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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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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杯冰柠蜜,谢谢。”点过饮料,陆晓曼微笑看着对面的人,“它还是你的最爱,对吧!”
黎子宁笑一笑,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喝此类饮料了,还真还点怀念。
“记得有一次我俩都渴极了,但凑巧都忘记了带钱包,幸好还有些零钱刚好够一杯柠汁,我们便只好双双对着喝,谁料在旁人眼里看来却成了浪漫,还被那餐厅选为当月最登对校园情侣——说起来,那张我俩的情侣优惠卡现在还在呢!”
面对那似水柔情的醉人目光,子宁很难不心疼,可同时滋生出的一股莫名情绪却压抑住他的冲动,“晓曼……”
晓曼笑一笑,妩媚的笑容里隐现一丝幽怨,“看我,怎么就把那些曾经的事情还记得那般清楚呢?”
子宁不忍心了,“晓曼,我也记得的,跟你一样记得。”
晓曼却是侧过头看向窗外,半晌后轻轻说: “天气热女孩子最高兴的莫过于可以穿露背装,年轻可真好啊,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子宁百感交集,矛盾与无力感再一次充塞心头,只觉万般沉重。
侍应送上来两杯色彩鲜浓的冰柠蜜。子宁缄默地低头吸入一口,那久违的青涩滋味不由令他皱了眉头。
“待会儿去买衣服好不好,哈尔滨那边的天气可不比这里,我想你还没有准备吧!”
子宁抬头,见晓曼正盈盈注视自己等待着回答,于是说:“好。”
付帐的时候,晓曼无意的扫过一眼他的钱包,顿时脸色微变。
侍应离开去刷卡的时候,晓曼忽然问:“我们以前的那些相片你还保留着吗?”
子宁一愣,想了一想,“应该……还在吧,在我父母家那里,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看看我们以前的傻样。”晓曼笑得婉媚,“我们待会去拍照好不好?”
子宁迟疑,“无端端的……你知道我不太喜欢拍照,况且你不是说要去买衣服吗?”
侍应拿着账单回来,“先生,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名。”
签单后,侍应道过谢正欲离开,却被女客人叫住。“请你为我们拍张照好吗?”
“乐意之至。”
晓曼将子宁放在桌上的的手机递过去,然后自己起身坐到他身边,一边调整姿势一边轻笑,“以前啊,你拍照的时候就老爱眨眼睛,看看现在进步了没有。”
子宁仍不太能进入状态,全身有点僵硬,晓曼的头侧倚在他的肩上,那几缕幽香的长发撩过鼻端,他连忙屏息,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
看照片时,晓曼点点头,“还不错呢!”把手机递还给子宁,“要不要保存?”
刚才她看见了,他的钱包里放着那种一家三口的合家照——而在他的办公桌上也摆放着同样画面的相架,甚至就连电脑桌面亦是同样的主角!
晓曼一直看着他,没有错漏他神色间的刹那迟疑,她冷凝着脸,站起来一扭身便往门外走去。
“……晓曼?”回神过来的子宁匆匆追了上去。
“这件,怎样?”。
黎子宁依言看向她手上展示的那件衣服,不禁皱了眉头,那是长袖的没错,但那V型领口低得实在有点夸张。
“这衣服单薄了点吧!”
陆晓曼没说什么,随手将衣服递还给旁边的店员小姐,转过身时唇角抿起一丝浅笑。
子宁随意打量周围,随意游离的目光忽然停驻在对面时装店橱窗里的模特身上——那一袭休闲服,淡淡藏青色,裁剪简单大方,衣角处一朵小红花绣出了别致优雅的韵味——穿在她身上正好。
“你在看什么?”
他回神,转头看向身边的陆晓曼,一时间有点转不回思绪,“……挑好了吗?”
