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误》礿锦烯

7、世事终难辨

　　慕容锦起身之时，已是晌午。慕容锦心里暗想自己喝酒误事。穿衣时，慕容锦见蓝烟双眼依旧有未消的红肿，问道:「蓝烟姐姐这是怎么了？」

　　蓝烟垂着头，低声回:「昨夜和玲珑谈及往事不免伤怀，有劳大小姐惦记。」

　　慕容锦也未多想，又想见白聿孝，便问:「孝儿去了哪里？」

　　蓝烟想了想说:「该是在书房。」

　　慕容锦也未等蓝烟替她梳理头发，急急的出去，蓝烟跟在身后，只叹慕容锦命苦。

　　两个人行至书房，就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小厮见是慕容锦，只能低声下气，略带哀求的说:「大小姐，庄主吩咐了，今儿不见客。」慕容锦听了回问:「难道我是客？」小厮听了，忙跪在地上说:「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庄主今儿气不顺，往大小姐体恤小儿的。」

　　慕容锦听了白聿孝气不顺，第一点想到了是那东方聪又做了什么让白聿孝不开心的事，回身又往客房去了。蓝烟看了，忙又跟着。还未到客房，慕容锦就看见了东方聪，只见他依旧昨日的紫色衣衫，手持一卷书，站在凉亭之下，风动，生动。

　　「东方公子。」慕容锦走至身后，轻声唤道。

　　东方聪并未回头，答道:「慕容姑娘。」

　　慕容锦心想这人今日还真是有所不同，问道:「公子可有伤怀之事？」东方聪回头看着慕容锦问:「姑娘何出此言？」慕容锦说:「今日的公子与往日却有不同。」东方聪笑着说:「姑娘所见不过一副皮囊，若他日姑娘也有此番所想，望姑娘三思而后行。」

　　慕容锦不知他的意思，却也没有纠缠，只当这东方聪放浪管了，嘴上自然没有准数。

　　这慕容锦和东方聪正在聊天，远远之处，只见白凤引着一群婢女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慕容锦做了女儿姿态，说:「女儿今日睡久了，未给父亲母亲大人请安。」

　　东方聪作揖，说:「侄儿东方聪见过伯母。得知伯母日前身体欠安，今儿可好些了？」

　　白凤点点头，看了看东方聪，回道:「好的差不多了，有劳你挂记。」转又对慕容锦说:「你去收拾收拾，夜里随我进宫一趟。」

　　慕容锦眼露惊讶，问道:「我陪母亲大人进宫？」

　　白凤说:「前日皇后娘娘传来书函，想见一见我的义女。」

　　慕容锦点头，说:「女儿这就去收拾，不知孝儿知道不知道？」

　　白凤和东方聪相视一眼，东方聪垂首，白凤说:「她也是今儿知晓的，一会儿你去看看她，我们入宫也得十天半月。」

　　慕容锦一听要如此之久，忙抬步去找白聿孝，心里想着，自己现在是越来越依赖白聿孝了，以往不过是一年才见十几日，如今这要离了十几日，却心中焦躁。

　　再回书房，小厮们已经退了。慕容锦推开书房的门，只见白聿孝坐在案后，闭着双目。慕容锦悄声走了过去，正想替她捏捏肩，只听白聿孝问道:「姐姐去了母亲那里？」

　　慕容锦只得捡了座位坐下，说:「是。」

　　「姐姐也知道晚上离别之事？」

　　慕容锦点头。白聿孝睁开双眼，看着慕容锦，慕容锦只觉白聿孝今日的目光与往日不同，炙热中有太多她读不懂的含义。白聿孝轻声说:「姐姐，去了，可会想念孝儿？」
　　慕容锦一愣，深情款款的回道:「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白聿孝笑了笑，说:「那姐姐该瘦了。」
　　慕容锦也笑了起来。问:「孝儿可会想念姐姐。」
　　白聿孝心境与慕容锦不同，听了此话，强忍伤悲说:「自是思念。姐姐当妥当照顾自己，蓝烟随你左右，我也放心。」
　　慕容锦问:「蓝烟随我，你该如何？」
　　「我有玲珑。贴心的自是留给姐姐。」白聿孝看了看蓝烟，只见蓝烟低着头，白聿孝又看着慕容锦说:「姐姐日后定要听听蓝烟的话，她聪慧，恐是看事情比你我还要明白。」
　　慕容锦只当白聿孝怕她进宫惹祸，说道:「孝儿说的我和小孩子一样。我自会处处小心。」

