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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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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幽暗的氛围下,只不过眼前的女人变成了乔在熙。
刚下飞机,她也没有回去休息,而是提议要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话。
夕澈知道她的脾性,这样讲的话就一定是真的有话要说。没有多罗嗦,就和她一起随便挑了家餐厅坐下来。
不过这次坐了很久,在熙也没有说她要说的。时而看看窗外,时而搅搅杯子里的咖啡,像在思考着什么,就连和他闲聊的兴致似乎也没有。
夕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表,这个样子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钟头了。
想说点有的没的来调节一下气氛,可今天的夕澈也有点不在状态,就这样由着她。两个人呆呆地做在餐厅里,看外面车水马龙。
突然,一阵“咕咕”隆鸣声让两人都回过神来。
夕澈捂着肚子,干笑两声,“可能……是有点饿了……”
在熙愣了愣,“噗哧”笑了,举起手示意服务员过来,也不问他,随便点了几个菜。
在熙伸手的时候,他没有看到她手指上有任何戒指,这让他比看到更加地困惑和担忧。
在熙点完菜,回过眼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顺着他的眼神看,然后就笑了。
修长的手指端起咖啡杯在嘴边抿了一口,还是不说话,别过眼看风景去了。
夕澈却有点忍不住了,
“你们……在那边过的好吗?”
“读书呗,有什么好不好的。”似乎是知道他要这么问,在熙答得很快。
“那……以后有什么打算?”他继续说着,却觉得问了一个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在熙看看他也没有马上回答。
“算我没问,你们自己有自己的打算。”
在熙的眼睛闪了闪,嘴似乎微微张开了一下,却还是没说话。
今天的她有点诡异,夕澈想。
“对了,都忘了问你了,前面干嘛无缘无故地说‘我还是对千金大小姐那么有办法’这种奇怪的话……”夕澈想岔开话题,“噢,你偷听你妈的机密事件……不对,那样办公室……你怎么能听得到?”
“我和曲华姿认识。”在熙像是补充像是回答。
“噢……”夕澈又“噢”了很长一声,脑子里瞬间有千百个问题飞过,最后还是决定先活跃气氛再说,“那,你说的那个‘还是’是什么意思?我还对哪个千金小姐有办法?难不成……是你?呵呵,这个我不承认,在你面前我只有认宰的份吧。”
只是,他没想到这绝不是句活跃气氛的好话,在熙听完,静默了片刻,随即拿了包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不至于这么个小玩笑就生气吧,不见几年脾气倒是见长了。夕澈摇摇头,匆匆结帐,追了出去。
外面已是初秋,空气中有种暧昧的冷。他追了几步,看不见人,拉起衣服的拉链,缩了缩脖子,然后继续在街头借着霓虹灯光搜索着红衣美女。
“……澈——”
他浑身一抖,猛一回头,是在熙。
他松了口气,倒还是她先看到了他。
只是刚才是风声在作怪吗?为什么他以为他听到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也许只是风声把那“夕”字给吹跑了吧。
“怎么跑开了?不见几年,这么个玩笑也开不起了。”夕澈揉揉眉间,装作一副委屈无奈的样子,其实他也真的有点累了。
“夕澈哥……”
夕澈抬起头看向她,记忆中她从来不叫他哥,虽然他比她大了足足两岁,她叫在俊哥,叫明洌哥,甚至闹腾起来还喜欢管振叔叫哥,却从来没有叫过他哥。
“我……可以抱你吗?”
她说着低下眼去,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不确定。记忆中的她也从来没有这样不自信过。千金大小姐,她总是像高傲的小公主一样,从来不知道低头是什么世界中的词汇。
两年而已,她真的有些变了……
夕澈想着却心疼了起来,张开双臂,把浑身凉凉的在熙抱进胸膛。
“哎哟,我的小公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让你的王子帮你报仇。”
和在“乔氏”里的抱不同,这次在熙狠狠地回抱他,双臂紧紧绕在他的身上让他都有点呼吸困难。
“夕澈,我要走了……”埋在他怀里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闷的,“不会回来了……这次回来是跟你道别的,我……不会再回来了……”
夕澈,我不会回来了……
我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了……
这句他梦魇中经常听到的话怎么在现实中又出现了?
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夕澈走到路灯下就沿墙滑坐了下来。
刚才还是没吃成东西,这会儿终于没力气了。肚子很饿,却发不出“咕咕”的声音了,大概是饿过了头。
什么东西过了头,就变了一种样子,失去了原来的性质。原来,世界上的事都是一样的道理。
他揽过Mickey旅行包,在熙把它塞给他的时候,他才刚刚会意过来她前面说了什么。
“你……不回来了?为什么?要到哪里去……美国?”
