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长安曲》幻花铃

168、第五十一章 半蛇（四）

　　小路上也同样没有一个人，但似乎总有一种奇怪的声音，隐隐漂浮在阴冷的空气中。越往深走，这声音便越是清晰，回响在耳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是什么声音？”清涟皱眉道，她从未听见过这样的声音，像是一个人在发出呻吟，但这呻吟里又夹杂着很多奇怪的声音，像是笑声，又像是撕裂了布帛之类的东西。
　　“轩辕，这声音就在前面。”墨澜低声道。
　　轩辕承眯起双眸向着远处看了一眼，回头道：“我们过去看看，大家小心，不要打草惊蛇。”目光扫过跟在最后的媚儿脸上，见她一张娇颜吓得雪白，水盈盈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楚楚可怜，略一思忖，向着她柔声说道：“媚儿姑娘，你要保护好自己。”
　　媚儿将贝齿咬住樱唇，轻轻点了点头。
　　轩辕承当先，清涟跟在他身旁，然后是碧尘，裴云熙，媚儿，最后是墨澜，几人偏离小路，借着路旁的乱石遮掩，一点点接近前方发出怪声的地方。越到近前，轩辕承的身子便伏得越低，最后几乎是蹲在地上。
　　一丝微弱的火光不知从哪里透出映在他脸上，虽然也是火焰的红色，却似乎没有一丝暖意。
　　清涟在他身旁蹲好，伸着脖子张望了一眼，双眸蓦的睁大，轩辕承伸过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出声。”
　　眼前不太远处是一片乱石滩，每一块石头，几乎都有鹅卵般大，一片白惨惨的石滩，看起来很是荒凉。石滩中央竟然有很多人，这些人围拢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圆圈中间似乎点了火，那抹冰冷的火光，便是从这些人身体的缝隙中透出来的。
　　“阿承，罗二嫂子。”清涟看了片刻，忽然轻声说道。
　　轩辕承剑眉皱起，他也已经看见了站在人圈后面的一个身材略胖的女人，看背影正是留他们借宿的那个罗家二嫂。
　　“他们在这干什么……”看这石滩里的人，差不多便是罗家坪里所有的村民，只是轩辕承实在想不通，这些人晚上不在家睡觉，为什么都聚集在这个诡异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竟然还设下了障眼法。
　　正自思忖，眼前忽然闪过一个小小红影，定睛一看，正是他们方才一直在追的那个红衣女童，这女童自从在他们眼前消失之后便再无踪影，想不到现在竟又突然出现。
　　那个女童似乎并不知道他们就在左近，一直飞快地向着那片石滩上的人群跑去。
　　轩辕承身子微动，估算那女童移动的距离，心中犹豫是否要出手将她抓住，以免惊动那群人。正在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咆哮，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直扑到那女童身上，女童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一片血色弥漫在夜色中。
　　轩辕承大吃一惊，定睛看去，只见那个红衣女童已经倒在乱石滩上，一个巨大的似蛇非蛇的怪物一脚踩在她的身体上，正张开一张血红的嘴撕扯那女童的头颅。
　　身旁清涟一声惊呼：“又是这个怪物！”
　　那只正在啃噬女童的怪物身长足有两丈之多，粗如水桶，然而在这酷似巨蛇的身体上，竟然还包裹着短短一圈人的身体，四肢撑地，靠巨大的蛇尾平衡。它正在噬咬女童的那只头颅，赫然也是一颗人头，只是比普通人的头颅大上一倍，头发又浓又密，像是鬃毛一样垂下来，挡住了一张已沾着斑斑鲜血的脸。
　　“轩辕哥哥，你快去救那个小妹妹啊！”媚儿不知何时已蹲身在他身旁，焦急开口。
　　轩辕承摇摇头，低声道：“晚了，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可是，那个怪物正在吃她……”媚儿的声音似是已快要哭出来。
　　“现在出去已于事无补，只能打草惊蛇，媚儿姑娘，这个罗家坪绝非是一个普通的村落，且先看看再说。”墨澜转头看着媚儿，温声说道。
