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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崔家班 ...

  •   盛京甄家胡同,一所小院的厢房,崔小艺笔直地站在崔明堂面前,崔明堂注视着崔小艺倔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崔小艺是崔明堂五年前捡来的孩子,那时崔小艺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破烂的棉衣晕倒在大路上,小小的身子,大冷的天冻的都快僵硬了,是他用雪给他搓了又搓,才救了这小子的,如今只不过是问了几句话,就让这小子梗着个脖颈。
      “怎么,你还不服气么!”崔明堂厉声道,“这都连着四五日每日都少东西,而且不是吃的就是穿的,如今小奇说连他的衣裳鞋履也不见了,你作何解释?这些都是你以前喜欢做的事,我知道你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孩童,但是我这里可不是慈善堂,我也不是京里那些又有钱又想要名声的贵人。如今咱这班子不景气你不是不知道,都快要揭不开锅了,等真到了那一天,你就跟那些人一样,只能栖息在破庙里。”
      “我没有,”崔小艺听着崔明堂的一番话,面无表情地重复着三个字。
      “真的不是你?”
      崔明堂忍不住又问。
      “说了不是我,自从去年开始我就没再做过这事。”
      “那就奇怪了,”崔明堂见崔小艺一直否认此事,也觉得奇怪,崔小艺他是了解的,真是他做的他也不会否认。
      崔明堂自言自语,“怎么好端端的东西不但少了,连衣裳鞋履都不见,莫非真遭了偷儿不成?
      崔明堂是崔家班的班主,年龄已近不惑。崔家班十几年前在江南一带起班,成立之时仅仅三人,崔明堂为班主,另一位是鼓手兼琴师的崔洪茂,还有一位就是崔妩媚,当年崔家班的兴起也是因为这位媚娘,那时媚娘才十三岁,她是崔明堂的远方堂侄女,也是崔洪茂的堂孙女。
      崔明堂小时家境还算富裕,家里经营着数十间绸缎铺子,虽说是商家,却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崔明堂是长子,很得父亲的喜爱,自小送入当地的学堂跟着夫子习文,他也争气,十五岁时已是当地有名的秀才。
      只是好景不长,在崔明堂十七岁打算入京赶考时,家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因父亲做生意时不防得罪了当地府县的官员,被诬陷入狱,崔父因经受不住打击,病倒在监牢,后经崔明堂变卖家产好不容易将父亲赎出来,谁知崔父出狱没多久,因多方打击再加上重病,最终没能抗的过去,丢下一家老小去了。崔明堂的母亲见丈夫病逝,伤心之下没过多久也病逝。如此一个好好的家庭因为贪官污吏的陷害顷刻间分崩离析。
      崔明堂一个书生失去了双亲,经历了家破人亡之故,对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此后每日沉迷于秦楼楚馆,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很快家里的一点积蓄就所剩无几,秦楼老鸨见他没了银钱,就撵了他出来。短短一年不到,一个富家少爷成了大街上讨饭的乞儿,这落差使得他差点走上了绝路。
      也是他命不该绝,崔明堂有个族叔,名崔洪茂,在一家富户家教人音律,崔洪茂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尤其擅琴,这日晚他教授完学生从主家出来路过一片树林,听见树林里传来哭泣声,当时他还以为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想赶紧走掉,谁知细听之下大吃一惊,原来是自己的族侄,正将腰带挂在树上寻短见,崔洪茂惊怒交加,救了崔明堂后,好好数落了崔明堂一番。
      自此,崔明堂如醍醐灌顶猛然醒悟,觉得自己这一年来浑浑噩噩,虚度了不少光阴,就又拾起了书籍,打算进京赶考。只是进京赶考哪有那么容易,一没银钱二没门路三无人推举,真是举步艰难。
      崔洪茂见他可怜,想了又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成立一个崔家班,如此边挣钱边上京也是条路,只要崔明堂争气,能高中,那么辛苦一点又算的了什么。正好崔妩媚也寄住在崔洪茂家,双亲也已离世,孤身一人,三人一商量,都极为赞同,崔洪茂便辞了富户的私塾之职。担当起崔家班的吹拉鼓乐手,崔妩媚因有一副好歌喉,且人又长得甚是娇艳,崔家班的生意因此就好了几分,后来族中人见崔家班口碑不错,经常接一些大户人家的戏份,便也纷纷入班。如此发展成现在的几十人规模。
      崔明堂辗转至今,与当初的初衷有违,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的辛酸自不必细说,就说今日吧!
