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秦暧

13、春节2

　　下午的表彰会和演出都非常成功。秦暧一直担心的忘词完全没有出现，她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节目。然后去房间洗了妆，穿了大衣到大厅里继续看。中途有领导讲话，谈感言，新领导任命。他的出镜率太高了，几乎高到让她的心一直以200次/分的速度在运行，还好里面的灯光并不特别明亮，特别是她坐在后排，否则她的脸那样红肯定会被送去医院不可。

　　很多的优秀，很多的勉励，很多的褒奖。没有太多人提出异议，毕竟得到的跟失去的会成一定比例。他失去多少？他流泪流汗的时候谁帮他分担?今日光鲜，更远的以后呢？那命理里注定有的一道坎，他如何来跨越?秦暧觉得自己也许想太多了，太迷信。可能他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她会离婚跟他在一起，他们会幸福。她眼睛开始湿润，但知道自己不会哭出来。在别人面前，秦暧不会以脆弱的面目出现。

　　台上的司仪在充满激情的讲述公司取得的成绩，也许自己也有很大的改变，是好的改变。谢谢你，她望着远远的，璀璨的舞台，嘴里喃喃自语：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到这里来。将来有一天我会站上去，跟你并肩。我要维护你，要看你幸福，看你圆满。以此报答。她的心几乎跳到最快，慢慢平复，秦暧的眼神变得很深沉，旁边的马荣看到她似乎陷入了沉思。

　　晚上也是重头戏，七点钟开始的晚宴会持续两三个钟头，中间杯觥交错，热闹非凡。所有的人都在拉着认识不认识，上级或下级，男人或女人，总之不管是谁，不管能不能喝都全部扎起。来者不拒，一干而尽，肝胆相照。

　　老总们过来敬了酒，部门经理过来敬了酒，然后轮到职员们跑堂子了，她看到他，旁边簇拥着很多人。天哪，他不是酒量不好么？听说他端着酒敬别人却老是把自己灌醉。不会喝酒的领导居然也能上去，可能他该喝的酒她都帮他干了吧。红酒苦苦的，秦暧没喝多少胃里就开始有灼烧感觉，晚上又要失眠了。她跟别人都不一样，别人是喝了酒好睡觉，而她却容易失眠，喝得越多睡眠时间越短，或许将来加班就直接灌一瓶酒好了。

　　菜式很丰盛，但做得并不十分细致。她最喜欢的是一道腰果烧螃蟹，她最喜欢坚果类的东西了，可是平时觉得太贵，又怕长胖，所以买的次数很少。那天晚上她的肚子里装了很多腰果，心满意足地，啜饮着红酒兑可乐，残酷的糟踏了厂商把红酒里的水分提炼出来的工艺。

　　快到尾声了，他周围的人全部被他摆平但是看起来自己也有点摆不平的样子。秦暧端了酒杯向他走过去。她看着他，只说了一句酝酿了很久的话：“谢谢！”“好好干，其实现在我对你的帮助更大。”啊，秦暧有些慌张了，多么露骨的说法。他喝醉了。“谢谢王总！”她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终于宴毕。秦暧和陈嘉雯都喝得有些醉了。陈嘉雯居然也像小孩子一样咿咿呀呀的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天哪，这么重的人还依靠着自己怎么撑得住？
　　“你住哪个房间？”
　　“3……”“我不想回去，我要你陪我玩！”
　　“拜托，”
　　秦暧理智尚存，何况已经开始下小雨了，非把这个醉鬼弄回去不可。
　　“乖，听话，都下雨了，你不怕感冒啊？”
　　“嗯……”
　　根本没搞懂她是什么意思，不过秦暧直接把她拖到了房间里。

　　“好累！”秦暧拿出门卡开了自己的门，扭开了暖气，中央空调就是方便啊……她向旁边看，才注意到玻璃橱柜里有好几套杯子，有喝水的，喝酒的，喝咖啡的，还有大概是铝制的壶，这个是干嘛的呢？秦暧想：难道还能自己煮咖啡？夸张了点吧？浴室里有一面圆镜，这个三星级里倒是没有，衣橱里有好几个看起来很结实的衣架，大概是放西服的，有一个小篓子，是放换洗衣服的，当然得付费。

　　这里的床上不会有陌生人的长发吧？秦暧趴在床上孩子气的找来找去。没有！她望床上一滚，打开了电视。跟她同室的项目经理还没有回来，她们大概在打麻将吧，秦暧觉得口渴，拿出了一个玻璃杯倒水。高级的东西质感的却不一样，可是不就是喝水的杯子而以么？一块钱一个的玻璃杯拥着也挺好的，她想起家里有几个杯子，钢化玻璃杯，当年是紧俏商品，父母结婚的时候还不一定买得到，可是现在转眼就不流行了，五块钱可以买好几个。这种玻璃杯的命运又会怎样呢？旧了以后还是会被处理掉吧。东西会旧，会被遗弃，那么其他呢？同样的道理是不是人也适合？她会对它负责吗？会给他一个圆满吗？似乎不可能，要放弃的东西太多了，中间可能的变化也太多了。

