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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第六十九章 天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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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的日夜虽长,时光却也在缓缓流逝,永不停息。转眼之间,这种极长极长的昼夜,也已经整整过去了七天。
轩辕承日夜在天狼峰顶凝息打坐,昼夜在他头顶交替变化,他却好像已经浑然不觉。在这段孤独静坐的时光中,他好像想明白了很多事,却也好像完全无我无思,什么都没有想。
“是故无我,无罔无忧,天地万物,皆为虚无……”一声清朗的男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穿透层层雾霭,直刺入轩辕承的耳鼓之中。
轩辕承蓦然睁开双眼,“师尊?”回过头来,果然见到聿陵负手立于他身后山巅之上,深蓝的长衫随风猛烈飘动,一双漆黑幽冷的双目,却比这天狼峰上的积雪更加清冷无垢。
“师尊!”轩辕承赶忙自地上站起身来,向着聿陵走去,一直走到聿陵身前,才倏然拜倒。
“弟子不知师尊前来,未曾迎接,还望师尊恕罪。”
聿陵低头看他,见他除了裤子,上身仍旧未穿一件衣衫,轻轻叹了一声,弯腰双手将他扶起,缓声道:“起来罢。身上的杖伤可有好些?”
轩辕承站起身来,微微笑道:“已经好多了,师尊不必担心。”
聿陵转过他身体,看了一眼他背后的杖痕,双眉轻轻一蹙,眼中露出些许异色,随即隐没,点点头道:“果然已经快要痊愈了。”伸手解下自己身披的外衫,反手披在轩辕承肩上,“这里风大,还是披一件衣衫吧。”
轩辕承伸手拉紧外衫,点头道:“是,师尊。”
聿陵颔首,慢慢走到轩辕承刚才打坐的地方,眼望九州一片茫茫,开口道:“这几日你在此处思过,可有心得?”
轩辕承犹豫了一下,道:“弟子也说不很清,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聿陵双眸微微拢起,口中缓缓呵出一口寒霜,“世间万物,皆有命数,就好像是这九州的风晴雨雪,往复不息,永无止境,而个体更迭,万物不灭,如同九州万里雪原,积雪不化,永世长存。”
轩辕承随着聿陵的目光一起向着远处望去,但见苍茫九州,满目无垠,太虚结境之外,已是飞雪飘零。
师尊的话,他似乎有些明白,世间众生,此消彼长,死生交替,但只要生命还在,整个世界就还在。所有那些离去的人,他们也并没有真的离去,而只是去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从那里找寻一个新的开始。
“那个叫清涟的姑娘,来找过你了?”聿陵忽然问道。
“啊?没、没有……”轩辕承冷不丁给他一问,吓了一跳,忙自否认。
聿陵转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必瞒我,我上山之时,已经看见了她的脚印。”
“……她……她只是不放心我的伤,所以才上来看我,请师尊不要责罚于她。”
聿陵默然半晌,忽又问道:“她将逢春留给了你?”
轩辕承一呆,逢春的确在他身上,被他放进了腰带之中,怎么难道竟没放好,被师尊给看见了?
聿陵见他低头看自己腰间,不禁摇头道:“五灵神珠灵力特异,就算你藏了起来,我也还是能感觉的到。”
轩辕承甚觉尴尬,嘿嘿笑了两声,从腰带里将那颗碧绿的逢春灵珠拿出来,双手奉于聿陵面前。
“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尊,逢春在此,这就交给师尊。”
聿陵眼望那颗晶莹剔透的碧绿明珠,脸上露出一丝了然,“我道你背上的杖伤怎会好得如此之快,果然是逢春的灵力功效。”如此说着,手上却轻轻将逢春灵珠推回给轩辕承,“既是她不顾一切地跑上来送给你,你也就留着罢。”
轩辕承一愣,抬眼道:“师尊……”眼中却有几分喜悦之色。
聿陵却已转过头去,望向天狼峰下落势渐急的飞雪,俊美冰冷的脸上,竟似也有一瞬的动容。
“这位姑娘,待你确是一片真心。”
聿陵声音虽然不大,轩辕承却听得清楚,脸上不禁红了。清涟待他的痴情,若是别人说起还不怎样,此番给自己恩重如山的师尊提起,却是觉得略有羞涩。
“对了,轩辕,本门的火炎之术,你已修炼到哪一层?”