　　白聿孝点头，知道慕容锦所言和她的意思不同，也没多话。

　　夜里掌灯时，肖扬，白聿孝和东方聪送了白凤和慕容锦出了大门，临行之前，白凤对东方聪说:「你要好生待她。」慕容锦听的迷茫，去看白聿孝，白聿孝面色平静，眷恋的看着她，慕容锦心里甜蜜，也没有在意。
　　马车远去，白聿孝站在门口久久，肖扬知她心里难受。也未阻拦，回了后院。东方聪站在她身边默默的陪伴。
　　「东方公子，你说此去，是不是风平浪静？」
　　东方聪望着远方，道:「家父今日已经广下喜帖，明日书儿将带聘礼前来。白庄主，家父并不知伯母要避讳什么，还望白庄主日后慎言。」
　　白聿孝回身，夜风吹在她的发髻，乱了她的容颜，东方聪见了，只觉心中泣血，如此国色天香的人物，日后也许会因这不顺遂的感情香消玉殒。东方聪不禁抬手，探向白聿孝的脸，只觉指尖触及一抹冰凉，东方聪叹:「红颜泪，使人醉。」
　　白聿孝未动，未躲，未怒。这一刻开始，她需要去接受，接受眼前这个人成为她的相公。

　　离别自是苦。东方家族去了庄，肖扬就唤了东方书来见。
　　这东方书死板，本就因为天下第一庄的待客之道有些想法，脸色更是不好。肖扬坐在堂上，看着东方书，也不言语。
　　一时之间冷场。

　　正好东方聪和白聿孝逛过，肖扬忙唤:「聪儿，孝儿。」
　　东方聪和白聿孝进了门，拜了。东方书站起来，一看东方聪在此，眨了眨眼，问道:「你怎么在此？」
　　东方聪笑嘻嘻的说:「哥哥忘记了，我前几日去游玩，没想到碰到白庄主，就入了庄。」
　　东方书看了看白聿孝，忙作揖:「见过白庄主。」
　　白聿孝回礼。对肖扬说:「女儿不便在此，告退。」
　　肖扬唤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和聪儿坐下。」
　　东方聪和白聿孝坐在肖扬左手边，东方书坐在右手边，东方书唤人抬来十八只箱子，对肖扬说:「这是家父命我带来的聘礼。」
　　肖扬不在意的说:「知道了。」
　　又问:「何日启程？」
　　东方书一愣，你想到肖扬竟如此着急把白聿孝嫁出去，忙说:「随时。家父已经安排好了庄上。」
　　肖扬看看白聿孝，摇头叹息，说了一句:「明日就走吧。」

　　白聿孝听了抬起头，眼中全是泪水，东方聪见了心里一疼，忙抓住她的手，只觉她手指冰凉，忙说:「多留几日也可。」

　　肖扬看着白聿孝，白聿孝狠狠心，说:「明日就明日吧。」

　　第二日清晨，东方聪东方书引着白聿孝离开了天下第一庄，肖扬命才管家亲自去往皇宫递了消息，又命自己的随从收拾行李准备前往东方家。

　　慕容锦进宫之后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碍于宫礼不能留在身边，只能日日召见，皇帝因难见白凤，也欢喜，白凤与慕容锦的归期一拖再拖，最后，白凤无奈，只好托人告诉肖扬，让他独自前往东方家。

　　蓝烟每日等待在驿馆，自是消息灵通一些。听闻白聿孝启程的消息，蓝烟跪在院里拜了三拜。
　　夜里，慕容锦回来之后，蓝烟对她更是体恤，慕容锦坐在茶桌旁边，幽幽叹息，便惹得蓝烟思绪万千。就这样一日复一日，才管家终于传来消息，白聿孝已经抵达了东方家，婚礼于当月初六举行。

　　蓝烟算了一算，此时是初一，初六已在眼前。蓝烟想起白聿孝那日夜里交待她的话，她深知自己从今以后只有慕容锦可以依傍，也明白自己并不是慕容锦的心腹，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了。

　　初二夜里，白凤与慕容锦刚回到驿馆，就见易行立于门下，白凤心里一紧，却又碍于易行是慕容锦的家仆，叮嘱了蓝烟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慕容锦见易行平时僵硬的面容上多了许多焦急，遣走了蓝烟，带着易行去了后花园。

