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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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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之境,冰封千里。
颛朝大军驻扎地内守卫森严。
一名年轻人手杖长剑,阔步在冰面上疾走。这么冷的天,他身上只着薄薄一层棉衣,神色冷峻,气质俊朗。巡逻的士兵见怪不怪,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
“沈介,又去找你家媳妇儿啊!”一人从主将营帐走出来,一见到他便出口调笑。
沈介神情变得柔和,“老吴,王爷没调你去守粮仓么?”
吴保刚气得跳脚,“你这臭小子,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再说老子最后那把火至少把夷人大半的粮草烧没了,也算是将功补过了。你莫要在王爷面前火上浇油,不然可别怪我军医所的兄弟欺负你媳妇。”
沈介朝他竖了个中指,越过他直接朝军医所走去,留下吴保刚举着手指莫名其妙。
西南这一战,历时远远超过众人的预测,一打便是两年零九个月。颛朝损失不可谓惨重,士兵却也从十五万锐减为不足十万。番夷损失的兵马虽没有颛朝多,但番夷向来人少物稀,两年多的耗时战打下来,也是人困马乏。
这两年多里,也不是没有休战的时候。只是番夷人野性难改,一旦休养生息过后,便又是一番卷土重来。朝堂上赫亲王一系力排众议,一力主战,和瑞郡王颜翊更是在三军之前祭旗,必要番夷人百年不敢再犯我颛朝边境。两年来,颜翊带着将士,收复城池三座,土地一千余里,夷族一退再退,从开始的气焰嚣张到现在屡次上降书求和。
在外将近三个年头了,所有将士都盼望着早日结束战乱,班师回朝。
军医所营帐内。
赵右轻熟练地替一名伤患缝合伤口,上药包扎,全程只用了不到一刻钟。阴差阳错地,他这个外科医生倒成了战场上的香饽饽。从一开始众人的不信任到现在的信服,赵右轻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战场上时间便是生命。赵右轻记得他第一次动刀是给一个被一刀从颈子切到后腰的老兵做的缝合手术,当时军医所的所有人都不过抱着与其等死不如一试的念头,没想到缝合很成功,那个人活下来了。
现在,一旦两军交战,赵右轻每日的手术量多达十几个。三年熬下来,脸上的泡泡肉消去大半,身子抽条长了十几公分,显得越发的瘦了。
沈介每日奔驰各地,为颜翊传达机密军情,与赵右轻有时候十天半月都见不上一次面。现在战况好转,他身上的担子轻了,便每日都到军医所报道,除了帮把手,更多的是督促赵右轻按时吃饭休息。
对于他们的关系,除了知情人颜翊和李瑾瑜,其他人戏称他们是一对儿。不得不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才是真相。
“沈护卫,早啊!”几名医师笑着同沈介打招呼,年纪大些的崔老敲了敲赵右轻的脑袋,“小赵啊,洗洗手休息休息,再忙活下去只怕沈护卫要同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拼命了。”
沈介脸微微一热,赵右轻顺从地起身洗手,脱去白色大褂之后,才悠悠道:“我这早饭还未吃,再忙活下去,别说他了,我也要同崔老拼命了。”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忘记再调侃沈介一两句了。
两人信步走出来。
沈介从怀里掏出一小纸包,摊开来是热乎乎的包子和炸得香脆的虾仁春卷,一股脑全都塞到赵右轻手里,不忘碎碎念几句:“我就不来你便不记得吃饭么?你现在这身子还小,正发育着,要是饿坏了怎么办?”
赵右轻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捧着包子慢条斯理地吃着,不时反驳几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要真等你来提醒,我还不知道饿死多少回了。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又要走了?”