“……已经学会了第四层——九重炎炙。”
聿陵轻轻颔首,表情欣然,“短短几年功夫,便已能领会到第四重术法,放眼太虚结境,恐怕也只有你一人了。”
轩辕承伸手挠了挠后脑勺,俊脸又有些发红,道:“师尊过奖了,其实同门之中法术高强的师兄多的是,我之所以学得快些,可能是因为我遇到的危险比别人更多罢了。”
聿陵转过头来,一双沉静的黑眸静静看着他,眸中似是肯定,也似有一丝爱怜,“不错,你所吃的苦,比之他们又何止多了百倍,更何况,这苦,还是要继续吃下去。”顿了一顿,接道:“为师今日上这天狼峰,便是要将本门炎术中的第五层——劫魂渡波,传授与你。”
“劫魂渡波?”轩辕承脚下不自禁地退了半步,诧然看着聿陵,“这、这是本门火炎之术的最高一层,就算是好多师伯师叔也都未曾学会,师尊你、你竟要教给我?”
聿陵神色却仍是冷静,毫无一丝迟疑,“各人悟性有别,修为自不相同,你即是你,不必去比他人。”
轩辕承给聿陵一说,脸上顿时浮上一重羞愧之色,垂首道:“师尊说的是,是弟子错了。”
聿陵点了点头,“五颗灵珠只缺其一,然而为师有一种预感,这最后的一颗灵珠所要经历的凶险,只怕出乎你的想象,是以既然你已经领会了九重炎炙,证明你悟性非凡,领悟这劫魂渡波,也并非没有可能。”
轩辕承忽然在聿陵面前单膝跪下,大声说道:“弟子愿学,请师尊将劫魂渡波传与弟子!”
聿陵伸手将他扶起,回转身去,将衣袖一拂,只见在天狼峰那块向外凸出的山石之上,竟然凭空多出了一株小小的杏树,花枝浓绿,嫣红绽放。
“师尊,你这是……”以往聿陵传他术法,必定是先教他口诀,不想此番未教口诀,反倒变出这样一株娉娉婷婷的树来,不知所谓何意。
“你用真火之术,烧去这株花树的一半。”
“烧去一半?这……”轩辕承皱眉,他用火术,素来都是一股脑的烧掉,从没试过怎样还留一半,但眼见师父坚决,也只好硬着头皮按照师尊的话做。
真火之术他使来已是得心应手,咒诀念过,两指向着那花树一点,但见一道火光缠绕而上,转眼已将那棵娇艳的花树重重包围。
“哎,一半,一半啊!”轩辕承眼巴巴地望着已经成为一个火球的花树,大声叫道,只是他就算再叫,这三昧真火也要将那棵小小花树烧个干净!
聿陵在他身后轻轻摇头,抬手一挥,只见一道青光覆上,花树上的火球顿然熄灭,轩辕承定睛一看,不禁又是惊奇,又是叹服,只见那棵纤细的花树,果然只剩一半的枝桠,另外的一半,便如同是擦去的水墨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你、你真是厉害,快把这个教给弟子吧!”他从八岁就习会了真火,却从不知道,真火竟然也可以达到如此收发自如的境地。
聿陵看着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为师要教你的,远不止这个。你且看好。”说着缓缓抬起左手,手指轻轻一弹,只见一点鲜艳至极的樱红光芒蓦的从他指尖飞出,转瞬没入了那株只剩一半的花树之中。
轩辕承瞪大眼睛看着,左等右等,却不见那花树有什么动静,虽然只剩一半,但绿叶仍绿,花开如云。
“这,就是劫魂渡波的精髓。”
“啊、啊?”
“你若不信,自可上前亲自看上一看。”
轩辕承不是不信师尊,而是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那半株花树明明一点变化都没有,师尊为何要说那是劫魂渡波的精髓?难道是自己的眼瞎了?将信将疑地走上前去,弯身在那花树跟前,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却也没看出一点异样,花枝料峭,花瓣柔软,甚至鼻端还能够闻得到隐隐的花香。轩辕承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这花树上娇艳的杏花,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到杏花嫣红的花瓣时,眼前的一切,忽然倾塌,那株一直俏生生挺立在他面前的花树,竟就像是一截燃尽的香灰,倏然散落,所有的花叶、花枝、花瓣和花香,都散尽于九州凛冽的风中。
轩辕承怔怔站在山崖之巅,一动不动。聿陵自他身后慢慢走上,看着他的侧颜道:“这,就是劫魂渡波。”
元神已灭,形体却仍在,只因太强太快。
“入兮魂灭,出兮劫消,万念归真,道法自然……”
……
“师尊,学会了劫魂渡波,是不是就可以天下无敌?”
“呵呵,天地无涯,道法无边,其实人最难战胜的,永远都是自己。”
“劫魂渡波虽然厉害,但却还不是最霸道的。”
“难道还有别的法术?”
“……你掌中焚天,是上古神剑,将劫魂渡波与焚天融为一体的剑技,叫做‘怒焰天阑’。”
“怒焰……天阑?”
“不错,焰焚九天,剑起天阑,只此一式,你便会明白什么叫做剑底乾坤。”
天狼峰的天上,不知何时再度浸染墨色,几点寒星幽幽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