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往事一痕泪》水弘雨非

22、游戏展

　　习惯性的纵容使程淼越来越觉得我在退让。她开始查勤：早电话晚消息，仿佛叫我起床上班是她的责任，更像外婆家到税务局那条不足一公里的路我会迷路一样。不仅如此，她的干涉还管到了我的生活小事：总是怂恿我回自己家去住，嫌我和朋友出去的频率太高，怪我外出时不回她消息不接她电话之类。
　　也许是不愿再在想起谁的时候心痛如绞，对于她的事事干涉，我确实是忍让着的。若这些小事能让她满足，由着她管又何妨？多半她管得我烦了，只要在她脸颊亲上一口就能让她收声，反正她过不了多久又会因为工作或者看父母之类的事情离开，我真的不想再弄得不欢而散。
　　可是我只想要维持现状的小小心愿也终不能完满达成。
　　五月之后，漫展在S市又进入了一年一度的多发期。就算对COS的热情已经大不如前（不再是有团必报，有比赛必参加状态），对于这盛况，我仍然是拒绝不能的。
　　在六月的某天，良发来了消息：“主公，我在XX游戏展有认识的人，要不要一起去？”
　　此时的良已经在外地的一个军事学校读书，只有假期才能回来。对于不在同一个城市的朋友提出的要求，我几乎不会回绝——因为能见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能让他们开心我也会觉得开心。何况那个游戏展和动漫牵涉甚深，我本来也有意去看一看。
　　“好啊。什么时候？”
　　“七月第一个周末。主公，那两天你哪天有空？”
　　“周六吧。”
　　接近我生日的盛夏，天热得可以把人晒干。我穿着一件浅绿色小背心和牛仔热裤出了门。
　　良比记忆中黑了些，却不见瘦，壮实了不少。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同是玩COS的男生。年纪稍长，留着些胡子，不多话。
　　空着双手赴约的我并没有想到，游戏展和漫展的差别会大到这样的地步。几乎每个展位都有赠品送，很多互动的游戏可以参加，却很少看到COSER，偶尔有出现的，也是游戏厂商找来的代言。
　　“主公……你好厉害……”逛完半圈，良在我身后悲叹。
　　我回头，他拎着大包小包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赠品，很不堪重负似地对我扮可怜。东西都不重，只是每家都会随赠品塞来一个印有自家厂商LOGO的纸袋，我做不到随地乱扔，就一并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不至于拎不动，只是在表功而已。
　　于是伸手拍拍他的脑袋：“乖，主公疼你~”
　　虽然那些赠品都不值什么钱，可我就是爱好收集些不实用的美好物件。游戏展的赠品恰巧对了我的脾胃：精巧的书签啦、小小的手机挂件啦、印刷着漂亮CG的卡片啦……要我看到明明有送而不拿，实在有些难度。
　　良叹了口气，继续当苦命的搬运工。而我则闲着双手到处窜。
　　在一堆开放式的展位中间，有一个全部被黑布蒙住的展位，听得到里面轰轰作响，还看得到外面排的队已经绕到了别家的展位后面。可是整个展位蒙得严严实实，像个蒙古包。
　　“家臣家臣~！那家是在做什么？”我向着身后招手。
　　良速度跑来我面前，顺着我指的方向望，研究了半晌：“不知道嗳……”
　　我倒~~瞪他一眼：“去问啦！”
　　于是就看着某人冲到人群里开始找人问，不多时就消失在那排着的长龙队中。
　　等了片刻，我就觉得有些无聊了。游戏展绝对不是单独一个人呆着会觉得有劲的地方。四下张望，我试图打发掉等良打听归来这段时间。
　　就在那黑色的蒙古包外，有一个女孩安静地坐着。比起面前排队的人们，她显得很特殊。一身黑衣，衬得那张脸极其白暂。空茫的大眼睛里没有焦点，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很眼熟（好吧……我承认，只要是美人我都觉得眼熟……）。可又不确定在哪里见过。从排队的人缝里看她，只觉得她很落寞。
　　良还没有回来。我继续观察那美人。她似乎很习惯被人注视，完全不介意自己坐在那里会被很多人看到。很有COSER的感觉（就是穿啥都敢出门，啥妆面都觉得正常，啥眼光都不介意……），怎么看怎么眼熟。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在拍排队的人了：“让一下，让我过去。”
　　美人终于抬了头，精致得娃娃一样的脸庞转向了我，大得出奇的眼睛扑闪了两下。
　　“你——”我被地上拖着的电线绊了下，所幸没有跌倒，于是指着美人继续说：“你——”
　　美人继续眨眼睛，扑闪扑闪，微侧了下脑袋，让我想到漫画人物这样侧脑袋时会出现的问号。
　　“美人，我觉得你很眼熟。”蹲到她面前，我直白开口。
　　放弃说：你是不是那个XXX，因为我真不知道要把谁的名字代入到那三个X。
　　“……”美人的嘴微微张着，很久才轻声地说：“你是……VV……？”
