摇着头笑，但是眼睛却发出很明亮的光来，嘴里道：“看来我很有必要帮帮你。”
　　陆小凤转身从柜上拿了纸和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然后递给了赵老三。“你看看值多少银子？”
　　赵老三看到这几个字，不仅没有一点奇怪，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要是搁别人手里半个子儿都不值，然而陆小凤三个字到我这里可值万金！”
　　陆小凤故意道：“这么亏本儿的买卖可做得？”
　　赵老三笑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稳赚不赔！”
　　陆小凤哈哈大笑，他觉得这个人实在有意思。有钱的人他见过不少，比如霍休和阎铁珊。他们都是极懂享受的人，即便不是山珍海味，但穿着起码也是有几分讲究的。
　　陆小凤道：“看来传闻不见得都是真的。”
　　赵老三道：“可传闻陆小凤有四条眉毛，这倒不假。”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还以为赵老三有两双眼睛和耳朵。”
　　两双眼睛和耳朵，当然是说他能看见的和听见的都比别人多。事实上，赵老三的耳目确实很多。恐怕连皇帝晚上跟哪个老婆睡觉，赵老三都清楚得很。
　　赵老三拍拍陆小凤的肩，道：“人家都说跟陆小凤喝酒是件痛快的事，今日还请陆大侠赏脸。”
　　陆小凤道：“看来我的脸还是挺值钱的。”
　　赵老三道：“人身上要是没点值钱的，那岂不是连猪都不如？”
　　夜色已浓，灯火却逐渐辉煌起来。
　　街道两边已经摆好了各色吃食摊子，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闲适的游走其间，比起白天不减半分热闹。
　　杏花大街的酒肆茶楼此刻是最热闹的地方，往深处走，就是赌坊和妓院，从这里出来的人脸上都带着一种愉快而又神秘的笑容。
　　藏玉阁门口有嘻笑着的女人，头发上抹了芬芳的刨花油，身上的衣服艳丽无比。她们挂着职业的笑容，看起来温柔而多情，说起话来甜蜜又娇嗔。路过的男人见了她们眼睛都直了，简直连脚该往哪里放都不知道。还有一些穿着整齐的男人，推推搡搡地就走进了高挂两盏粉灯笼的院子。
　　陆小凤坐在楼上最豪华的一间雅间里，对面坐着赵老三。
　　赵老三已经换过了衣服，是衣料轻软又用金线绣了福海绵延的袍子。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很多，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比陆小凤都神清气爽得多。
　　明月当空，夜沉如海。
　　月光之下是一桌精美的酒食。菜是好菜，酒更是难得的好酒，就连装酒的鸳鸯转心壶都是用上等的和田玉精雕而成。
　　美人将酒慢慢倒进小巧的双凤杯里，月色如银镀在酒杯上，发出一种莹润透明的光泽来。
　　杯子里的酒嫣红得像美人的胭脂，散发出甜甜的香味，似乎要把人的心魂都勾引醉了一样。
　　“葡萄美酒夜光杯。”陆小凤把玩着杯子，赞叹道:“古人诚不欺我！”
　　赵老三笑道：“如此月夜最适合饮葡萄美酒。”
　　陆小凤道：“只是这样的机会恐怕不多了。”
　　赵老三给陆小凤倒了一杯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陆小凤一口喝尽杯子里的酒，道：“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赵老三道：“那是因为我在乎的已经没有了！”
　　陆小凤看着他，放下酒杯道：“你不仅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连别人的性命也不在乎。”
　　赵老三道：“你是说魏子云？”
　　陆小凤默然不语。
　　赵老三闭上眼睛，道：“已经有不下一百个人来问我这个问题，可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陆小凤怔了怔，西门吹雪的消息绝对是准确可靠的。他淡淡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既然有你的原因，本也不需要再回答别人。”
　　赵老三苦笑道：“我已经停下所有的生意，只要有人来找我还债偿命，我必定不会多说一个字！”
　　陆小凤的双眼已经有些迷离，脑袋也开始发晕。他喃喃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赵老三道：“今夜醉卧温柔乡，管他明天是与非……”
　　陆小凤不记得赵老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到床上的。他或许是累极了，又或许是被这西域的葡萄美酒灌醉了，总之他睡在轻纱绫罗的床上，一动也不动。
　　房间里有种特别的香气，似花香似脂粉香，能勾起人最深处的欲望，胸膛像燃烧了火一般发烫。到了半夜时分，月色都已经变得很淡。一阵冷风忽然吹来，陆小凤微微睁开了双眼。