      崔明堂召集了崔家班的一众人,他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便咳嗽了一声道,“自从我崔家班来到京里,已有十个年头,前几年光景好的时候,大家也都风光过几日。”说着目光有些涣散,“那时我崔家班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班子,在那些贵人府里都唱过不少堂会的,就连王府也曾请过我崔家班的……哎,往事不可回首啊!”说着长叹一声,又接着道,“那时虽说才来京里,比不过四海班和和顺班却因有着媚……娘,催大家的这个台柱,大家又都图个新鲜有趣的话本……可再好的话本子经常看,也是会厌倦的……何况催大家的又攀上了高枝……当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也不能怪催大家的。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到这里他神色黯然,微微抬头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又犹豫了半响,似是下定了决心才又开口道,“今日将大家招来,并非有什么贵人约戏,而是想告诉大家,咱们崔家班怕是要支撑不下去了,如今连着几月无有收入,上个月连这落脚之处都……哎!”崔明堂话尚未说完又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催当家的,不能散啊!我们跟着当家的十几年了,怎么说散就散了呢!”
      “就是,崔当家的你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啊!”
      “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走的,”
      “我也不走,”
      “我也是……”
      众人听了崔明堂的一番话,纷纷表示不愿意走。
      “崔当家的,”崔家班琴师付悦恒正色道,“再苦再累我们都不怕,崔当家的千万不能有此想法啊!这么多年来,我崔家班几经起伏,如今虽说有难,但是尚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崔当家的怎可就此放弃。”说着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香囊打开来,从里倒出一些碎银,“我知道崔当家的是忧心房租之事,我这里尚有一些银两,虽然不多,但不知能否解崔当家的燃眉之急?”
      “这,这如何能让付琴师出银钱,这几月本来就未曾付过琴师一文工钱,真羞煞我也!”
      “崔当家的不必客气,等咱崔家班出头之日,我还怕崔当家的少给我银钱呢!”付悦恒笑道。
      “就是,我这里也有三百钱。”
      “我也有……”
      “我也……”
      崔明堂看着眼前的张张面孔,瞬间热泪盈眶,这就是相处多年的兄弟、亲人。
      崔明堂暗暗发誓,一定要带领崔家班走出困境。

      李小菲躲在一个荒废的屋中,她待的这个地方不大,似乎是这个小院的后院,无人居住,是个荒废不用的地方,屋子有许多稻草和一些破木头堆放着,她此刻就钻在草垛下面。已经过了几个日夜她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夜她惊慌之下从一个狗洞钻进来,幸好此处空寂,似无人居住,这几日她每日都在入夜时分悄悄往前院去偷一些吃食回来,昨晚,她还趁着前院无人顺了一身衣裳鞋帽回来,那衣裳她见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穿的,后来不知道被谁洗了凉在院子里,夜里也没有收进去,所以她顺了回来。前院有很多人住着,貌似是些艺人,总是能听见琴声和歌声传来。
      李小菲躲在草垛中咬着手指头,心慌慌的乱,隔着围墙时不时有说话声和脚步声经过,每当说话声和脚步声近了,她的心就提了起来,等说话声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又放松了下来,她如今就似那惊弓之鸟,只要有一点动静就会让她屏气敛神,草木皆兵。如此几番,只折腾的她筋疲力尽,她昏沉沉的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支愣着耳朵仔细听,原来是前院马匹打滚的声音,她警觉的听了听,没有其他声音,一片寂静,看天光也不知几点,她觉得有一丝饥饿,就小心翼翼的从草垛中钻出来。
      她悄无声息开了破旧的门扉,细微的吱呀声吓了她一跳,忙又停住,小心的侧身钻出来轻手轻脚往前院走去,穿过虚掩的门,她仔细听了听,借着微弱的光,见四周还是几天前的样子,就又照着之前走过的路线摸进厨房,直奔蒸笼,那里面每天都有一些吃食,她轻轻掀开蒸笼,见里面还有两碟子素菜和三四个馒头,急忙拿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咀嚼就听见一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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