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御前厨艺大赛（五） ...
-
一转眼，十日便已过去。御前厨艺大赛的第三轮比试，地点定在御花园之内。
同前两场不同的是，这第三场比赛，并不是由前两场的八位裁判做决定，决定谁得第一的，乃是在宫中的各位贵人。
说白了，这一场众人期待，紧张万分的比试，不过也就是为了逗宫中主子一笑的玩意儿罢了。皇家的东西，便是一根草落在民间，那也比一根金条要金贵几分。
前两日，千香和其余两位便被接进了宫中，因了千香是女子，便由德妃娘娘安排住进了内城的秋意斋，其余二位酒家的掌厨，则被安排住在了外城。
这一日一大早，千香便被唤醒，沐浴梳洗完毕，这才被一个小宫女引着到了御花园的一角。
这一角景致独特，中间的一块空地铺了细细的白沙，踩在脚底细软绵柔，另一侧面对着一汪碧水，碧水中央是一个深蓝色的凉亭，亭子的四周长满了层层的荷叶，亭子的四角则悬挂着琉璃风铃，风吹铃响，纱幔飞舞，莲叶晃动，当真是美不胜收。
三人在这样的美景中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这才瞧见远远的有几台步撵被人抬着朝这里而来。当先的乃是一顶明黄色的步撵，想起方才那宫女说的话，千香心下一惊，立时便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出声。
明德帝下了步撵，便伸手去扶紧随其后的太皇太后，步行跟在他身边的苏婕妤搀扶着太皇太后另一边的手臂，两人走在前面儿。德妃和贤妃跟在他们身后，见状相视一笑，皆是一副宽厚欣慰的模样。
因了这场地不够，三品以上的妃嫔才有资格随着皇上和太后到这宫中来。不过是一会子功夫，千香便眼见得一位位衣着华丽的女子陆续朝着这儿走来。等到众妃皆坐了下来，朱凛德眼望着皇上，看他点了点头，这才轻咳一声，上前一步大声宣布道：“御前厨艺大赛，第三场比试，题目为——天下！”
千香想，若不是她经历了前两次的比试，定会以为，这第三次的比试，是他们故意出来为难自己的。
天下，何为天下？
她知晓什么是米饭，也知晓什么是春，这两个字，意思最是普通寻常。但唯有这“天下”二字，是最难以捉摸的。
场中央再度燃起一炷香，但高度和粗细和之前的相比，都多了不少，果然朱凛德便提醒到，这一次的比试，时间放宽，为两个时辰。
“诸位，还请多多把握！”他说完这么一句话，便笑眯眯的退了一步，躬身到明德帝的身边，笑容满面道，“皇上，太皇太后娘娘，那中间的姑娘，便是顾姑娘了。”
明德帝年纪也不过才将近三十，面容英俊年轻，闻言，眸子里多了一抹兴趣，但嘴上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太皇太后反倒兴致勃勃：“听说她是满香楼的传人？”
朱凛德点头：“正是。顾姑娘的曾祖，还曾经在高祖承德帝的时候做过御膳房里的掌厨呢，想必太皇太后娘娘应当尝过他的手艺。”
太皇太后出身御史苏家，如今的苏婕妤便是苏御史的嫡女，太皇太后的外孙女儿，在圣上面前自然有几分面子，她刚进宫不久，性子也活泼，太皇太后还未开口，她已经笑眯眯的抢先说道：“祖母，听说当初的顾掌厨手艺是极好的，您当年也尝过的罢？”
太皇太后笑道：“那是自然，当初高祖还在的时候，非顾掌厨做的菜不吃。其中有一道名叫千香百味的菜啊，那味道可是绝了。只不过我也只吃过那么一次，如今想想，真有些怀念呐。”
太皇太后当年并不是皇后，甚至也不是承德帝身边最受宠的妃子，她能成功上位成为太后，靠的也是肚子争气，生下了皇长子，皇次子这排名靠前的二位皇子不说，还生下了承德帝最为喜欢的景仁公主。但就算如此，她跟在承德帝身边的机会也不多，一起用膳的机会，也是寥寥可数。
那语气之中，不免便带了丝遗憾，也不知是遗憾当初不曾尝到那味道，还是遗憾当初没能争得承德帝的宠爱。
德妃向来嘴甜，听见太皇太后这样说，心道圣上仁孝，大约也会想让太皇太后如愿，只是承德帝已经仙去，另一件事，倒不难做到，当下便提议道：“我呀，生来是个嘴馋的，听见太皇太后娘娘说起那千香百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眼下这顾家的传人就站在面前，不如请娘娘下一道旨意，赏臣妾尝尝那道千香百味的滋味儿？”
她说得讨巧，脸上笑容也憨态可掬，虽然是在东宫就跟着太子的老人，甚至膝下也有了一双儿女，看起来还是天真烂漫。太皇太后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就你嘴甜，我知道你是个孝心的。你说的不错，正巧这顾家的丫头在这儿，就让她做了那道菜出来，也解解我这个老人家的馋！”
