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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韶光 ...
她坐在走廊上,是夏,廊上的藤蔓长势甚好,一边从小养到大的一条黄色土狗恹恹的趴着,她坐着想一些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日随了长姐一同参加了某个皇女的所谓才女们的聚会,时间是春日,桃花开得正好,半山坡的粉嫩的红色。那是她及笄后参加的第一次游春,什么规矩也不懂。长姐和大爹爹也只是和蔼的嘱托了一句,玩的开心就好,多交些喜欢的朋友。
她谁都不认识,及笄之前从未呼朋结伴的和哪家的贵女玩过,不免就被孤零零的遗落在一边。她还记得那时间她犯了错,一个让她之后都后悔非常的事。可是事情过到了现在,却也七零八落的忘了个差不多。
她从不知道有些付雅的句子,只知道沉默。流水曲觞她插不上口,吹箫抚琴她也不擅长。宴会的细节也忘记了。
她交了一个朋友,身份不太高贵的样子,性子却十分不羁。从那时间开始,好像事情就慢慢地走向了一个陌生的发展。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母亲和大爹爹都十分宠爱她,她不想做的事情都可以不做。这种事情甚至连大姐也求不来——她只能被逼着学着各种绕口的诗律文言什么乱七八糟的琴艺——她也具体说不出来是什么——她从来没学过。
最喜欢安静的坐在房里,不爱和人交往——直到及笄。女子及笄意味着要开始选夫,娶亲。因为男子远远地多于女子,所以至少要娶两个。
这听起来很棒,从小她就偷偷地看那些才子佳人的书——那是她长姐给她的——殃不住她的哀求。那些书真的奇妙又好看。漂亮善解人意的男人,一起幸福美满的生活。她是他的唯一,他最爱她。真好。
她很喜欢看这些,也希望能娶上一些善解人意的男孩子——她认为这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大家都说她长得很好看。
后来,嗯,后来——
她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也终于知道该怎么和人好好交往,培养关系了。有些晚了。那时间她最初在聚会上结交的那个不羁的女孩子已经投湖死啦,她也终于知道这些年她究竟错过了些什么,也许是一个特别美好的自己。
那个不羁的女孩子,叫——忘了。果然是已经过去太久了,只记得她有个乳名,唤作殷殷。殷殷过得真洒脱,她不是什么庶女,父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将军。她最喜欢做一些很任性的事,比如说,因为五皇女抢了她的位子就指桑骂槐的说一通什么。五皇女尚且年幼,她的四姐听懂了,碍于教养,什么都没说。
有修养的女孩子都是这样。
她当时什么都不懂,以为殷殷是个很有勇气的姑娘,以为她家中十分有势力。不知不觉同她走近了。而且也开始像她那样。
殷殷说,我们干嘛在乎别人的目光,反正我们总要死的,我就这样的人,怎么了。
是啊,总要死的,所以殷殷死了。因为大家对于那些粗鲁的,没有教养的,不合群的人的排斥,所以孤独极了,所以死了。
她还活着。她被人耻笑了五年,都一直孤独的活着。最终她也开始疏远殷殷了,殷殷只有自己一人了。
殷殷死了。
最初的一年里,因为从未接交过朋友,所以不懂什么规矩,大家不喜欢她的性格了。因为什么都不懂,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她,而且她又是个庶女。
浅薄,木讷,小气,拿不出手的庶女。
一开始有很多男孩子喜欢她的,可是他们后来宁愿喜欢一个长得远远不如她的人。
她长得真的很漂亮,见过她的人最初都说,像一朵出水的白莲。可是后来就没有人这么说了。也没有男孩子喜欢她,她又没有朋友。那些她的罪过的皇亲国戚,高官望族——那些人就像是玩弄一个可怜的不自量力的老鼠一样,心情好了耍弄一番,不好了嘲讽一番——她们犯不着捏死一只老鼠——她那么令人喜欢不起来。
殷殷敢做些什么,却不能承担后果,所以死了。
她尚且活着。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好久了。
她现在都有二十二岁了,有过一个可爱的女儿,可是没养到两岁就夭折了。前年刚刚去的。
人生真是漫长,回忆了一年,就已经是黄昏了。有下人叫她去吃饭。
晚上的菜式很清淡,因为男主人很讲究。
他们坐在一张桌子旁。一个叫莫行远,一个叫卫云止。