“不是,我不会告诉你的,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手在脸上任性地一抹,这让他注意到了她泛红的双眼和脸上未干的泪痕。
这算是他第一次看到在熙哭吧。他觉得,也许,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打开箱子,他抽了一口气。原来整箱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衣服,也不是书。真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娃娃,有杯子,有丝绸做的蝴蝶结……反正都是一些小玩意,但是看着看着,他也发现了一个规律,那些也不全是乱七八糟的,只是都是和他有关的东西而已。他做的娃娃,他买的杯子,他扮女生时头上的蝴蝶结……
他苦笑了一下,当然是这样的,否则在熙为什么要给他。她说这是她的行李,不带走了都丢给他,只是,她曾经把这些都一起带去美国吗?
随手又翻了一翻,摸到了一个棱角分明的东西,伸手拿了出来,是一辆玩具列车。车身上七七八八地画着许多幼稚的脚印,logo打的是PeiMing。
这是他和明洌一起做来送给在熙的生日礼物,那时声称他们是保护在熙的两位王子,以后会开着PeiMing号列车载她一起遨游世界。
那时是多大,17岁吧,在熙15岁生日的时候,竟然都天真的以为乘火车就能周游世界……
在熙连这个也不要了吗?
这么数来,似乎那个娃娃也是他和明洌一起做的。那时觉得在熙太缺少玩具了,才会如此顽劣不堪,一点也不像女孩子。想着要送她一点女孩子的玩意,又怕太普通混在一堆别人送的东西里被她丢掉,就和明洌缠着姆妈笨手笨脚地学做了这个娃娃。
当时连针脚都在外面,自己说这样才特别,就送出去了。现在瞧瞧,虽然旧了,却还是没破,想来是被人修补过的。
还有那个杯子,上面有Mickey图案。明洌说,想让在熙不要再欺负你,就买个替代物吧,不爽的时候让她对着那个发泄就好了。那时他回头看身边的小公主,公主似笑非笑地指了指橱窗里的Mickey杯,他苦笑,知道Mickey永远可以做他的代名词了。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那场cosplay的公演和那个蝴蝶结。原本是在熙cos的米妮,她却临时发起了小姐脾气,不肯出演。明洌说,如果让公演砸了,他们就拿不到给赞助费了,不由分说地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扎成蝴蝶结,扣在他的头上,就把他推上了台。他下了台尴尬地把蝴蝶结丢给了在熙,没想到的是公演却因为他还获得了热烈反响,还好知道他是男生后大家还是改口称他Mickey,只是那个Mickey的称号便开始紧紧跟随他。
其实他当时气得不得了。为什么非让他去,明洌没有其他认识的女生了吗?
夕澈这么问程天的时候,程天露出“这还用问”的神情说,因为你比女生漂亮啊!夕澈的拳头伺候过去,程天却也丝毫没有把话收回去的打算。
明洌从来没说过他漂亮,也从来没说过他像女生,沙沙、程天都说过,每次说的时候夕澈都把脸阴得很厉害,渐渐地他们也就不敢多说了。
他们之中,他和明洌认识的最早。记得那时他还没有现在那么多痞子的怪模样,只是黑色头发大大眼睛干干净净的裴夕澈……奇怪他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类似的话。
继续翻着包里的玩意,一件,两件……回忆的闸门慢慢打开,里面的记忆却像洪水,在只有一道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奔涌而出。看完所有的东西,他靠着墙,觉得疲惫不堪。
原来回忆也是一件会耗尽体力的事。
不经意间,眼睛还是定格在那PeiMing号列车上。拿起来又仔细观察一番。真是普普通通,现在看来已经有点过时破旧的玩具列车,当时他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东西,才能送给他们觉得都很珍贵的人。
其实也不为什么,只为,它能代表两个人,列车,洌澈。
他们总被别人说名字太奇怪,也被更多的人说,他们的人也很奇怪。一个少年老成,一个冷若冰山。只是这么奇怪的两个名字,这么奇怪的两个人还能凑到一起,凑到一起了,还能那么好。
洌,澈,不问姓,不说清楚,都还以为是兄弟。
他们也的确好得像兄弟,像手足一样互相不能缺少对方。
15岁相遇,平凡结交的过程,沉淀下来,却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情。
他不清楚,是真是假,是对是错,他是旁观者的时候,是当局者的时候,他都不清楚,不明白。
然后,他们就分开了。
20岁,他们分开的20岁,在奔跑着,呼喊着的飞机场里,他以为天会塌下来。
现在22岁了,他还是活得好好的。
什么东西过了头,就变了一种样子,失去了原来的性质。的确可谓真理。
如果痛苦过了头呢?可不可以化成释然?会不会变成云淡风轻?
他摇摇头,就算是这样,风过云走后,那些曾经只是再变成了好笑的煎熬吧。
摸了摸胸口,夕澈仿佛觉得,那里又泛着隐隐的闷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