“还没,不过店员小姐介绍了一款休闲服说挺合适我们的,你看看。”
店员小姐在旁笑容可掬的推介着:“这款休闲服是欧洲今季最新推出的,是情侣装哦,两位穿在身上一定会更加的般配和出色。”
子宁不否认眼前的这款情侣休闲装无论设计、手工还是质地都相当不错,只是——
他的为难犹豫逃不过晓曼的眼睛,她强自微笑着对店员小姐说:“谢谢,我们想再看看。”
一出店门口,晓曼立即抽回挽他手臂的手,一声不吭地径直加急脚步往前走。
“晓曼……”
子宁伸出手但没能拉住她。
旁边花店的老板笑看着发愣的他,不失时机地马上递上一束花,“女人只要收到玫瑰花就所有的事都能原谅!”
花束已然殷勤地递到面前,子宁不好拒绝,只得掏出钱包。
坐进车子,陆晓曼一直抿紧唇一言不发,脸色有点苍白;而她旁边的子宁则一脸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你已经不再是我可以爱的人,你有家庭有妻儿有事业有名声……其实一切都回不去了,都只怪我自己情不自禁,一厢情愿地以为……你心里依然有我……”晓曼哽咽,心中一片委屈的酸楚教她眼眶盈泪。
任她在商场叱咤风云呼风唤雨,而在此刻她也只是个为情所缠的女人。
子宁慌乱而笨拙地替她拭泪,那份女人的委屈和脆弱令他自责又心疼,“晓曼……你依然是我心里的那个小曼。”
“你还爱我吗?”
晓曼激动,但又有着几分不能确定的小心翼翼,泪光闪闪的一双美目充满期盼地紧紧注视面前的男人。
子宁闭上眼睛,重重点下了头!那刹间,他感觉自己终于从地狱边缘失足,一直一直不见底地往地狱最深处掉落,而他只能无助而绝望地看着自己……沦落。
陆晓曼破涕为笑!她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愿意相信所爱的人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爱语。
“我的花呢?”
子宁一时未能反应,“……花?”
她娇嗔:“你还给我装是不是?刚才明明看见你手里拿着要送给我的玫瑰花,红色的!”
子宁这才想起来,刚才开车门的时候……他按下车窗,伸手往车顶上一捞,像变魔术似的一束美丽的红玫瑰便瞬间出现在她眼前。
晓曼妩媚地笑了,随意甩动一下满头波浪似的卷曲长发,散开的万般风情令满怀鲜花都要黯然失色。
她伸手摘下车里挂着的一个手工精巧的自制干花包,随意丢开,然后将自己怀中那棒鲜花堆放车头,转而对他嫣然一笑,“花还是新鲜的好。”
不待他反应,两条雪白柔滑的手臂已然缠上他的颈项,娇艳的红唇凑上去……
“妈咪、妈咪……”
黎妮见妈咪还是站着一动不动的毫不理睬自己,不由得急了,更加用力摇晃手臂,“妈咪、妈咪……”
她的妈咪终于有了反应,慢慢、慢慢地低下头,茫茫眼神里映入的影像切换成女儿委屈的小脸,她茫茫然地眨动一下酸涩酸痛的眼睛——
“妈咪你在看什么啊?我都喊你很久了怎么你都不理睬呢?”小妮妮委屈地扁着小嘴巴,然后转头看向妈咪刚才看的方向,忽然一下子惊喜地叫起来:“爹爹的车子!是爹爹!妈咪我们快过去找爹爹!”
毫无预警地,如同被人突然狠戳一刀,又突然的无情抽离,雅风顿觉天地全黑,世界颠覆,昏眩中她无比虚弱地依靠着女儿小小的身体瘫软下去。
……中暑了吗?太阳明明那样地毒辣,可为什么她的体内却是寒热交错,冰火相争……
雅风忽然无法呼吸,雪白双唇一下比一下更急速的张合就好像一条鱼离水后濒死般绝望,下意识里她紧紧搂抱住女儿小小的柔弱身躯,如同溺水的人抓紧最后一根稻草,可是她却分明清楚自己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妈咪痛、痛……”小妮妮的尖叫终于令她回复一点反应,她慢慢的放松开双手,却呆呆看着被吓坏的女儿……
妮妮被感染到不安,害怕得要哭,“妈咪……你怎么了……呜……”
雅风却失去了声音,紧紧闭上眼睛埋头在女儿那娇嫩柔弱的小肩头上,一动不动。
一听到声响,妮妮马上“噔噔噔”地跑向门口去开门,小手里提起一双拖鞋。
“爹爹,爹爹回来了。”
刚进门口的爹爹顿觉疲惫一扫而空,他笑着换上女儿递来的拖鞋,“妮妮真乖,猜猜今天爹爹给你带回了什么?”