“晚上好啊各位。”她懒懒的打了个呵欠,语调平平的说了句问候的话——十分的不合时宜——可是根本不会有人在乎。
两人一如既往的没有说什么。
“下午觉睡得真好,这天真好。”她嘟囔了一句,伸手拿筷子,开始夹菜。
她继续回忆——从十五岁开始,有三年很尴尬,有两年很窘迫,最近的这两年,简直是时来运转,日子开始美好了,她终于觉得自己开心了许多,就像活着那样开心。
她娶了他们有五年了——又是五年——
没有人喜欢她,真好笑。所有人都不。
连她母亲也不。
她母亲是世袭的第三代的定国公,只有五代——又是五,那人纳了一个青楼的清官,后来人死了,就把他的女儿起名为刘敛——留恋。
真可笑。
她什么也不教给她,任她向杂草一样的疯涨,然后被踩踩踩。最后一把火烧尽。
她快孤单死了,在独自一人中孤单了十五年,然后在众人喧闹中孤单了五年。现在终于不孤单了,她似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从那一天。
那是冬天的时候,她二十岁的一天,她女儿死了,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一个人。
又冷又孤独。
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她自己一个人躺在护城河的岸上,给自己哼着丧乐的声音。一边哭一边笑,哭着自己的痛苦,
笑着自己的天真愚蠢。
那时间是女皇的生日,举国欢庆,午夜的烟火像是一团团恶心的菜汁沾到了黑夜的裙子上。砰砰砰——炸开炸开炸开——亮闪亮闪亮闪——
她察觉到有人走到她身边,一定是个陌生人。
“我快死了,”她先是小声的说了一句,然后又疯颠颠的大喊,“我快死啦,我终于快死啦!”
那老妪黯哑的声音说,“你不会死,你活得好好地。”
“我的心很难受,它快死了。”
她不说话了,她发现老妪穿着一袭僧衣,是个僧人。
“你是个苦行僧么,是来超度我的么,是来带我下地狱的么。”
老妪缓缓地坐下,动作迟缓僵硬,浑身透着腐烂的气息。
“我才是该死的那个才是。”
“你只是身体生病了而已。”
黑夜里,那个僧人的眼睛很亮,亮晶晶的,像是灯火。“你不应该死的,你还应该多看看这个世界。”
“我看了很多书。”她说,语气平缓,“我甚至能够治好你的病。”
“那很好,”听不出来欢喜或是愉悦,“冥冥中让我遇见你,你应该为别的即将死去的人带去生。”
“我女儿死了,我很孤单。”
“如果你爱世界,世界就不会让你孤单。”
她嘲讽了笑了一句,“哇,没什么用处的话。”
老妪一直抚摸着她的她头发,像是她的母亲一样,缓缓地,安静的抚摸着一个灵魂。好像突然之间,她是被一个圣人拥抱着的。
——那是她最无助的时候,可是也许僧人说的没错,冥冥中遇见了一个人。
“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吃饭。”
是她的第一个丈夫,卫云止。他长得很好看,比她好看,她少年时的梦想就是娶一个这样的温文尔雅、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她古怪的对他笑,“我在想我们死去的焕焕呀。”
对面的人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极了。明明是那样一个好看的人啊,所以即使是在做出类似于遗憾后悔或者是等等等等复杂的她也猜不出来的表情也是特别好看的。好像他就该这么做,就该这么做。
另一个男子开口了,他说,“敛敛,我们一定会有更多的孩子的。”
他的表情也不好看,但又很好看。
她好笑的观察着他们。
莫行远咬了咬下唇,这个动作他做起来妖艳极了,漂亮妖娆的感觉,“对不起,敛敛,真的很抱歉。”
“呀,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就不要一提起来就道歉了啊。”她充满恶意和报复的快感,笑着补充道——没有人觉得她在笑,包括她自己——只是抱歉啊,永远都只是抱歉——过了两年都只是这样——我的焕焕,她想,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呢。
不过又过了一小会,真的是拍一巴掌的时间。
她又回复了那副懒懒的表情,带着独有的、内敛的温和气质——仿佛刚刚那个尖锐的女人是一场错觉,“啊,说这么多真没用。明天我要去寒山寺,我与了源住持有约。”
“多久回来。”
“你是准备出家了么。”
前面那个——如果是关切的话——那个关切的声音是卫云止的,后面那个笑嘻嘻的低着下巴开玩笑的——似乎带些说不清的东西——是莫行远的。
