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恶魔小丑

2、第二章

　　原是今晨，村里硕果仅存的一个小年轻去林子里拾蘑菇，一转头的功夫猛然被右边一个站着的东西吓了好大一跳。
　　本能反应是遇到了野兽，但他也胆大，仔细看了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竟是一个比流浪汉更具风格的人！
　　那人小孩的身形，不着片缕，但身上的泥块尘土却层叠着几乎覆盖了他的每一处皮肤，有些地方甚至还皲裂了，脸上也就能看到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睛。

　　小年轻侥是心里素质过硬，也还是止不住心里发憷，他为了多找些菌菇已经进的比较里了，眼前这东西……该不会是山鬼吧？

　　这半大小子虽是初生牛犊，但由于其小时候实在是皮的无法无天了。他奶奶剑走偏锋，也是寻常人家常用的招数，祭出山里的精怪鬼神来镇压他，一镇一个准，于是那些生吃人肉的山精在他的童年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现在猛然一想到面前这玩意有可能就是那种凶残的生物，小伙子的腿就开始打抖，想跑都跑不动了！差点就被吓尿！

　　奶奶！您孙子要被生吃了！

　　也不知是他哪根神经崩坏了，小伙子在跟那东西对视良久后非常脑残的吐出一句："那个，山鬼爷爷，咱打个商量，您等我回去跟我奶奶告个别，然后您再吃我，您看成么？"
　　然后他非常害怕的紧闭起眼睛，等着山鬼爷爷发威。
　　等了半天，却没有预想而来的被活生生撕开的疼痛，但是恐惧却加深了，他又不敢睁眼，就怕一睁眼看到更恐怖的画面，于是这缺根筋的倒霉孩子怕到极点总算把内心里最想表达的意思嚎了出来。

　　"啊啊啊救命啊！！！"

　　随着那吓破了胆的叫喊，那小伙总算憋出点力气，还闭着眼睛就慌不择路的跑起来。
　　可这里不是一马平川的草原，而是树木林立的深山老林，他马上就悲剧的迎面撞上了一颗大树，直撞了个眼冒金星涕泪横流。
　　等他晕晕乎乎找不着北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一双闪闪发光的大瞳孔，他惊叫一声，终于成功遵循生理本能吓晕了过去。

　　那不人不鬼的东西看着他白眼一翻，滚躺到地上不再动了，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他身边蹲下来，状似好奇的伸出被泥巴包裹住的小手，飞快的在小伙身上戳了戳，戳完就飞快的缩了回来。
　　见他真不再动，又放心大胆的多戳了两下。可能它下手不知轻重，再两下那小伙子就"哎哟"一声疼得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东西又差点吓断气，却是努力了几番怎么都晕不过去了。
　　他只能哭丧着脸，也不知脑补过了什么，默默为自己打足气，大义凛然道，"你你你要饿的话就吃吃吧，我不怕疼！"
　　果然是淳朴的劳动人民。

　　那东西却没有如小伙子所想从肚子上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他吞下，却只一直盯着他看。这二缺脑袋里的弦崩坏了，思维迟钝却意外的拐到了别的路上。
　　他心想，瞧着意思难道真的让他回去给奶奶告别？

　　山精都这么通情达理的么！

　　"山山鬼爷爷，那那我去去就就来。"小伙子说完，也不等那东西给出反应，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向着来路飞快的奔去。
　　奔出一段，却又返身回来，拎起被他扔地上的装满了劳动成果的小背篓，朝仍然原地看着他的东西道，"你你等我。"说完才撒丫子跑了。

　　一气跑出半多钟头，直到能看到生态园的围栏，那小伙子才气喘如牛的停下来，弯腰撑着双腿心有余悸的想，"还好小爷我聪明，不然真就做了那怪物的美餐！"
　　他喘着喘着，猛然看到身边多了一双泥脚。
　　这前后几次三番受惊，都不知道怎么表达惊吓了，只呆呆的转回身，看着那满脸泥的东西，说话都利索了，"山鬼爷爷？您是要跟我回家？"

　　那玩意就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也没出声，小伙子彻底卡壳的脑袋也转不出弯来了，只傻愣愣的点点头，真就给那东西带起路来。那木然放空的神态，活像一只新鲜出炉的僵尸。

