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酩酊》夏日晚风

17、第十六章

　　萧飞雨近来殷勤得紧，让我隐隐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窗外是阵阵阴雨连绵，夏末的荷在风雨的摧残中渐渐破败，而我的逃跑计划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感受着空气中的潮气，心里忽然也有些烦乱起来。
　　萧飞雨走了进来，竟是淋了雨的，却无损于那份独一无二的妖魅，仿佛雨中的精灵，措不及防地推门而入，只为了魅惑众生而存在。他的生活，一定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我开始担忧，越是表面看来无害的人，骨子里越让人摸不透，甚至，越发危险。
　　“蓉蓉，想不想出去玩？”
　　我不可置信地挑眉：“现在么？”
　　他笑，倾国倾城，“就是现在，雨比前一阵小多了。”
　　淋雨么？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心头竟有了些许雀跃。
　　加了一件外衫，和萧飞雨一起出门，他说得不错，雨小多了，淅淅沥沥地，敲在荷叶上又高高弹起，似乎是有生命般的愉悦。雨水打在身上、脸上，湿漉漉地，心里却舒服起来，刚刚的烦乱一扫而空。萧飞雨忽然一把抓起我的手，带着我一路跑了起来，鞋子湿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湖心亭时，我早已气喘吁吁，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对方，那张妖魅的脸逐渐在我面前放大，暗暗骂自己没用，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加速了，我把这归结为该名男子的容貌太妖孽了，就在我以为他要吻上我的时候，他忽然灿烂一笑，我石化了几秒，春日桃花盛放的绚烂也不过如此吧，他伸出手轻轻把我额际已经湿了的发丝拂到耳后，修长白皙的手指依然在我脸上流连。这个时候我能做的恐怕只有继续演戏了：“飞雨……”
　　心里却在想，小样儿，以为你用美人计本公主看不出来么，如果不是你眼中有那么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嘲讽和志在必得，我或许真地相信了你，可是，本公主这么多年的皇宫生涯难道是白混的么？

　　那天以后，我和萧飞雨依旧各演各的戏，只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出现了。
　　“蓉蓉，为了你的安全，我决定暂时把你安排在我宫外的别馆住一段日子。”
　　心中涟漪无数，面上平淡无波，“为什么？”
　　“要听实话么？你妹妹要嫁过来了。”
　　“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身为姐姐不能参加妹妹的婚礼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啊。”
　　“蓉蓉不要忘了，我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你和你妹妹根本就不是一母同胞，你们的立场是对立的，她要是知道了你的下落，恐怕会除之而后快吧。”
　　我苦笑了一下，“算你说对了，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

　　宫外比宫中更难逃脱，宫中还有不同的势力存在，宫外的别馆那全是萧飞雨的人啊，真是无语问苍天。
　　这家伙的确奢侈得彻头彻尾，宫外的别馆也是别具一格，竟隐约有些江南园林的风格，虽然小巧，但是，亭台楼阁样样俱全，更有活水引流形成的人工瀑布，做工精巧，让人惊叹。
　　因为逃走无望，我开始用最后一招——装病。
　　我掏出怀中的白玉小瓶，还好，还在，里面是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淡绿色丸药，趁着红尘她们不注意的时候，每日服下一颗，不久，便卧在床上一病不起。
　　萧飞雨似乎没有看穿，真的请了郎中来看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我以为郎中应该都是白发苍苍的，这位却是一个一脸阳光的少年，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皮肤大概是被太阳晒久了，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更衬得一口白牙明晃晃的，眼神很单纯，仿佛未曾沾染过俗世的尘埃。
　　萧飞雨今天似乎有事，进来的只有红尘和这位年轻的郎中，正合我意。
　　他替我把了脉，俊秀的眉毛拧在了一起，我知道他一定了解了我生病的原因，我静观其变，看看他会作何反应，如果他没有把我装病的事情告诉萧飞雨，那我还有一丝希望，如果他说了，我只会被看管得更紧。
　　他思虑了半晌，方悠悠说道：“姑娘这病恐怕是因为水土不服、积郁成疾所至，在下开个方子，红尘姑娘按方子抓药去吧。”
　　还好，他并不是完完全全忠于萧飞雨的人，我知道自己因为服药的关系，最近脸色一直是惨白的，虚弱一笑：“如此有劳这位郎中了。”
　　他回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木子秋，我的名字。”
　　心领神会，“多谢……咳咳……木先生……”，木子秋忙作势前来检查我的情况，在他伸出手的瞬间，我飞快地把一条帕子塞进了他的袖中，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

　　我的直觉告诉自己，木子秋一定会帮我的忙，我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时机，药丸我继续用着，只是改为了一月一颗，又吃了四颗药丸以后，冬天来了，鹅毛般的雪花纷飞着，在属于它们的时节中恣意着。展颜已经嫁给了萧飞雨的弟弟萧霁月，听说在荻国皇宫中耀武扬威着，甚是威风，这个孩子依旧不懂得收敛才是保命的良方。
　　我现在仍然搞不清萧飞雨劫持我的目的，只是，有一种可能太可怕，他根本就是为了留一手后招才扣下我的，这样反而更麻烦，如果清楚他的目的，还可以千方百计的应对，如果他现在没有明确的目的，我只能徒劳地浪费脑子，时时刻刻战战兢兢。
　　萧飞雨这个人恐怕是对雨雪之类的请有独钟吧，看见我身体因为木子秋的药稍见起色，便将我用裘皮裹得厚厚的出来赏梅，他宫中有的是佳人吧，这样难为我一个病人实在是可恨。
　　当亲眼见到那一片红艳到极致的怒放的梅花时，我忘了自己刚刚的抱怨。漫天飞雪中风姿绰约的红梅，傲然挺立，花香怡人，令人神清气爽。
　　“蓉蓉，喜欢么？”
　　“喜欢”，这句是真话。
　　他双手圈住了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僵，他将头枕在我肩上：“那，留下来吧，每年都可以欣赏到这样的美景了。”
　　如果有自由，美景我自然欣赏，若是成了笼中鸟，怕是再美的景色也是枉然，我一边默默闭气一边在心里数数，还没数到五就晕倒在了萧飞雨的怀中。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上，是他把我弄进来的吧，房间里很暖，还有着淡淡的香气，萧飞雨已经走了，毕竟，皇子么，还是很忙的，有空闲才会来陪我玩游戏。就在那天，我等了许久的消息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