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222、第六十八章 异样（三）

　　聿陵站在他面前，见他狂笑怒骂，只是沉默，等到他的声音渐渐小了，才缓缓开口：“师叔，师父……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他毕生都在寻找五灵，却始终都没有找到。……现在虽然只有三颗灵珠，但弟子仍可聚集这灵珠的灵力，暂且为师叔缓解病痛。”说着双目合住，两手抬起置于胸前，指尖轻触，结了一个虚虚的手势，嘴唇轻动，念动口诀，只见两侧那三盏青铜灯上的三颗灵珠，突然同时亮起一片光华，接着这些光华，竟都汇聚成三道光柱，分别是赤红、明金、暗黄三色，好像喷射的水柱一般向着聿陵的双掌掌心处汇聚过来。这三道光柱在聿陵掌中凝聚成一个光球，三种颜色混合在一起，竟然逐渐融合，变为一片淡淡的白光！聿陵双掌缓缓收缩，将掌中的那个光球渐渐回压，光球变小，颜色却渐渐耀目，仿佛水晶一般。
　　就在他掌心的光球变得像是一个水晶球般光芒夺目之时，聿陵俊挺的剑眉忽的一皱，接着一道明显的黑气自他脸上闪过，从前额，直到下颔，与他脸上的黑气同时，他掌中的光球之上也同样闪过了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聿陵身躯稍稍一震，眉心深锁，双掌掌心同时出现了一片暗红，手掌慢慢旋转，那个晶莹璀璨的光球竟然也变成了暗红颜色，随着他手掌的转动在他掌心之中慢慢回旋。
　　那个坐在铜椅上的老者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两道灰白的残眉紧皱，死死地盯着聿陵掌中的光球，目神之中，现出了一点怪异神色。
　　聿陵掌中变为暗红的光球猛然之间黑了下来，接着突然爆开，光芒刺瞎人眼，耳边只听聿陵发出了轻轻一声闷哼，再定睛时，他掌中的光球已然消失不在，而他的一只左手，却抚在自己胸口之上。
　　“哼，怎么，连你自己也抵受不住这几颗灵珠的灵力？如此狼狈，又怎敢妄称用这五灵之力替我疗伤？”
　　聿陵脸上游荡一丝微微的灰败，听得昙虚如此讥讽，竟然也未立时反驳，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弟子法力低微，本想替师叔暂且缓解病痛，怎奈却驾驭不了这上古五灵，还请师叔暂且忍耐一阵，待到五灵齐聚，再做打算。弟子……先行告退。”说着垂下眼眸，竟要转身离去。
　　昙虚见他竟然丝毫没有恼羞成怒之态，眼中尖刻的神色竟然消失了一些，眯起一双冰冷眼睛，冷笑开口：“慢着。”
　　聿陵止步，回身道：“师叔还有何事？”
　　昙虚上下打量了他数眼，点了点头道：“流弦的这些个弟子，倒是只有你把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学了个惟妙惟肖，哼哼，聿陵，你现在应该是这太虚的掌门了吧？”
　　聿陵摇一摇头，“弟子任太虚结境灵剑长老之职，本派现任掌门，是璇华师兄。”
　　“璇华……”昙虚眉头皱起，似是在记忆之中搜索，“……就是当年混元真人的大弟子，那个遇妖不斩的璇华？”
　　聿陵顿了一顿，微微颔首道：“正是。”
　　昙虚一双残眉一挑，竟然发出了一阵笑声，“哈，哈哈哈，你师父不但道貌岸然，还是天下第一大的蠢货，放着你这么一个得意弟子，不将掌门之位传了与你，却给了璇华？璇华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怎样，太虚结境交到他的手上，你们是否觉得十分的舒畅？啊，哈哈哈……”
　　聿陵神色仍是平静，待他笑完，淡淡的道：“师尊这样决定，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况且，我生性不喜拘束，恐怕也做不来掌门之位。”
　　昙虚冷笑看他，“难得你倒是如此想得开。”眼睛向着两旁转了一周，扫视了仍旧旋转在三只青莲铜灯上的三颗灵珠，笑道：“你方才集合这三颗灵珠的灵力之时，是否感到一阵阴冷，还有胸口之中，忽然十分恶心？”
　　聿陵神色一愕，猛然抬眼，紧紧盯着昙虚的脸。昙虚看着他的目光，目中甚有几分得意之色，点头道：“怎样，被我说中了么？呵呵~~，你不必如此看我，当年老夫寻找这五灵的时候，你也不过只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小道童而已。”
　　聿陵的神色自惊诧渐渐转为平静，缓缓抬手施礼：“请师叔明示。”昙虚所言半分不错，方才在他聚集三颗灵珠灵力之时，的确强烈地感受到了他所说的那种感觉，而这些却仅仅只是表象，这种阴冷的力量在一瞬间向内反噬，穿透了他所有的灵力防御，直接伤到了他的五内。更为可怕的是，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这股邪异强悍的力量，绝不属于任何一颗灵珠，却深深的藏匿在这灵珠的灵力之中，好像骨血肌肉，无可分离。