　　电视吵吵嚷嚷，看得秦暧有点冒火，四星级酒店难道就收不到好看一点的频道吗？她干脆关了灯开始睡觉。

　　凌晨四点过的时候，她果然自己醒了。同房间的项目经理还没回来，看来要激战整夜啊，输了又唧唧歪歪。秦暧不想起床，因为躺着很舒服，而且她不知道起来干嘛。 “今天的节目安排是运动会，没什么意思，都不擅长，”她无聊的打了个滚，换成趴着的姿势，嘴里唱着那段时间听得最多的歌：“我们能不能，不分手？亲爱的别走，全世界都要你来爱我，难道你就不会心动？”走音走到了大洋彼岸……

　　突然秦暧听到外面有开门的声音，本能的开始假睡。两个项目经理进来了，一个还在抱怨：
　　“把我的床都占了我睡哪里呀？张姐，我就在你这里挤挤。”
　　“好，我先去洗脸。”
　　大概一刻钟，那两个人都上了床。
　　秦暧想：就懒得起床了吧，怪无聊的，看电视会影响别人睡觉。

　　“听说他们准备要结婚了，”
　　“嗯，别墅都买了，装修得那么漂亮，肯定是了。”
　　“不是说她已经离婚了么？”
　　“又说还没有呢，上次她还让卢总把车借给她丈夫，大概还没离”
　　“你说她是36吗？知道的人都说她是68年的，而且算时间也不大对头啊。”
　　“嗯，我也听说过。”
　　秦暧听着，觉得房间过于安静，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大了，大得她没办法控制。
　　“当年我跟他一起进公司的时候其实挺看不惯他的，太圆滑老道了，特别喜欢拍领导马屁，”
　　“王郁本来就很会讨女人欢心的，而且这些年她也为他做了那么多”
　　“不过他显年轻，走在一起倒像是姐弟了，”
　　“现在的却挺流行的，”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张合开口
　　“这次的人事调动大有玄机呢，听说黄总背后有高参指点，”
　　“是吗？”
　　“是原来集成部的头，他一直跟欧总合不来的，现在做了总经理助理肯定更要变本加厉，”
　　“那个人是比较阴沉，我也不大喜欢他，听说他老想跟欧总斗法，老是输，这次又来了。”
　　“这次情况复杂哟，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秦暧听得心惊胆战的，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还会怎么样呢？她大获全胜了不是吗？拥有了一切，他也向她更近了一步。难道还有后续？他位置不稳当？不可能，只要有她在就不可能。

　　秦暧被突如其来的，很久以来一直想知道的东西搞昏了头。辗转反侧没有一点睡意，她想了一个钟头，一看表才六点过，于是起床洗澡。好不容易来了，当然要好好用。站在浴室里她看到自己浮肿的脸和枯干的头发，看来最近是对自己太忽略了。

　　“哎！”这个样子被他看到的话多丢脸呀。她努力瞪大眼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蓝色衬衣看起来应该还不错吧，可惜自己运动方面一直都不擅长，否则可以跟他好好过几招。秦暧第一次那么后悔自己是个运动白痴。

　　秦暧准备走的时候也叫了另两个还在睡的人。张姐迷迷糊糊的摸出一把餐票“你把这个发给大家，我再睡一下。”她背着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兜里揣着一大把餐票走了。餐厅里人不多，很多同事昨天晚上玩到很晚正在补眠。秦暧先进去随便吃了。

　　吃早餐的时候她注意到还有另一个单位在年底聚会，他们几乎都穿着非常高级的职业套装，早饭也都是选择西式的。牛奶面包咖啡，秦暧看着自己盘子里的包子豆浆稀饭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因为她不知道烤面包机怎么用，很怕当众出了丑。

　　“怎么了？怎么了？”
　　“请散开！”
　　秦暧没有起身，她一向不爱看热闹，不过关心的人并不多，大家都在心无旁骛吃早饭。一个服务员昏倒了，领班和她的同事正在掐人中，大概一分钟过后她醒了，被同事扶下去休息。

　　那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可能年龄比自己还要小。大概因为这几天工作量太大休息时间太短了吧，撑不住了，刚刚应该没有跌破身体。秦暧怔怔的想：当时要是自己也找不到工作会不会一样？做一份收入那么微薄的工作，每天上班十几个小时，没有加班费和其他任何补贴。她长相清秀，不然也不能得到这份工作，说不定她也读过大学呢，所谓的“从基层做起”？“我真的算很幸运了，不该奢求许多。”