　　乱石滩上女童身下的苍白石头，都已被流出的血水染红，轩辕承忍不住别开眼睛，心中如同火焚，身为太虚结境的弟子，他恨不能立刻出去将这残暴的怪物斩为碎片，但他心中也知墨澜说的半点没错，这里谜团重重，现在出去，只能打草惊蛇。最令他奇怪的是，眼前发生这一幕惨剧，女孩的惨叫和怪物的低吼都那么惊天动地，而那些围拢在一起的罗家坪村民却根本无动于衷！听到叫声，只有几个村民转过头来看了一看，又将头转了回去，脸色木然，仿佛看见的不是一只恐怖的怪物在啃食一个孩子，而只是一条蛇咬死了一只老鼠，这些毫无反应的村民中，赫然竟有早些时候为了开门的事殴打这女童的壮汉。罗二嫂子站在人群最后，距离轩辕承他们也算最近，她最后一个将脸转了回去，轩辕承清楚的看见，在那一瞬她那双肿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很奇怪的光，说不清是什么意味，但却令人心里十分不适。
　　“我过去看看。”轩辕承沉声道，刚刚站起身，便见到乱石滩上的村民竟然“呼啦”一下，向着四面散开，露出了方才被他们围拢在中间的一块空地。
　　轩辕承一愣之下，赶忙再度蹲下身子，向着乱石滩看去。
　　那片空地上果然有一堆燃起的火焰，和他们一直感受到的一样，这火焰的火苗虽然很高，看起来燃烧得极是旺盛，但却阴冷冷的没有一丝暖意，然而最令人震惊的还并不是这一堆冰冷的火焰，而是在这火堆边趴伏在地的一些东西。
　　这些东西在地上蠕动着，发出一声声好像呻吟的叫声，看样子竟像是在绕着那堆阴火打转。他们最先听到的那种奇怪的声音，应该便是这些在地上爬动的东西发出来的。
　　“墨澜师兄，你有没有看出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轩辕承低声问墨澜。
　　墨澜一双长眉紧锁，俊雅的脸上一片冷凝，低低回答：“是人。”
　　轩辕承并不意外，他也早有这种感觉，之所以要问墨澜，只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体似乎有些扭曲，看起来很是奇怪。
　　“嗬！嗬嗬！”地上的一个爬动的“人”忽然发出了如同畜生一样的怪声，身体死死扒在地上不再动弹。轩辕承几人在暗处看得清楚，只见这“人”的身体上不住凸起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要从他的身体里强行钻出来。这个“人”显是极度痛苦，身躯四肢不住打抖，但喉咙却似被什么东西堵住，连惨叫都发不出，只能发出那种类似野兽的“嗬嗬”声。
　　轩辕承仔细听这声音，忽然心中一动，难怪他总觉得这奇怪的声音有些耳熟，此时才忽然想起，这声音和罗二嫂子家那间挂着棉布帘子的屋中传出的那声奇怪叫声极是相似，都是又嘶又哑，拖得很长。一想到此，不禁慢慢地嗅了一口周围的空气，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虽然少了那种温热的感觉，但还是可以辨别出正是那种他们在罗二嫂子和那女童家都闻到过的臭味。
　　“啊——”地上那个“人”的呻吟突然变为了哀嚎，令人的头发都要炸起来，只见他的身躯忽然从地上弹跳起来，又重重的摔下去，如此反复了几次，终于落在地上不再动弹。虽然他已不再嚎叫，但轩辕承几人身上的毛骨悚然之感，却并没有消失，只因在这“人”最后一次从空中落下去时，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这人的身体已经变了，变的更长，却并不是身体的长长，而是从这“人”的两腿之间，伸出一条长长的东西，像是蛇的尾巴。
　　所有的人忽然都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原来那种半人半蛇的怪物，竟是如此产生。
　　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其他的几个“人”也都先后发出了野兽般的叫声，然后和第一个“人”一样，从两腿之间长出了一条蛇尾。
　　“这是一种什么邪术，怎么能让人变成这个样子？”轩辕承皱眉问道。
　　墨澜缓缓摇头，“我也从未听说过。”顿了顿又道：“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这些怪物到底是人变成的，还是根本就不是人。”
　　正说话间，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阴影，接着一股带着恶臭的风扑面而来，轩辕承猛一抬头，只见头顶一只巨大的半蛇怪物正向着他狠狠扑下，目中寒光一闪，伸手拔剑。那巨大的怪物和他目光对视，竟然好似在空中缩回了几尺，突然掉转身体，向着一旁抱膝蹲在地上的媚儿扑去。
　　“轩辕哥哥救我！”荒凉的乱石滩上方，蓦的响起了一个少女惊慌失措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