一时间亭子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笑声隔水传到了千香这头来，她抬眼看了四周，却又立即低下头来。
这笑声，虽然听着欢乐无比，怎么就让人感觉有点奇怪呢？
“时间到——！”朱凛德守在场边，眼瞧着那柱香熄灭，便高喊了一声。
亭子中苏婕妤笑道：“这两个时辰的时间啊，过得可真快。”
那亭子里已然是摆了一个大圆桌，和第二场一般，这一场，也是三道菜一齐摆在桌面之上。只不过这一次，即使只有三道菜，也将这一个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千香三位侍立在一旁，微微垂着头，目光并不敢直视宫中的各位贵人。只是当朱凛德将各个盘子上遮挡的东西掀开，千香还是忍不住抬起眼睛，微微瞥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之下，她的眼神便凝在了那里，接着，真真正正的黯淡了下去。
她想，不用等着朱凛德宣布结果了。
她已经是输了。且这次，输得心服口服。
千香在宫中进行第三场比试的时候，蔚百里以及百里笙正等在皇城外。二人脸上的神情真可称得上是自信满满，丝毫看不出担忧的神色。
等了四个时辰，终于西门旁的角门那儿急匆匆跑出个小太监来，四处张望了一番，瞧见这兄弟二人，忙不迭的冲过来。
蔚百里一把抓住他肩膀：“结果出来了？如何？”
小太监点头哈腰：“出来了，出来了！顾小姐她，得了第二名！”
百里笙大惊失色：“第二名？怎会是第二名？！”
小太监不知所以的点头：“是第二名，奴才听得真真切切，圣上亲口所说。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撒这个谎呀……”
剩下的话蔚百里不愿再听，只追问道：“那得了第一的是哪一位？”
“得了第一的，乃是乐阳酒家的陈掌厨。”
塞了一锭银裸子给那小太监，蔚百里和百里笙面面相觑。
千香，竟然不是第一。
那也就意味着，满香楼这次，得不到“天下第一厨”的匾额。
千香一个人慢吞吞的走在出宫的路上。
宫女将他们三人引出了内城，一路送到这外城附近，这才目送着他们朝城门方向走去。
方才在御花园里，圣上亲口宣布，来自乐阳酒家的陈掌厨得了第一，那“天下第一厨”的匾额，自然也是要赐给乐阳酒家的。自己只得了第二，皇上却又赐了一块“素心妙手”的匾额下来。
太皇太后还亲自对她说，想要品尝几十年前她曾祖父的拿手菜“千香百味”。
这名字对她来说并不算陌生。顾家几代人都不曾生过女儿，到了她这一代，好容易出了个孙女儿，那时曾祖父还在，虽然在病床上挣扎，听见她出生了，还是亲自替她取了个名字唤作千香，甚至后来千墨的名字，也是随着她的名字来取的。
她跪在地上谢恩，那隐隐的一点失落，已经被巨大的紧张冲散。
她如何能不紧张？千香百味这配方，顾老爷子老早便告诉了她，曾祖父去世得突然，这配方并未传承下来，现如今太皇太后想要食用，她要到哪里去寻来？
若是配方还在，也许她还能得到一点线索，摸索着把这菜给做出来，可现在连配方都没了，任她是大罗神仙，也变不出一样的味道啊！
她这样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着宫门方向挪动而去，将将出了外城西门，耳边便响起两声呼喊：“顾姑娘！”
千香骤然抬起头，便远远地瞧见柳树下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见她抬起头来，那两人便朝着这边急走几步，赫然便是蔚百里和百里笙。
他们等在这里，千香心下已然明了，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羞愧。蔚百里替她争得这样的机会，可她却因为学艺不精没能得到第一，她少见的心下忐忑，忍不住想转身就走。
但她还是站在了原地，在脸上强行挤出一抹微笑来：“我得了……第二名。”
千香还以为他们会惊讶，却没想到，这兄弟二人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好似没听到她话里的失落一般：“我们是特意来寻你的，不知道顾小姐可愿赏脸，请我们兄弟吃顿饭？”
千香愣在那里。
良久，她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来：“愿意，我怎么不愿？”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御前厨艺大赛（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