妮妮期待地睁大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连声追问:“是什么?是什么?快让我看看!”
子宁神秘地现出手中的礼物,“看,是妮妮最喜欢的画册,有漂亮的睡美人,灰姑娘,还有人鱼公主呢!”
女儿的雀跃欢呼令他心满意足,抬头一张望,“妈咪是在厨房吗?”
让女儿在客厅里看画册,他走向厨房,手里拎着个精美的购物袋。
“唔,真香,今晚的菜式是什么?”
“哐啷!”
一只瓷碗掉落地上,破碎了。
子宁一惊,“没事吧?”他赶紧急步来到妻子身边,但是同时她转身走开去拿扫帚。
“雅风……”他忽然想起来的连忙举起手里的购物袋,口气有一丝邀功:“我今天看见一件衣服很适合你呢,快看看喜不喜欢!”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看妻子穿在身上的模样,一定如他想象中那般好看呢!
雅风的眼睛一直紧紧盯住地面的碎片,移开两步去清扫更远的范围。“你先出去。”
预期外的冷淡反应令子宁呆了下,然后想到厨房油烟大会弄脏衣服的,只好说:“那……我先放在房间的衣柜里,待会你试试看。”
雅风沉默地打开垃圾桶,赫然现出里面一堆小山似的碗碟碎片。
餐桌上,黎妮好奇地问:“爹爹,为什么画册上的花朵都只有红色的玫瑰花呢?”
子宁顺口就答:“因为公主们都喜欢红玫瑰嘛!”
“那为什么公主们都喜欢红玫瑰呢?为什么?”
一个不提防又被女儿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倒,子宁求助地看向旁边的妻子,但见她正专注着勺汤,他便只得独个儿苦思该如何应答。
对女儿的任何问题子宁从来认真回答,只不过很多时候其实他自己也很需要问为什么。
“因为啊……玫瑰花美丽,当然其它花儿也是美丽的,所以……还因为玫瑰花代表着爱,而公主都是美丽善良,很有爱心的,所以人们就把红玫瑰献给了公主,公主也就都喜欢红玫瑰了。”
这样的解释应该不会太离谱吧!
“是这样子啊!”听语气,妮妮应该是接受了。
子宁暗自松口气,无论如何他得努力维护女儿心目中父亲无所不能的伟大形象。
小妮妮继续追问不断:“那妈咪喜欢的也是红玫瑰吗?爹爹送了红玫瑰给妈咪吗?”转而又向妈咪撒娇:“妈咪最喜欢的是爹爹送的玫瑰花,还是妮妮送的康乃馨?妈咪说,快说嘛!”
雅风突然站起身,四道正注视着她的目光自然随之上扬,带着相同的疑惑。“……汤忘记了放盐,先不要喝。”话未落音,她已转身将整一盅汤捧回厨房里去。
注视着妻子的背影,子宁心里突然涌现出异样的情绪。
——他忽然记起,他从来没有送过花给自己的妻子——包括恋爱的时候;而她喜欢什么花,他亦不知道。
不由地,子宁的目光转向饭桌上那一瓶清新的百合花——屋内的瓶花还有茉莉、剑兰,还有精致盆栽;而庭院里就栽种有更多品种如水仙、兰花、玫瑰、玉兰、龙眼、木瓜,甚至还养有一小池荷花和睡莲呢!
妻子热爱花木园艺,但是他并不觉得她特别偏爱哪类花草——还是他平日太无心?而更大的问题是,在这之前他就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子宁突然不想再往下想了。他转向女儿随意问:“妮妮,今天跟妈咪去了哪里啊?”
“哐啷!”