　　他们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走上进村子的大路，在村口却遇上那傻子。
　　那傻子本来在一处菜地里扑蝴蝶，远远的看到他们走过来，立刻踏着癫痫病人般凌乱的步伐，捧着蝴蝶献宝似的冲到小年轻面前，一脸乐呵。
　　但他的视线很快就落到了小年轻后面的东西身上，那常年痴傻的眼神似是凝聚了一下，手里的蝴蝶一个没抓住，扑棱着翅膀脱控而飞了。
　　那傻子依着本能胡乱伸手舞了两下，却是没扑到，他也就放弃了。眼睛重新回到那不人不鬼的东西上，他也不知是凭着怎样的野性直觉，顷刻就认出了这就是那12年前给过他一罐糖的小女孩。
　　他呆呆的看了她很久，突然就慌张的把脏手在同样脏的衣服上蹭了两蹭，从鼓鼓的裤子口袋里挖出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灰扑扑的东西，小心翼翼的递到比他还脏的小女孩面前。
　　那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送到眼前的东西，忽闪了两下，突然就毫无预兆的滚下几颗泪来。

　　那小伙子本来清醒了些，却看到那东西竟然像是哭了，又冒了头的恐惧无缘无故就缩了回去。
　　他突然觉得，或许他错了，这不是什么精怪，而只是一个人，一个会哭的人。
　　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之前还避之如蛇蝎的小手，撞开挡路的傻子，飞快的跑了起来。

　　小女孩任他抓着跟着一路跑，眼中的泪已经干了，她却没有回头看傻子哪怕一眼。

　　那傻子就直愣愣的举着手，手里的东西仔细看就能发现那还是12年前，小姑娘当赔罪送给他的那一罐糖果，从未开封，外壳几经磨损，已经褪去了当初生机盎然般的色彩斑斓，只剩了死气沉沉的灰。

　　小伙子一路拉着小女孩回了家，还没进门就扯了嗓子喊，"奶奶，奶奶！"

　　老人家本来在全神贯注的穿针引线，被他孙子那急躁的几嗓子喊得吓了一跳，差点把针穿到手上，以为出了什么事，丢了针线就应了出去，"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大喊大叫什么。"

　　小伙子进了院门，老人家也正好从屋里出来，一对眼，发现自己孙子没少胳膊少腿的，就道，"嚷嚷什么呢？成心想吓死我是不是！"

　　那小伙子见了奶奶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把小女孩拉到他奶奶面前，"奶奶，你快看看，这是不是个人？"

　　这话说的乱七八糟毫无逻辑道理，老人家还来不及数落她孙子就被眼前这个泥人给唬住了，好半天才转向她孙子道，"虎头，他这是掉泥坑里了？"

　　"您先别管，快给他看看。"

　　老人家抬手摸了摸小姑娘身上一层又一层或干或湿的泥，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抬头指挥他孙子道，"还愣着干嘛，赶紧去烧水啊，这不洗干净能看嘛？"

　　等他孙子领命走了，她才仔细打量起小女孩来，"孩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她虽然年纪大了，脑子却清楚的很，这人身上的泥巴不是滚次泥潭就能形成的。
　　"是不是跟家里走丢了？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才上初中吧？"可是不管她问什么说什么，小女孩就是一声没坑。
　　老人家虽然有疑心但毕竟还是淳朴的劳动妇女出身，不是干警察更不是做特务的，只当小孩不敢开口，她最后慈祥的对小女孩笑着道，"别怕啊，奶奶先给你洗干净，有什么我们待会再说。"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被她拉着进了屋，接下来好一通清洗。老人家也没料到她身上有那么多顽固的污垢，怎么搓都下不去，直累得她吭哧吭哧喘粗气，差点就想简单粗暴的上铲子，最终看着那逐渐粉嫩起来的小脸给生生忍住了，只用了刷锅的丝瓜瓢在那玩命。

　　这一洗就洗去了大半日，好在她一生都是劳苦命，没给直接累死只是去了半条命，等帮小姑娘擦干穿好衣服，她真是连老腰都快废了，直疼得"哎哟我这老骨头"的叫唤。

　　小姑娘穿着老人家舍不得扔的六十年代的斜开襟小褂子和碎花大裙子，感觉浑身不自在，她不安分的用手去巴拉那衣服，老人家立刻心疼的打掉她的手，"这可是我以前最喜欢的一套衣服！不许扯！"
　　就算小姑娘听不懂但许是被她严厉的语气吓着了，立刻就不动了，有些可怜巴巴的往墙角一蹲，就不动了。

　　老人家："……虎子！"

　　"奶奶，怎么了？"小伙子已经在外面焦急的来来回回溜达了半天，听到他奶奶的叫唤，几乎是立刻破门而入。他仔细想过了，那人来的蹊跷，不该一时被他的眼泪迷惑就把他带到奶奶跟前，如果他真不是个人这不是陷奶奶于不义嘛！简直是大逆不道狗胆包天！

　　可是等他撞进屋，看到墙角蹲着的粉嫩嫩俏生生一小丫头，刚才还要保护奶奶干掉坏人的思想就缴械投降了，丢盔弃甲的速度简直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