　　夜很静，静得连他自己的心跳都能听得清楚，可是他听得更清楚的是一阵细微的响动。从窗子打开的那时起，一个人影悄悄爬了进来。
　　屋子里虽然没有点灯，但是月色朦胧间，陆小凤也能肯定，这是个身形较娇小的女孩子。她蹑手蹑脚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身上有清脆细碎的响铃在泠泠作响。
　　陆小凤不禁有些好笑，这样的人难道还可以做贼？他于是故意翻了个身，很大声的打起呼噜来。
　　屋子里忽然响起像打雷一样的呼噜声显然把人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几步，几乎连呼吸都快停止。犹豫了很久，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悄悄朝前走了几步，身上的响铃也随之而响。她努力想将躺在床上的陆小凤看个清楚，可是床帏透出的光实在微弱，她摇摇头，又转身到屋子里一些柜子里开始翻找起来。她的动作不大，可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不断传进陆小凤耳朵里。
　　“咳咳。”陆小凤忍不住咳了两声。
　　女孩子惊慌地几乎跳起来，大声道：“什么人？”
　　陆小凤失笑道：“是被你吵醒的人。”他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女孩子反而镇定了下来，“你早就醒了？”
　　陆小凤道:“从你翻窗子进来的时候我就醒了，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进别人房间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房间里还有一个男人。”
　　女孩子道:“像你这种男人随随便便睡在女人房间里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陆小凤有些莫名其妙，“我这种男人？”
　　女孩子冷冷一哼，道：“色中恶鬼！”说完，她转身就准备从窗户翻出去。
　　陆小凤伸手拦住她，道：“你打算就这样走？倘若房间的主人丢了什么东西，我岂不是要替你背黑锅？”
　　女孩子气得快要发疯，“你再不让开，我就要叫人了！”
　　陆小凤几乎快要笑破肚子，“我巴不得你赶紧叫人来，看看是你有麻烦还是我有麻烦！”
　　女孩子没有说话，她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忽然身体往前一倒，整个人直直跌进陆小凤怀里。
　　陆小凤刚伸出手准备扶住她，女孩子却像条泥鳅一样“嗤溜”从他臂间滑了出去，转眼间就从窗户钻了出去。
　　月色淡如水，轻如梦，像情人的梦，甜蜜又温柔。
　　四周都已安静下来，连方才从隔壁几间房里传出来的嬉闹声和喘息声都已听不见。
　　陆小凤站在窗户前，直到那种清脆又活泼的铃铛声渐行渐远，被忽然也有一种跳窗而逃的想法。只是他离开这里之后该去哪里，他还没想好。
　　房间里的香气浓郁，却没有让人觉得艳俗，待在这样的地方，实在让陆小凤这种正常的男人觉得心跳都比平时跳得快了很多。因为他听见有人朝这里走了过来。
　　房门被人轻轻一推，一个人影就轻飘飘地走了进来。屋子里没有点灯，但光线也不是很暗，隐约中能看见来人是个身材高挑又苗条的女人。
　　“你醒了？”女人的声音娇柔婉转，就像枝头唱歌的黄莺。
　　陆小凤总觉得，一个女人若是有这么动听的声音，即使不是个漂亮的女人，那么至少会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陆小凤道：“你是谁？”
　　女人吃吃笑道：“你睡在我的房间里，我都没有问你是谁，你却要问我是谁。”
　　陆小凤奇怪了：“我能在你的房间里睡觉，你岂非早已知道我是谁？”
　　女人慢慢走到陆小凤跟前，身上的香味更浓郁。“你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给我一千两银子，要我好好伺候你。”
　　陆小凤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表情，但他自己已觉得心跳加快了三倍！
　　陆小凤一愣，道：“你不怕我是又老又丑浑身臭汗？”
　　女人咯咯的笑了起来，许久才道：“我看你才是怕我又老又丑浑身臭汗吧。”
　　陆小凤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桌子上的火折子点亮了蜡烛。
　　温暖橘黄的烛光顿时照亮了屋子的每个角落，陆小凤一口气吹灭火折子，笑道：“对男人来说，脱了衣服的女人都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重新修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