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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章 一弦一柱思前缘(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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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絮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向人间苍茫大地。在这呵气成冰的寒冷天气,暮惜色却抱着雪狐,默默在暮府前院徘徊。若儿离开帝京已经有三个月了,早已习惯了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了他,一切都变得枯燥无味,令人难以忍受,甚至连天地也变得寂寞起来。那种沁入骨髓的寂寞啊,竟会如此深邃,如此摧人肝肠,她忍不住在寒风中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搂紧怀中的雪狐。
雪狐温驯地伏在她怀中,不时伸出舌头轻舔她的手心,似是想博主人一粲。暮惜色爱怜地轻抚它油亮洁白的长毛,喃喃自语:“美丽的小东西啊,现在也只有你陪在我身边了。”
“小姐,天气这么冷,你还是回房去吧。大雪天的站在院子里,被夫人知道又该受责了。”侍书轻手轻脚地替暮惜色披上长氅。
暮惜色摇了摇头,满是期盼地往大门的方向望去。侍书猜出她的心思,说道:“雪下得这样大,我看小王爷今天是不会来的了。”
“唉——”暮惜色幽幽叹息,真希望能够见到杨大哥,只有从他口中,她才能得知前方的战况。爹爹是向来不会对她提及战事的,他总说那些流血厮杀之事,女孩儿家不宜予闻。她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穹,怏怏地转身准备返回房去。
“小王爷!小姐,小王爷还真的来了咧。”侍书突然低声喊道,一把拽住暮惜色的衣袖。
暮惜色眼睛一亮,回首看时果见司阍领着杨沾衣往前院走来,他的两名黑衣侍从一如既往地追随在后。
“杨大哥。”暮惜色快步迎上前,脸上终于有了些欢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害我好等!”
“你等的只怕不是我,而是关于无若的消息吧。”杨沾衣嘴角似笑非笑,一语道破暮惜色的心事。
暮惜色脸一红,拉着杨沾衣的衣袖不停摇晃,就像个向大哥哥撒娇的小女孩一样:“大哥别卖关子,快告诉我现在战况如何,若儿……他还好吧?”
“无若安然无恙,他已在军中安顿下来。如今敌我双方尚在对峙当中。”
“唔……那么这场仗还要打很久了。”暮惜色沉声说道,一张小脸变得黯然。
听到她闷闷不乐的声音,杨沾衣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关切地说:“惜色,别再愁眉苦脸了,杨大哥已很久没听过你的笑声,你不知道,你的笑声有多么动听……”
“但是若儿不在身边,我的心里老是堵得慌,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儿。”暮惜色无精打采地说。
“这样吧,待杨大哥为你吹奏一曲如何?”杨沾衣柔声对她说。不知为何,他就是不能忍受她这郁郁寡欢的样儿,记得每当曜帝不开心的时候听了他的箫曲都会心情好转,希望她也能如此吧。
“大哥箫技名满天下,惜色今天耳福不浅。我先扶大哥到前面的亭子坐下,再恭聆大哥的箫曲。”暮惜色边说边扶着杨沾衣往假山旁的八角亭走去,她对这个大哥的箫技早就闻名已久,难得他愿为自己吹奏,今回可算是偿了素愿。
杨沾衣在亭中坐下,自怀内取出一管通体碧绿的玉箫缓缓吹奏起来。箫声时而激越清扬,时而幽怨缠绵;时如涧底花滑,时如石上流泉,低柔处若乳燕呢喃,清澹处又若月照苍松……蓦地箫音一个拔高,绕梁三匝,戛然而止。
暮惜色听得如痴如醉,箫声就像一只神奇的手,悄悄抹去她心底的阴霾与忧伤。在这一刻,她完全沉醉在曲声之中,一颗心飘飘荡荡地随着箫音低徊,忘掉了周遭的一切,甚至忘掉自身的存在。好半天,才邈然叹道:“世间竟有这样的妙韵!我以前真是井底之蛙,还以为自己琴技了得。”
“小姐,不若你与小王爷琴、箫合奏一曲,也好让奴婢长长见识。”意犹未尽的侍书难得见小姐兴致这么高,在旁凑趣道。也不待暮惜色答话,早已一溜烟似地跑去把瑶琴取了来。
杨沾衣沉吟道“琴箫合奏……琴箫合奏……”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语。暮惜色见推搪不过,只得道声“有僭”,低眉垂首调了几个琴音,杨沾衣听她奏的是古曲《双燕行》,遂徐徐以箫声应和。琴音柔和,箫音清越,彼此迴环穿插,乍分乍合,仿似早已演练过千百遍一样,配合得妙到毫巅。一曲既罢,二人都默默无语,只有一瓣瓣细细碎碎的雪花在天地间翩翩盘旋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