一声破响,顿时吓得妮妮惊叫起来,子宁亦是一惊,却看见妻子正低头呆站在厨房门口,而她脚下是一地的汤水和瓷碎片。他连忙走过去。
“有没有烫着哪里……不要动!”他赶紧将妻子抱离灾区,然后全身上下前后左右地检查直至确定她无恙后才松了口气,而雅风像是被吓着了般一直木呆着。
子宁将她跟女儿安置在一块,“你们先吃饭,可不要乱动哦。”
雅风依然神情呆滞,木然地看着他的忙碌。由于地板非常光滑,碎片四散到周围很远,子宁必须先拿扫把清扫干净,地面的汤水就要用上拖把,最后他还用吸尘器细心地将饭厅的每个角落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确保绝无碎片残留会伤害到家人。
当他洗干净手出来时,饭已经盛好了。
“爹爹,妈咪吃饭。”
“妮妮吃饭。”接过女儿递来的筷子,子宁确实饿了,捧起饭碗扒上一大口,但咀嚼两下就慢了下来。
雅风正为女儿挟菜,却在蛋里发现了蛋壳碎片,她皱眉,伸手将整一碟粟米炒蛋拿开,转而为女儿挟了青菜。
“饭有点生,可能妮妮吃不下。”子宁看着妻子苍白的脸,正欲开口,此时妮妮也说话了:“菜菜,咸咸。”
雅风脸上一紧,将已挑好骨刺正准备挟给女儿的一块鱼肉放入自己口中——鱼被剖开的时候破了胆那肉就会很苦很苦,苦得雅风要以为是自己的胆子破了,满心满口都是苦腥。
“都不要吃了,妮妮,妈咪给你熬点粥好不好,你想吃什么粥?”
“还是我来吧,”子宁说:“还要不要下点面条?”
雅风的声音忽然陡地尖锐:“我能做!”
子宁顿时愣住,妮妮也怯生生的望着她。
闭了闭眼睛,雅风放软面部表情,轻声对女儿说:“抱歉,妈咪不太舒服。”
子宁马上着急起来,“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看医生?”说着,他倾过身子手掌伸过来要探上她的额头,但是同时雅风推开椅子起身。
“一点头痛,妮妮,妈咪先去睡一会儿。”
“雅风……”
子宁怔怔看着妻子的背影,手臂犹自半悬在空中,直到女儿叫唤他才回过神来。
“爹爹,”妮妮敏感的幼小心灵忽然莫名不安起来,“妈咪怎么了,妈咪是不是还痛痛?”
子宁安抚女儿,“别担心,妈咪她只是有点累,嗯,等一下我们做点好吃的给妈咪就会没事了。”
但是妮妮却对他摇头,“妈咪不舒服,在外面的时候就不舒服了,妈咪还一直睡已经睡了很久了,可是还是不舒服。”
子宁听得眉头紧锁,“妮妮说清楚,妈咪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
“就是我和妈咪去给爹爹买衣服的时候啊,妈咪说爹爹要出差所以要添新衣服,还有小生弟弟他也要,因为小生弟弟要长大……”
子宁听不及了,“爹爹去看妈咪,妮妮先吃饭,乖。”
推开房门,子宁有些意外里面是全然的黑暗,他将壁灯扭亮至最柔和状态。
“雅风。”他担忧地看着床上将自己全身包裹在薄被里背对他的人儿,他轻轻揽上她的肩,“你哪里不舒服了,嗯?”
被窝里的人不动,只是极为含糊地闷应了声,“我要睡。”
子宁稍稍施力使她转身过来,阴影笼罩住她整个面部看不清表情,他俯下身额头抵上她的额头,探得一片冰凉。
下一刻雅风马上转头避过一边,不适地轻咳两声,他柔声劝说:“不舒服的话也睡不好,我们去看医生好不好?”
“……只是月事来。”
他一愣,想想妻子的月事大约也是这几天,不过——“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不舒服起来了?要不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雅风的眼睛一直闭着,声音满含疲倦,“我只想睡。”
子宁考虑了下,终于还是依从了,“那好吧,我给你弄个热水袋,不过要是还不舒服你一定要说出来,知道吗?”