油乎乎的嘴塞进一个春卷,一开一合吃得香甜。沈介看得出神,半响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暂时没有任务。我想,不用多久咱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你是说……”赵右轻瞪大眼睛。
沈介呆住了,看他圆乎乎的眼睛,秀气的鼻子,舔得红红的粉唇,只觉得可爱无比。不知道为什么,赵右轻这个身体越长与他前世的样子越相像了。两人这么大的时候,那会儿多清纯,哪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说起来,从来这里算起禁欲了好多年呢,未来长路漫漫看不到头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沈介脸顿时一僵,慢慢变红。
沈介瞥了他一眼,显得莫名其妙。
沈介摸摸鼻子,别过脸道:“番夷人首领又送了降书过来,看上面的意思,十有八/九是要休战了。皇帝身体不好,三月前又犯了一次病,我看撑不了多久,王爷势必会在年前赶回去。”
“去京城啊!”赵右轻吃完东西,托着下巴感叹了一句。上次上京也只是匆匆一瞥,现在已经毫无印象,想来应当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吧。
沈介坐过来,将他搂在怀里,一低头就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你又捣鼓出什么东西了,味道有点不一样。”说着靠得近些,嘴唇擦过他的脸颊。
两人都一愣,沈介的脸又红了。
赵右轻扑哧笑出声来,“你都十六岁了,不对,加上上辈子也是人到中年了,怎么精力还那么旺盛?要不要我给你开点药啊?!”
沈介狠狠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你就逗我吧,再养你两年,我听说这里的人都早熟得很,十二三岁就知人事了。”
两人互相揶揄。
听到笑声,李瑾瑜停下脚步,笑了笑,转身离开。他的左脚并不严重,只用了五个月的时间,他便可以慢慢扶着拐杖行走,现在已经与一般人无异了,只是天寒了须得用药材浸泡,不然筋脉隐隐作疼,时有发作。
这场战不用再打下去了。所有的将士都盼着早一日休战,早一日回朝。
李瑾瑜自嘲一笑。
远处马蹄轻盈。颜翊大老远看到他,纵身一跃,几步落到他跟前,后头的亲兵牵了马行礼告退。颜翊伸出手,将落在李瑾瑜身上的叶子拿下来。
“又是一年深秋。”
颜翊笑着附和,“可不是。”
李瑾瑜看着京城的方向,“三年未归,王爷连嫡子长什么模样也不知,想来也是一种遗憾。”见颜翊神色不自在,李瑾瑜却笑了,“我并非质问,不过有感而发罢了。此次一别,说不得又是一个三年,但愿到时你我都能放下。”
颜翊神情一滞,慌乱间抓住了他的手,“你不打算回京?便是不为其他,你离开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家中父母。”
“有大哥在,他们自是平安无虞。”李瑾瑜叹了口气,“我若回去,有些事便不是我能做主的了。更有戟亲王那里,你就不怕我将你卖个干净?”
颜翊笑着摇头,“二皇兄不阻止我与你交好,本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你若什么都不说,倒将你自己置于烈火上烹烤。他想知道什么,你只管说便是。若你是为着这个为难,倒大可不必,我自有法子护你周全。”
李瑾瑜张嘴,颜翊伸手捂住。
“我知你还有另一层顾虑。我会处理好的,信我一回可好?”
李瑾瑜垂下眼,并不回答,颜翊失落地放下手。
天空中响起一声响彻荒野的哨声。两人敛了神色,抬头看向远方。驯鹰人小跑过来,将雄鹰爪子上的信筒摘下递了过去,行礼悄声退下。
颜翊一目三行看完,递给李瑾瑜,脸色变得有几分古怪起来。李瑾瑜扫了一眼,顿时苦笑出来,“看来这次不回去也不行了。”
番夷人的降书随同银子和美人一起献上,不多半个月,两国便达成了百年内免战协议,拉锯长达三年多的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了。战事才刚歇,皇储派系之间又开始争论不休,吵得靖帝头疼不已,一怒之下大赏西南将士,更将和瑞郡王召回,命其入朝议政,颇为倚重。
回程的队伍精简了不少,高山荒漠在慢慢地退后,流民渐渐看不见了。走过一座又一座繁华都市,终于在过年前踏入了京城这片黄金之地。皇帝率领百官,亲到宫门迎接凯旋归来的有功之臣。美酒佳肴,鲜花美人,朝廷休沐一日,举国欢庆。
这一切,与赵右轻和沈介却又无甚大关系。
两人携手走在京城长街上,恍似梦境,陌生而熟悉的声音透过人群,肆意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