　　秦暧手里攥着一大把餐票在餐厅门口等着，看到一部的同事就急忙走过去发了。到九点钟的时候才来了二十多个，还有十几个人的票没发出去。李姐出来对她说：“可能那些人都不来吃早饭了，都快九点半了，走，班车快出法了。”“好！”秦暧拿了包很快的赶了上去。领导们都开自己的车，所以当然是看不到他们了。

　　到了龙泉附近的体育场秦暧失望的发现规模相当一般，也就是中学水平。她虽然没有参加任何一项运动，但是却非常兴奋。也许从大学毕业以来从来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了，上一个公司只有五个人而且从来不组织什么活动的，她虽然不擅长，但并不是不喜欢。

　　激动起来了。第一项拔河比赛开始她就紧张起来了。连着比两次，都是秦暧那队赢了。哈哈！一看就知道今天谁胜谁负，她那组的人都太骠悍了。男子如此，女子亦是一样。他却是另一组的，而且一直没有出现。拔河比赛完了大家的兴致也都被挑起了，马上开始的是羽毛球单双打和乒乓球比赛。他是参加后面那一项的吧？那么可能要等一下了，他也许正在做准备，也许还在宾馆睡觉呢。

　　“嗯，你把她带过来吧，我在体育馆。”
　　欧佩温和的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吩咐着什么，秦暧大概猜到她是在对谁说话。很亲昵。秦暧的脸上一直是笑着的，她已经准备把这样的表情挂在自己脸上了，这是稳妥的，不是吗？

　　“郁爸爸，妈妈在里面吗？”
　　小女孩软糯的声音，秦暧没有听到他的答复，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从她面前跑了过去。
　　“妈妈！”
　　原来如此，真是彻底的准备啊，她的父亲该如何自处呢?王郁不也是“郁爸爸”么？有什么事不能取代的呢？他们相爱，应该有合法的地位。她的丈夫只是她过去的一段往事了。有什么不能忘记呢？她的女儿如此可爱，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想要这样的一个女孩儿的，况且她已经叫他“爸爸”。心里突然算酸楚楚的，自己小时候也许有一样的想法吧。没有人喜欢，脏，邋遢，没有人管。阴郁而沉闷，家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可是她，多么可爱，像天使一样。圆乎乎的，穿着白色毛衣，剪着板凳头。动起来像一只小小的小白兔。心里只有羡慕，她还能怎么样呢？

　　他在门口向小女孩儿的方向看，秦暧没有回头却感到他的目光温温柔柔的，带了父亲的感觉，从自己的身旁掠过。虽然努力维持面上表情，却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

　　秦暧坐在羽毛球场旁边，似乎是在看球，可是她的目光却忍不住向王郁的方向看去。他在准备了，穿着蓝色球衣，非常耀眼，是她买的吧？不知道自己的面前换了多少个人，她的目光漂漂浮浮，却只有一个落点。

　　果然打得极好，已经到了最后一局。他换了几次场地，打得十分尽兴。他的额头发大概已经汗湿了吧？这样好容易感冒；他的手腕不疼吗?这样持续的一直打着？秦暧有些担心，有点失神的看着他的方向。可能是中途休息，他一转身，目光刚刚对上她的，她突然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一直对于她都了然于胸。他知道她的挣扎，知道她的崇拜，知道她的溃不成军。秦暧觉得脸上的笑似乎凝固在那里，自己成了十足丑角。

　　虽然他只匆匆一眼，她却觉得时间长到无法忍受。那一撇，有太多内容。似乎才发觉这种逾越的感情太过沉重了，她没有办法去承担。比赛完了，他斗志昂扬，大获全胜；她失魂落魄，溃不成军。原来他都懂，自己一直都在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中午是在附近的园子里吃自助餐，饭菜极其一般，点心却还不错，一种糯米做的糕饼，有淡淡的酒味，秦暧吃了好几个。王郁知道，欧佩会不会也知道呢？女人的感觉总是特别灵敏的，或许她会针对自己。不，她应该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况且她应该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公司里崇拜他的年轻女孩那么多，个个都抱有幻想。虽然他们关系暧昧，但他是单身，没有名正言顺。

　　秦暧觉得自己足够聪明，可以应付。那天中午的温度很高，她只穿了一件外套一件衬衣也感到非常热。阳光刺眼，很适合在棚子下喝茶晒太阳，她心里盘算着四点就能回去了。好好睡一觉，再彻彻底底醒来。一路上没有看到他，她想：可能到农历年底都不会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