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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场暴雨半点晴(修) ...


  •   变故不过一瞬,苏算梁脑子里还只回荡着那一声响,左手却反应极快地虚环住他的脸,右手揽过他的肩。

      于箫被她抱在怀里,整张脸都埋在她柔软的腰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那女人突然嘶了一声,他一怔,那充斥鼻尖的淡淡皂角味却渐渐淡去。

      苏算梁将他推开,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没事?”

      于箫慢半拍地摇着头,表情怔怔愣愣看起来还有些迷糊,视线下垂,不经意间望到她手背上扎着的碎片,伤口上的血迹沿着虎口流下来。他右手动了动,微微抬起到底还是放下了。

      那摔破的杯盏一半散在桌上一半碎在地上,水渍和茶叶狼狈地洒了一圈。苏算梁随意一瞥,便见那男人仍旧跪着。于箫有她护着自然没事儿,那人却没那么幸运,左脸被划了长长一道痕迹。他低头看着手上抚下的血迹,惊恐万分地瞪大双眼,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苏算梁摸了摸鼻尖,好吧,她方才问他有没有事这话明显就是句废话。她低头看他:“走吗?”

      于箫点点头。

      ***

      盼夏来一楼大堂里,那儒雅女子已然收了笔,看着小二忙里忙外将她方才写成的墨宝挂在二楼,双手卷袖负背而站,嘴角噙笑,明明气质优雅却掩不住通身的傲然,视线似是不经意地瞥过大堂最角落里坐着那个男子。

      二楼雅间处不少人纷纷下楼,颇有攀谈结交之意。也因此苏算梁和于箫两人出来时,长廊比起来时已空了许多,楼下四处都是说话声,人声嘈杂,倒也没人注意这一主一仆。

      两人走得很急,人都快到了楼梯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摔门声。那声音极响,突兀而来,让在场所有人都静了一竟。视线寻声而去,只见一少年发丝凌乱,脸颊一道新伤血迹未干,那本来极好的样貌现在竟看着有些骇人。一时间,沉默中只听得见他急促的步伐和那凄凉尖锐地大喊:“于公子你怎么忍心于家血脉流落在外?!”

      他那句于家血脉如同湖面上暴雨初起,一时激起千层浪。

      “于家……该不是于溪于老板吧?”

      “不会吧,那于老板可是个痴情人,她正君死了十三年未曾再续弦。”

      “这位大姐不知道了吧,所谓夫不如侍,侍不如偷,看来于老板也是个明白人啊。”

      “哎,自古正人君子少,道貌岸然者多,人心不古啊。”

      “没想到于公子性子如此歹毒。那少年也挺可怜,毁了样貌日后还怎么找妻家。”

      “可不是嘛。”

      ……

      众人窃窃私语却被这寂静无限放大,一字一句传到于箫耳中,他气得发抖,转过身去,刚要反驳。苏算梁却抢先一步,往他身前一挡,将他藏在身后。

      于箫恐怕怎么不会想到眼前这人的愤怒与他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简直有团火在烧。

      这世上什么最可恨?自然是挡了人家财路。本来吧,他一个私生子厚颜无耻地寻人家正牌公子想进府,这事儿和她无关,她也最多心里不齿。可现在呢,那男人竟然脱口而出于公子三个字,这里那么多人,回头传出去了,于家主能查不出来是她把他带出来的吗?她都能看见那白花花的银子长了翅膀越飞越远的景象了!