他轻轻拉高被单将她的肩头盖严,然后拿起空调遥控器调节最为舒适的室温。
出门前犹豫了下,他还是把灯全给关了,顿时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妮妮要乖乖听老师的话,放学了妈咪来接你回家。”
妮妮吻一下妈咪的脸颊,“妮妮知道了,妈咪再见。”再朝车里的父亲挥手,“爹爹再见。”
目送女儿跟老师进入幼儿园,雅风才转身上车。扣上安全带的时候她的眉心突然打皱,下一刻她抽出面纸用力地狠擦自己的手。
子宁正专注于倒车,眼睛盯着视后仪表的屏幕。
雅风的唇咬得死白,强忍胃部不由自主抽搐欲要干呕的强烈冲动——这个她几乎每日必坐的座位突然令她感觉——肮脏!终于她忍无可忍车厢里那股浓恶的香气,伸手一气扯下眼前微晃着的自己亲手做的干花包,按下车窗摔手将之用力丢出去,扑面而来的强风却吹不掉她脑海里的丑陋画面和满腔恶心感!
子宁惊异于妻子突然的举动,却不得不分神注视路况,“雅风……”
雅风硬着脖子看窗外,“过期。”或许是风吹得大,她的声音有些异样。子宁不再说什么,上班高峰时段马路上的车子都争先恐后地在拼技术。
雅风一直看着车窗外,眼内却是空空茫茫。“你的精神还是很差,真的不要在家里休息一下吗?”子宁忍不住再一次劝说她,语气忧心。
昨天晚上他熬了干贝粥,但是她却睡得很沉任他轻唤也不醒来,而早餐也只吃得很少就再吃不下,精神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更沉重了。
雅风沉默,神色木然得近乎空白。
子宁有些无奈的轻叹口气,妻子不舒服的时候总像个任性的孩子。
“你中午一定要好好吃饭,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可惜中午他要到经贸部开会,不然就一定要来监督她好好吃饭,“下班我来接你,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雅风别转过脸向一边,待子宁欲再开口时她才突地冒出一句不相关的话:“后天晚上是明媚儿子的满月宴。
“我记得,早已经让秘书安排好时间那天一定准时到。”子宁朝她眨眨眼睛,“要不你的好朋友一定不放过我们。”
雅风没有答话,眼睛闭起来。子宁又看妻子一眼,右手放开了方向盘轻轻握一下她的手,眉峰随即拢起,他马上将冷气关掉。
车停在公司楼下,雅风解下安全带下车, “小心开车。”
子宁连忙探身过去向车窗外的她叮咛:“如果真的不舒服就不要逞强了,给我打电话。”
雅风垂着眼,微不可见的点一下头,转身而走。
注视妻子越走越远的背影,子宁有些失神,总觉心底缠绕着一股隐约的莫名不安,却无法理说清楚。
他皱紧眉,最终却只能,叹息一声。
上班时段里电梯总是拥挤的。雅风站的位置靠近电梯口,她的后背快要贴上梯壁了奈何周围拥挤的压力却依然在上升,依然还是有人硬要挤塞进这方空间有限的小天地。
正莫名烦躁间,忽然一股淡雅的香水味道迫近鼻端,同时手臂上传来微痒感,雅风微微偏头,见着几缕波浪似的长发拂过自己手臂——脑门一轰!她忽然受到极大刺激似的用力挣开包围想要冲撞出去,失控的气力与过大动作却使她撞到了正在电梯门口等候的人。
雅风闷吭一声,眼睛和鼻子都酸痛了,脑袋却在片刻的昏眩过后慢慢清醒,她抬起头准备跟那个倒霉被撞的人道歉,却在彼此打照面的瞬间双方都意外了。
对方比她先反应过来,拉着她退离一步,电梯里面的人看了眼他们,干脆地关闭上电梯门。
雅风跟着回神过来,只是整个人显得还是有点呆。“……凌总,抱歉。”
凌晨放开了她的手,淡淡看她一眼,语气也是稍淡:“你的精神不太好。”
雅风不自觉的半低下头,“嗯,昨晚睡得不太好。”
凌晨又再看她一眼,却没再说话。他们各自沉默一会儿后,电梯门再度打开,雅风往电梯的最里面站去,而凌晨在她旁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站姿的角度恰恰为她挡去所有的挤迫。
雅风平视他背部的黑色西装面料,眼神深处一抹冰封的木然。
呆呆看着面前的计算机屏幕,那满眼的数字似乎自己有腿的会胡乱走动,已经第N次重新统计了,可每次得出的结果却还是不能一致。
会计第一课,老师首先告诫:看清算精,心先要静。一旦发现问题首先必须要冷静自己,在所有问题未完全暴露出来之前,不可急躁,不可妄断。
疲惫地闭上眼睛,雅风万般费力却是明知徒劳地整拾着自己纷纭紊乱的心神……
“雅风姐,你今天怎么了?”刚进公司不久的年轻美眉小丁探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疑问,“看你常常不知觉的就发起了呆,脸色也很差,是不是不舒服啊?”