　　这，到底是什么？
　　昙虚看了他一眼，也收起了脸上的揶揄讽刺之色，慢慢眯起眼睛，似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这三颗灵珠是雷霆，离火，和沉沙？”
　　聿陵颔首，“不错。”
　　昙虚的目光闪电般射向大殿左侧第一位的那只青铜莲花，铜灯外悬挂的帷幔微微起伏，露出里面明如天光的一线金色光芒。
　　“雷霆天威，秉正祛邪，西方庚金，妖魔难近。此雷霆是真，确为五灵之首。”
　　“此雷霆为真……，这是何意？”聿陵微有愕然，他早已亲自试过，以他多年的修为，确已断定这三颗灵珠为真，断然不会出错！
　　昙虚并不回答他话，只是接着道：“南方阳火，至阳酷烈，然内有灵魄，刚柔相济，阴阳和合，若无灵魄，离火神珠空有灼天之焰，却无灵根，内中灵力无法引出，更无法和其余灵珠汇聚，不过是空有‘离火’其名而已。”
　　聿陵眉峰微微一动，“师叔的意思是说，这颗离火灵珠，没有内中的灵魄？”其实他方才也有所感觉，离火酷烈，却无一丝上古神珠的温柔慈灵之气，只是他从前从未听说，这五灵原来还有灵魄之说。
　　昙虚这一次微微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离火之魂已失，若不能寻回，离火便只剩一副上古皮囊。”
　　“那……沉沙……”聿陵目色一沉，他在沉沙上感觉到的怪异，远胜离火。
　　果然，昙虚听他问出，脸色也蓦的一沉，目光之中俱是肃杀。
　　“这颗沉沙……才是老夫真正担心之事。若说离火，只是缺了灵魄，但到底是上古灵珠，身上的正气威仪却还仍在，而这沉沙，却像是脱胎换骨，从内而外，浸满了一种阴邪之力，除了沉沙本身极强的灵力，其余的……丝毫不像是盘古神上所留下的沉沙灵珠。”
　　“……”聿陵一时无言，沉沙灵珠的确诡异，但他心里也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颗灵珠，的的确确就是沉沙。
　　昙虚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我和你想的一样，这颗灵珠，的确是沉沙，但是……恐怕是给人以邪术加以改变，彻底摧毁了沉沙的本性……”顿了一顿，似在沉吟，半晌忽然抬头看着聿陵道：“我且问你，这颗沉沙，你是从哪里得来？”
　　聿陵道：“地界，无垢之河彼岸。”
　　昙虚双眉一扬，脸上竟然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冷哼一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颗灵珠之内，蕴藏着无尽的阴气怨气，若用这颗沉沙，不但无法重铸天柱，就连施术之人，也要遭到反噬，性命不保。”
　　聿陵默立半晌，眼望沉沙的方向，很久才开口道：“可有破解之法？”
　　昙虚垂下双目，过了半晌，微微点了一下头。
　　“有。”
　　“是什么？”
　　“得要有一个修为法力俱都很高的人，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沉沙之内，同时用自己的身体吸收沉沙的那种阴冥之力，等到这种推宫过血般的置换完成之时，沉沙灵珠便可回归原貌。”
　　聿陵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之色。
　　昙虚目光锐利，将他神色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唇角下撇，露出一丝嘲讽冷笑。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件事，非常轻松？”
　　聿陵敛目道：“弟子知道此事必然绝不轻松，但弟子自信一定可以做到。”
　　昙虚反问：“是么？那老夫可以告诉你，你这般有自信，只不过是因为，你将这一件事想得太过简单。以自身与沉沙灵力相析，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只能由一人完成。若是这个人无法完成，那沉沙灵珠便会染上浊气，灵力混杂，变为一颗废珠，除了遗害万年，再无用处。所以，这个施术之人，你一定要慎之又慎地选好，绝不能出一点纰漏。”顿了一顿，接道：“而且，就算是成功，这个施术之人身体也会大受折损，重者还会有性命之虞。”
　　聿陵想了一想，点了点头道：“多谢师叔相告，弟子自会谨慎行事。弟子还有要事，改日再来探望师叔。”言罢转身，步出凌虚殿。铜椅上昙虚一双冷厉目珠，一直盯在他的背影之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