      苏算梁咬了咬牙,旋即嘴角一勾笑了起来,看得于箜怔了一瞬。“这位,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于府在这镇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前些日子还有人寻来自称是家主隔了三代的姑奶奶呢。”她说话的语调顿挫有致,颇有些酒楼说书人的味道,底楼有几人便很配合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眉尾一挑,来了兴致,朝着楼下一拱手,“在下瞧诸位不少都是出自大户人家,这上门打秋风的不少见吧。”

      一楼中央的那儒雅女子听她如此说,竟开口道:“这位姑娘说得极是。”话音刚落,众人纷纷附和起来。苏算梁朝着她点头致意,心想这女人还算识货。

      于箜没想到原本一边倒的局面竟然轻轻松松被她几句话化解了一大半,有些着急,开口辩解道:“我并不是……”可苏算梁哪里会给他时间。

      “这不过是其一。其二,且不说你脸上的伤究竟出自谁手还有待商榷,方才你那话的意思可是我家公子害你不得认祖归宗?子嗣乃是大事,这话若是今日不澄清,日后流传出去,我家公子可就坐实心肠歹毒的名声了。你今日故意毁其声誉,那在下可要好好问问你了。”

      “你说你是于家子嗣,可有何证据?”她嘴角越发上扬,他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出反驳的话,“好,且算如此,那你为何不去寻家主,去寻大小姐,非来寻我家公子?他还未出阁呢,如何处理得了你这等糟心事儿,还是说你就是看准了他年少好欺?”

      “我……”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也是,我家公子自比不过你心思深沉。”苏算梁盯着他,剩下的话却并不是对他说的,“诸位,可知道什么叫做烟花之地?”

      楼下瞬间又因那四个字炸开了锅,众人脸上立刻露出不屑来。

      “哎哟,原来是那楼里出来的,啧啧,怪不得。”

      “于老板只怕是被人给赖上了。”

      “这男人也够狠的啊,竟然不惜自毁容貌,这要真认了祖宗,府里可不得大乱。”

      ……

      于箜脸色惨白,苏算梁却再懒得看他一眼,一把拉过于箫出了盼夏来。众人还在议论纷纷,说着说着话题走向却完全偏了。

      “哎哎,哎哎,你们瞧见没,方才那姑娘穿的可是下人衣服呢。”一人兴奋地说道。

      “你这不是废话,哪家公子出来身边还没个下人的?”

      她没开窍不代表旁人不是一点就通,这不,有人就立马凑了过来。“是带着没错,可哪家的侍卫敢那么明目张胆地拉着自家公子的手?还走主子前面?”

      ***

      酒楼里热闹,外头云层却越压越低,没过多久,空中响起一阵闷雷声,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雨珠密密麻麻砸下。

      两人出来的时候都未曾带伞,这时候也就只能躲在一处空屋前避着雨。夏日未时,通常都是最热的时候,街上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抱着头从她们眼前奔过,然后满耳朵都是噼噼啪啪的雨点子声。

      屋檐下,苏算梁斜斜地靠着墙,蹙着眉头拔了扎在手上那碎瓷,她伸进怀里想掏块帕子出来止止血抱抱伤口,找了半天没找着,这才想起来是于箫擦了袖子之后也没还她,直接塞进了自个儿的袖口。她转头去看他,却与他凝视的视线撞了正着。

      于箫一惊,赶紧别过脸去,只留了一只红彤彤的耳朵给她看。苏算梁眨巴眨巴眼,对于某人突如其来的害羞不明所以。她也没多想,比起这些,对她而言还没块蹭破的皮重要。“小公子,我的帕子……”

      于箫面色不豫,转头瞪了她一眼。“不过一块帕子,本公子还能贪了去?”

      苏算梁撇撇嘴,无辜地将左手手背在他眼前晃了晃。于箫立刻噤声,想也没想就拿出块扔给她。

      苏算梁接过,抖了两下才看出,那料子虽也是纯白污垢,却并非她自己的,左上边还绣了几片简简单单的竹叶,右下角还有个朱线绣着的箫字。她抬眼看他,他装模作样地看着大雨倾盆。嘴角勾了勾,她难得低头安安静静地按着血。