　　『出什么事了？』慕容锦问。
　　易行垂首，道:『白庄主随东方家的两公子离开之后，肖老爷也备了厚礼前往东方家。前几日，江湖上开始传言东方家的二公子东方聪即将迎娶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白聿孝。』
　　慕容锦只觉得自己头脑一晕，强站住身体问:『消息是不是有误，母亲大人和蓝烟都在我的身边啊。』
　　易行没说话。
　　慕容锦慌了心神，冷静了半天才想起还有蓝烟，急急忙忙往自己的房间去，只见蓝烟正坐在房中哭泣，慕容锦也没有安慰，唤了婢女来给蓝烟热了毛巾，才问:『怎么了？』
　　蓝烟说:『没什么。』
　　慕容锦冷笑一声，说:『说是大小姐，不外乎是个外姓人。我自以为蓝烟姐姐待我如同你们庄主一样，没想到蓝烟姐姐也和其他人一样。』
　　蓝烟一听，也不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慕容锦拉她起来她也不起，慕容锦说:『姐姐，这么多年相处，我的心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今儿我是得了消息才来问你，孝儿她是不是真的已经离庄？是不是真的要嫁给东方聪？』
　　蓝烟点头。慕容锦只觉天旋地转，扶住桌角问道：『此事是何时定下来的？』
　　『不知。』蓝烟回道。
　　慕容锦深吸一口气，问:『那日在温泉，你们就知道此事？』
　　蓝烟摇头说:『大小姐，我们并不知情。老爷和夫人院子里的事也不是庄主或者我们这帮下人们可以过问的。』

　　慕容锦听了，也知自己为难了蓝烟，拉她起来坐在自己对面，慕容锦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没有想到孝儿在此时出阁，我作为她的姐姐也没有送她一送。』
　　蓝烟听了，也没敢多言。慕容锦接着说:『你去洗洗脸，陪我到夫人房里。』
　　蓝烟自去洗脸，慕容锦坐在椅子上只觉心中绞痛，白聿孝的做法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一件事:『白聿孝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这件事让她感觉眩晕。慕容锦收拾着凌乱的心事，带着蓝烟一路去了白凤的房间。

　　白凤正在屋里担心，只听慕容锦在门外问道:『母亲大人是不是入寝了？』
　　白凤唤着:『还没有，锦儿进来吧。』说完命身边的婆婆开了门，慕容锦见白凤依旧穿着刚刚回来的那身衣服，心里有了计较，说道:『母亲大人，孩儿有事相求。』
　　『什么事？』白凤故作镇定。
　　慕容锦说:『孩儿与孝儿相识四载，本是情同姐妹，如今我又认您为义母，孝儿更是我的亲妹妹，今日我偶闻孝儿此去东方家，是出阁了。锦儿想问:母亲大人是不是真的？』
　　白凤叹口气说:『不假。』
　　慕容锦面色沉了沉，又问:『母亲大人难道不去婚宴。』
　　白凤看着慕容锦，知道她心中必定对自己有千万埋怨，只能说:『孝儿的婚事已经定了很久了，拖了这几年只是因为丁家堡一事，现在风波也过去了，东方家来迎娶孝儿，也是我和你义父早就知道的。只是孝儿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怕她知道太早，心中抑郁，所以本想时候差不多再告诉她，没想到皇后娘娘急召我与你入宫，这事就托付给了你义父。』
　　慕容锦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说:『那母亲大人不打算去观礼？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之位又该如何？』
　　白凤回答:『庄主之位日后自有安排。锦儿想去观礼？』
　　『妹妹出嫁，锦儿自是想陪伴左右。』
　　『我是怕锦儿到时候不自在。你也知道江湖之事自然有江湖人主持。』
　　『母亲大人是怕我的出现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慕容锦直接问。

　　白凤默认。
　　慕容锦叹道:『锦儿自是会以大局为重。』
　　白凤听了，思前想后，说道:『若是江湖之人对你有所非议我必定不会坐视不理。我怕的是锦儿与孝儿见面之后，会有诸多不舍。』
　　慕容锦一惊，抬眼望去，白凤端坐在那里，眼神深邃，只一眼，让慕容锦觉得自己的心事已经赤|裸裸的呈现在白凤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