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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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家语五仪》：“存亡祸福，皆己而已，天灾地妖，不能加也。”
天灾，通常指自然界发生的灾害，家毁人亡后，朝廷的应对方针是重中之重，若因应对不及时而惹下后难，皇帝大多会找个倒霉鬼来祭旗，其中包括灾难地区的官员、没有及时上报灾情的官员、由得灾民自生自灭的官员、趁机中饱私囊的官员等，但更多时候，上报灾难的官员总是成为天子的第一个迁怒对象。
此时此刻，御书房里就传出了康帝的怒吼，随后是极其清脆的一声，还有低沉的闷哼声。
“好，好的很！”康帝显然震怒之极，“昨儿酉时的灾情居然到现在才上报！是不是以为要过年了所以都回家睡觉了？”
“臣不敢！”薄礼恒的声音比之前低得多，“这是杭州快马送过来的情报，臣也是一刻钟前才拿到，事急从权，还请陛下速请各位达人一起前来协商后续事项。”
“不用你说！”康帝狠狠地拍桌，“来人，把钦天监和六部都叫进来！朕倒要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好好的突然就地龙翻身死伤无数，朕要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见地龙翻身后，冯国莘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天子失德’、‘罪己诏’，在康帝吼出‘钦天监’后才想起，这个时候若康帝不想担下罪名，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替死鬼。
而现成的替死鬼、天子之一，现就在凤仪宫里，帮着冯皇后去检查内侍及宫女们的工作。
冯国莘打了个冷颤——八万条人命，足以把太子给拉进不见天日的生活里！
想到这里，他趁着值班的内侍急匆匆出宫去时，跟身边的侍卫换了班，随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在慌乱的内侍群里走出了御书房，进而悄然无息地溜进了东宫。
小叔冯立安在上书房停课后就回了冯家，而后宫里人来人往地正忙着过年事务，最安全的法子还是通过东宫执事赖公公给皇后及太子传讯。
还有宫外的小师弟——思及槿千梣每提及小太子就分外柔和的眉眼，还有冯家与慎悟道人的约定——这个消息，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传进槿府。
这一天，京里都乱了起来，加班中的老臣被传到御书房里，足足一日一夜才被放出来。在这期间里，各种消息在京中漫天传，有的说冯家按耐不住要夺权了、有的说皇贵妃终于说服康帝废太子而立三皇子、有的说边关告急需要康帝派兵遣将去力挽狂澜、有的说海盗来袭死亡无数得康帝派个人去歼匪，居然还有的说荣太妃病重康帝急着给生母抬份位冲喜。
槿百江进宫半天后，慎悟道人的小白鸽来了，说让槿千梣准备准备下杭州去救灾。这时候槿千梣才知道杭州发难了，只是这时间却比上辈子早了点。
上辈子，戊康十年刚开春，杭州地龙翻身，引起泥石流山崩，未完全融化的雪从山顶上滑下，和着泥土一块儿淹没了三四个县城，死伤者近乎三万。后还有三至四次余震外，光被压死在宅子里的人近乎一万，还有跌进地缝里的、避难时被误伤的等。待下春雷雨后，除了要救援被困在塌楼里的居民，突发的疫情也让驻守杭州的官员措手不及，使得灾民人数急速上升，闹得杭州哀嚎不断。
那时候慎悟道人带着槿千梣去杭州救灾，慎悟道人不懂医，但这不妨碍他去劫富济贫，一个晚上把藏富的杭州大商都拜访了一遍，并留下名帖表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对各位富商致以最高谢意。随后慎悟道人以此为本，买了一大批粮食与药材运进杭州，给水深火热中的杭州民众带来了希望。
这之中不乏想发灾难财的商贾与官员，还有人瞄上慎悟道人的货，打算半途截下来为己所用。慎悟道人也不是吃素的，他给每个想在老虎嘴边拔毛的人都上了堂惨痛的教训，使得这些‘窝囊废’后来对慎悟道人是闻之色变。
槿千梣年纪小，所能作的不过是帮慎悟道人代笔写书信，或出面拒下一些慎悟道人不想接待的人物。后刘璋立和徐豪笙各派其家人下杭州协助慎悟道人派发粮食及救助灾民，又有御医与寻常大夫领康帝的口谕前来救人，杭州这才渐渐地安定下来。
当然，槿千梣不知晓这之后杭州被大清洗了一番，少数被赐死被发配的高官俱是清流派人物，而多数逃过一劫的却是荣太妃之弟户部尚书荣昱文一派的人，不过短短一年余就牢牢把住杭州财政，几乎把杭州当成了自家的库房，任意索取。尔后镇南王愤而举兵造反时，最先响应的是受苦了好几年的杭州民众。
此刻，除了上辈子慎悟道人做的‘好事’，槿千梣想到的则是——怎么会提早了？明明是明年开春后才发生的事情，怎么眼下刚进腊月就来了？
槿千梣不知道，上辈子他没当太子的伴读，冯立安也没有当太子的武科教习，唯二当官的冯家人只有冯绍励和冯国莘，是以官场里冯家始终处于弱势，而这消息则被荣太妃一脉的人给按下去，下边的官商相护地在杭州开吃，待开春疫病在民间传开，实在没法子了才报上去。
但这辈子槿千梣进了东宫，且还隐在冯国莘身后协助太子，无形中让冯家有了向外发展的势力，这样重大消息，自是不能让荣太妃那边的人瞒下来，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把国家财源当成是自家的财库般死命花。