　　“……”没认出她是谁，她倒已经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张大了嘴看着她，用力拼凑记忆。终于因为她一个拢头发到面前的低头动作想了起来：“啊！CA！”
　　她点头。浅浅笑着。
　　只有过一面之缘，她居然记得我，真让我受宠若惊（估计是因为我太吵的关系……||||）。赶快拿出手机问号码，等我存好，良也找到我了。
　　“主公，我问到了。里面是看宣传短片的。”
　　“嗯嗯，那CA，我先走了。有空联系。”点头，回答，向眼前美人告别。
　　“啊……VV。”CA出声，转身在身后的包里翻了会，拿出一盒徽章来给我：“这个给你吧。”
　　“咦？”
　　“是厂商发的。我给他们打工的，这个可以随便拿。”娃娃样的笑容，继续眨眼睛。
　　“原来CA你也是来打工的啊……工资高不高？”忍不住小小地八卦下。
　　“还行……”
　　“真好……我也想打工了~~”叹口气，我起身：“那有空要联系哦~！”
　　“嗯~！”
　　那次游戏展收获颇丰，等我们三人出来时，手上的赠品已经不是一个“多”字可以形容的了。漂亮的小玩意看得我心花怒放，即使知道老妈看到了又要说我给家里添乱，也不能打扰我此刻的好心情。
　　“主公……你拿到好多东西哦……”良在旁边出声。
　　“嗯嗯~~你最乖~~来，亲一个~！”
　　也许是太习惯自己有个弟弟了，我对男女大防似乎从来没有看得很严重过。尤其是良又比我小，一整天都用那种弟弟对姐姐的口吻和我说话，以至我没有多想，抱过来就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于是，很吵的家臣安静了。
　　扛着那堆战利品，我开心地跑回家。现宝似地向妈妈展示：“哪，这个是书签。妈妈，好不好看？”
　　“你有很多书签了……”
　　“这个是徽章。你看你看~~”
　　“你又不用，放着积灰。”
　　“这个是扇子。很漂亮吧？”
　　“有空调有电扇，现在谁还用这个？”
　　“……”
　　老娘一如既往地擅长打击我的积极性，她感兴趣的只有两把伞和几个布制的包：“这些还不错，有点用。出去好用用的。”
　　看着她藏宝一样收好伞和包，我只有继续找肯听我现宝的人：“喵喵，有空伐？我今天去游戏展拿了好多东西回来，你晚上来看伐？”
　　很快，消息回来了：“好啊。”
　　晚上她来了。看我把那些不值钱的宝贝倒在床上如数家珍，一边摇头一边笑：“你喜欢厂商送的东西啊？”
　　“……还蛮喜欢的……主要是好看……”想到她的职业，这种东西她肯定觉得很小儿科。现宝的心情又没了。
　　“嗯，还蛮好看的。”她安慰我：“你喜欢的话，我以后也拿点给你好了。”
　　“哦……”想想又不甘心，加了句：“哼~明年我也去那里打工！我自己也好拿。”
　　“你不上班啦？”她笑我。
　　“上啊，反正漫展啦游戏展什么的都是在休假日，不怕。”我无聊地戳着某张卡片：“今天遇到以前玩COS时认识的人了。下次找她一起COS去！”
　　程淼安静了。我抬头，迎上的，是她不再笑的脸。
　　“怎么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
　　“你不要玩COS了好不好？”
　　“啊？为什么？”
　　“我不喜欢。”
　　我其实早知道她不喜欢我玩COS。但她会这么直接地讲出来，还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的。这么坦白的回答，害我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
　　在床上滚了半圈，拉过枕头垫在手臂下，我支起上半身看她：“我喜欢。”
　　“我不喜欢。你不要玩了吧。以后要拍照可以找我。”她固执得有些让我受不了。
　　“……玩COS不仅仅只是拍照，我可以认识很多人。很多……原来不可能认识的人。这对我而言是好事。”我慢吞吞地讲，告诉自己不要让反感这种情绪表现得太明显。
　　“反正我不喜欢。你就算为了我，不要玩了。”听起来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我的笑容挂不住了。僵着脸没有回话，低头收摊子。
　　“咪咪……”
　　“暂时——让我安静会。”打断她的话，我继续收东西。一直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心情差时什么话都有可能说出口，我不想在这时候和她起冲突。
　　她试图摸我头发的手被我闪躲开，呼了口气，到前面去了。
　　我对COS不执着——我对什么事都不会很执着，放弃得很快。但她的这种干涉，让我真的觉得不爽了。
　　这毕竟是我的人生，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应该由我自己决定。从来，我的选择，家里都是不会反对的，何况她只是一个朋友？
　　也许，我给她的“权力”已经太多了——很认真地，我开始考虑这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