雅风微一摇头,“只是有点气闷,大概是在空调房里久坐不动的缘故。”
闻言,小丁脚下一蹬便连人带椅一起滑到雅风身边,带点莫名的兴奋情绪。
“那好办,我就来给你说些开心事,雅风姐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已经以绝对的优势当选为‘最幸福女人’了!而且这个月我们部门的‘优秀员工’又是你呢!家庭事业两得意真让人羡慕,现在就由本人来现场采访,请秦雅风小姐发表一下幸福感言。”越说越来了兴致,小丁更加贴身过去,“秦小姐认为幸福的定义是什么呢?在你心目中是家庭重要,还是事业更重要?给我们讲述一下你和你丈夫之间的爱情故事好不好?在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怎样感天动地的情节呢?我们都很想知道——”
“吱——”椅脚重重划过地面的尖锐声响断然打断了小丁的滔滔不绝,雅风站起身,“抱歉我去洗手间。”
顾不得别人如何反应,她急着躲避什么似的急急走开,脚步却明显虚浮。
木然立在窗边,雅风直直望向窗外白花花的白热世界,而在她的眼内亦只剩下白花花一片——
她与他,第一次见面是在朋友的聚会中,彼此都是被各自的朋友硬拉去的。那时候人挺多,她与他没有交谈,但却对他留下印象:好听的低沉男中音有吸引人的力量,谈吐有度,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
当再一次也是在朋友聚会中不期而遇时,他们默契地相视一笑,然后,开始了相识,聊得不多,却发现彼此投缘。聚会结束后,他送她回家,相互留下联系电话。
然后,情节就跟这世上绝大多数相遇的人一样。
两年多的时间彼此了解,在一次吃饭的时候他提出了结婚,极短时间的考虑后她答应了。
和谐宁静的婚姻生活令他们彼此认为已经作好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然后妮妮的出生果然不负他们期望是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礼物。如天下父母一样,初为人父母的他们几乎把所有心思和精力都倾注在宝贝女儿的身上。
秦雅风一直以为,他们这个家跟这世间绝大多数的普通家庭一样,是生活中最温馨最牢固最可依靠的堡垒。
直至那一刻——
“叮!”一声轻响震回了她的神智,不知谁调的微波炉时间到了。
雅风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紧握成拳头。僵硬的十指极为缓慢而费力地松开,掌心的指甲痕已经浮现出明显的血红,她却奇怪的没有一丝痛感。
她伸手进冰箱取出一杯冰冻的黑咖啡,随着搅拌那黑色的漩涡不断、不断的旋转、泛漫……昂首一口气喝尽,那股冰冷的苦涩冲刷过咽喉直入肺部,引起她全身一阵颤抖。
那般冷,那般苦,无处着落便只得化为黑色的巨大问号,沉沉重重地压着她的心,溢出满满的难言苦涩,与痛。
——恍然间,窒息的痛感如潮水般汹涌淹没她全身的知觉,一片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