朝臣们战战兢兢地跟康帝商谈的时候，一纸又一纸的命令从御书房里直达六部：谴从三品监察御史游俊文携六部郎中去杭州安抚灾民兼处理失职官员，必要时可以先斩后奏；谴三名御医前往杭州救伤者防疫情；诏令富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如做药材生意的商贾捐药材、做粮食生意的派赠食、做衣裳皮革生意的派衣物；谴二百御林军护送一众官员与物资前往杭州，遇劫道者杀无赦。
京里顿时被炸翻了天，之前那些流言全都不攻自破，反倒是家中有亲属在杭州的慌乱一片，有不少人甚至要动身前往杭州打探灾情。槿府里也紧张起来，因槿百江是第一次出外地办公，槿老夫人和槿薄氏都担心得不得了。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发现槿千梣和他的两个大块头侍从不见了，若不是槿千柳找刘璋立找到槿千梣的程曦阁去，槿府里竟是无人知道槿千梣出门到外去了。
“这是要气死我么，”槿薄氏气红了双眼，“老爷奉旨去杭州也就罢了，小梣不过才九岁，去了又能做点什么呢？早就说了别让他跟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要是小梣回不来，槿家岂不是断了根？”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槿百江皱了皱眉头，“慎悟道人祖上可是国师，能看上小梣是我们的福气，眼下不过是跟着师父出门历练一趟罢了，怎地说得这么严重。”
“老爷你最近忙，不知道这里边的事儿啊，”槿薄氏长叹一声，“小梣和柳儿一样都是妾身十月怀胎神下来的，哪有娘不疼亲子的？就算是灾荒，最后一口饭也得哺进孩子的口里，断没有饱了亲娘饿着亲子的。”
“只是小梣近年多住在外头，跟家里实在是疏远了，妾身跟他说话，三句里大约只回一句。且柳儿说，自小梣从东宫回来后，每逢柳儿去程曦阁，小梣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世人都说读书修身，可看小梣的样子，分明是如同粗鄙武夫般，连忠孝礼义都给忘了。”
“住口，”槿百江沉了沉声，“你这般说，怕是没把小梣当成亲儿了，否则哪个当娘的会这般埋汰自己的亲子？”
“妾身是为小梣着想啊，”槿薄氏捏着帕子，“去上书房念书是好的，怕的就是他学了道人那做武夫的一套，表面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私底下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这么小的孩子都带去那等脏乱之地。”
槿百江不耐烦地挥手，“行了，妇道人家，少说两句吧，男子汉大丈夫自当奋斗出一番事业，小梣不过年纪尚小罢了……我明儿就要随游大人去杭州，若是瞧见小梣就让他早些回来，省得你一天三餐地挂在心上念叨。”
“老爷说笑了，”槿薄氏勉强牵起嘴角，“此去杭州尚未知是安是危，且老爷有公务在身，还是别担忧这些小事了。”
“你明白就好，”槿百江站了起来，往房外走去，“听圣上的意思，这个年不会太好过，家里也低调一点了，上午大舅子给踢了一脚，胸口的淤印还没消呢。”
“妾身知道了，”槿薄氏低眉垂眼地站在门边，“还望老爷多保重身子，家里老少都指望着老爷吃饭呢。”
槿百江点点头，带着近身小厮往书房走去了。等槿百江走远，槿薄氏咬紧下唇，对隐在身后的沈嬷嬷说，“小梣真的自个儿往杭州去了？”
“的确是这么说的，”沈嬷嬷叹气，“夫人你也别为小公子伤神了，这过年的事，还得你捏个主意要咋办，眼下圣上正怒，怕这个年会比较清静了。”
“我也是这么想，”槿薄氏抬头，眼里一片淡漠，“不管他了，反正他眼里怕是也没我这母亲，都忘了圣贤之语，‘父母在，不远游’，这不仅远游去了，连家人都不要了。”
槿薄氏没跟槿百江说，槿千梣留在程曦阁的纸条，除了说他奉慎悟道人的意思下杭州去救灾，也隐约表示希望槿薄氏能多注意槿千柳，只是在槿薄氏看来，槿千梣的意思仿若说我大约回不来了，就别再把心思放我身上，多关注胞兄才是。
“夫人消消气，”沈嬷嬷忙替槿薄氏抚背，“许是我们误解了小公子的意思……毕竟大公子刚入靖沅书院，遇上些问题也不出奇，这不，前阵子大公子不是一直去向刘公子请教学问吗？”
“哼，那算哪门子的公子，”槿薄氏不屑地冷哼，“不过是老爷和兄长瞧在镇国侯脸上给他点面子，他却高高地端着架子，把槿府当成自家后花园似的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听兄长说，之所以只有小梣进了伴读人选名单，就是这个刘氏搞的，是个嫉贤妒能的小人罢了。”
刘璋立无官职在身，且其只是镇国侯表侄，论常理是属于庶民，然而镇国侯却喜其才华，让其辅助平庸的镇国侯世子，这才让刘璋立堪堪入了京人眼里。在某些家族眼里，这就是个现成女婿，虽名义上只是镇国侯表侄，但私底下大家都在议论说搞不好镇国侯以后会有一半是由此人做主。
槿薄氏出身薄氏世家，自是瞧不上这些倚着旁门左道手段攀上主家的人，更何况对方隐隐有打压自家长子的迹象，更是让槿薄氏不喜了。
若是让刘璋立知道槿薄氏的想法，怕是会笑得满地打滚，只是眼下他忙着依师父之言护送小师弟前往杭州，倒是没空去理会这些后宅夫人的看法。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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