      于箫听没了动静,忍不住偷眼去看,就见那女人低着头,几缕青丝贴着脸颊顺势而下,将整个侧面画出优雅的曲线。

      他第一次正面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长得好,只是那时每次对着这张脸他就是觉得讨厌烦躁生闷气。可如今却突然发现,如果撇开初见那绝不算好的印象;撇开他那天之前刚刚知道他娘要纳侍心情极差,撇开这些偏见,其实这个女人品行还算不错。

      虽然她爱气他,诈他银子,一点也不像个下人,可至少在关键时刻她还是知道要护主,会挡在他身前。他觉得自己该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她以后能收收那风流的性子,唔……好吧,只要不被他看到,他也不介意在阿姐和娘面前多说说好话。

      苏算梁看了眼帕子上星星点点的暗红,还算有些眼力地收了起来,没直接了当将其当纱布缠伤口。她抬起头。“小公子,这帕子弄脏了,等回头属下洗干净了再还你。”

      于箫不自然地收回视线。“沾了血的东西我还能用吗?”

      他其实是想说不用还了你留着吧,可他向来强硬惯了,一出口还是一句呛人的话。唯一的示弱之处便是将平日里一口一个“本公子”换成了“我”,这还是不仔细听没什么接触的人根本品不出来的——就好比苏三少。

      不过,苏算梁显然已经颇为习惯他的恶声恶气,摸摸鼻尖就笑道:“那正好,属下那块就换给小公子,凑合着用用吧。”她一半是无心之语一半是故意调节调节气氛,但话一说话却立刻就后悔了。她虽然长这么大还没接触过那些传说中的风花雪月,可话本里又不是没有,这互换绢帕是不是有些私相授受的嫌疑?

      她一时有些尴尬,偷偷瞄了于箫一眼,却见对方下意识地拢了拢左手袖口,表情没甚变化,心里便暗自松了口气。

      ***

      一场雷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云雾散去露出大半个太阳。然而天气却没有因此凉下多少,反而越发闷热。

      于箫一回来,就让小雨去打了盆水,亲自将那块雪缎洗得干干净净这才满意地嘱咐他谅在不起眼的地方。

      苏算梁回了下人院,对此一概不知。就如她们亦没想到,关于于家小公子与自家侍卫的暧昧往事洋洋洒洒传遍了南镇的大街小巷,连于家主棒打鸳鸯这一出都编得恰到好处,未曾遗漏。

      盼夏来门外的那条半曲桥上,方才在里面声名大噪的儒雅女人此时正厚着脸皮亦趋亦缓地跟在一个少年身后,一手还摆着折扇擅自劳心劳力地替他扇凉。“淑淑,我们这么编排人家于公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少年红衣绿带,如此俗气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气质,与他举手投足间良好的大家风范形成鲜明对比,反而衬得整个人风情万千。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她没骨气地心神一荡,立时狗腿地讨好道:“好!怎么会不好!比起于家主道貌岸然痴情多年竟然金屋藏娇,自然是寒门侍卫苦恋世家公子的戏码更得人心不是?”她暧昧地朝他眨眨眼,“还是我家淑淑聪明。不过呀,我心里可更喜欢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这种剧本呐。”

      那少年唇角一勾,不答。那女子再接再厉。“你瞧瞧,柳家嫡公子与连家大小姐合在一起是不是就正合了这八个字?”

      那少年眉尾轻扬,双眸望过去,眼中流光溢彩。“连姐姐想娶我?”

      她被他一看就酥了骨头,哪还有心思去想想那语气有哪里不对,连连点头。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今天看连姐姐文采不菲,不若往日传闻,要是哪日能考个状元回来,淑淑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

      她撑着脸皮笑,心里却想把她家的老管事揍上一顿。这都出的什么鬼主意,谁说平常男子最喜欢白脸书生了?这下可好买人家诗词装学问也就算了还被她家淑淑一下子就戳破了,不知道她连家未来的男主子三岁读诗七岁做词吗?她这张俏脸要往哪搁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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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场暴雨半点晴(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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