卫云止似乎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他那双清澈温和的眼眸一直在她脸上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她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啊,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出家过。从前这是非常要紧的事,让她朝思暮想夜不能寐。可是现在,被人不喜欢这件事,变得一丁点也不重要了。
她也知道莫行远的意思——别人用过的法子,你跟着折腾,一点意思也没有——从前她这么想过,刻意的躲避别人的身影——现在呢,并不是折腾啊。终于明白了,其实一个名号,一
个称呼,不重要。
“这个啊——洗尽铅华再回来吧。”她说。
卫云止的眼神黯然下来。
那个女人,是叫谢璇玑没错吧。以前她最喜欢玩一种游戏了,就是角色扮演。她喜欢把自己幻想成那些话本里的女主角,现在想来真是稍微有点难堪呀。不过她不喜欢干后悔这种事。好了,不想这个了,嗯。
当年莫行远推脱与自己说家室卑微,不敢堪为正夫,于是百般劝说她娶了自己的至交,某个尚书家的公子,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那个男人,真真是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她娶亲的那天,再次成为了众人的笑柄。
她娶了一个一貌丑著称的公子,据说是因为被一个纪子戏耍。其实也挺配的吧,大家都应该是这么想的——她很想证明一下莫行远不是纪子,他只是一个家境贫寒的良家少年而已,仅仅是同那人教好而已,仅仅是想为好朋友帮忙而已。
那年她十六岁,后来她十七岁。
遇上了莫行远,在一家客栈中,以为是命里的救赎,却不过像是聪明人的世界这样的东西。那时间她别称草包敛,加之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事情冷暖,一派天真任性。没有人看得起她,他们会歧视一个乞丐,这种歧视于歧视她,似乎是相同的,但又远远不同。
她十六岁遇见莫行远,他教会她人情世故,嘘寒问暖。
他教会她学习和一些必须的技能。
他把她带离她出那个黑暗崎岖的世界。
然后呢,然后,不如想些别的事情,所有有关救赎的故事都恶心的要命。
可是没什么好想的啦,她漫长的前半生,也不过是如此而已啊。
嗯,简单点说吧,不过是一个皇亲国戚,玩腻了贵公子的把戏,扮成一个贫穷的少年戏耍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这不是很棒么,一个很漂亮的很有权势的男人,出于好玩戏弄她,然后爱上她。
可是这和那些带着复仇的目的的完全不一样,不是出于平等的,而且从来都没有爱上过。
啊,对了,你知道刚刚卫云止为什么会眼神黯淡么。
因为谢璇玑说了一样的话,就再不回头,无论是遁入空门还是重新还俗,与灯火阑珊处的一人共度余生,扫雪烹茶,作尽天下风流之事,也再同他卫云止无关了。
因为是他卫云止先忘恩负义,先斩断情缘,先为了权势放弃谢璇玑的。
所以无论怎样折腾,谢璇玑终究是选择了另一个比他好上千倍万倍的人。
而她呢,她想起来早些时间去一个小村为人义诊的时候。有一个妇人,早年流落到此地,而且身体一直不好,靠着一些对于那里的人家来说并不便宜的药材疗养。可就是这样一个不能干重活,也长得不好看的夫人,却过得很好。
她有一个唯一的亲人,她的丈夫。每天为人在码头上搬运重物,换取药物,挣钱养家。因为这样可以挣比在村里种地更多的钱。
所幸,她还有他。
她谁都没有,她只是觉得如果很小的时间,自己被拐卖了也好。即使是被卖到一个很穷的地方,肯定会有人喜欢上她的,不管是隔壁打铁家的小学徒,或是卖猪肉家的小子。
以前这样想的时候,眼眶会湿湿的,会很想哭。
可是如今,却再没了想哭的欲望,只是觉得像是在回忆一个陌生人的一生。
轻微意识流,随着思绪流动的故事顺序。
想哪写哪,只有一个框架,和一个女人的回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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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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