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只鸟儿去骑马》原形是灯

4、【4】

　　据说九爷什么也没说就放她去了，她从小到大签过各种契，还是第一回签合同，拿着笔都不晓得往哪里落，笑得姚处差些架不住眼镜。金四阙这戏子没当上几天，变成了女演员。人人都羡慕她的好运气，说来说去都是：“鸟儿，你可有福了！”
　　剧本是现成的，合同上写的是拍五天歇半天，她浑身是劲用不完，拍起来不停歇，一攒就给她攒出了两天的假。跑出镜头，跑上街头，金四阙从永新百货出来，穿了一身新衣裳。
　　还咬着糖人，又撕起了冰棍纸，她看见了黄包车上遛着弯儿的九爷。
　　“九爷，九爷！”也不顾脚下的鞋是几寸的跟了，她蹦得高高的，使劲招手。
　　“今天真漂亮。”冯九摆摆手，付了钱下了车，往她身边一站。“当演员，挺开心？”
　　金四阙嘿嘿地笑，颇有些扭捏地说：“就是见不着您。”
　　冯九低着头，也笑：“冯某老啦，怕闹腾。”
　　小姑娘一扬手上的冰棍儿：“我请您吃！”
　　“这都是小孩子爱吃的东西，老人家吃不动，喝点茶茶水水就行了。”
　　金四阙长长地拖了一声：“您不老！”
　　“你十九，我四十五，当你爹都绰绰有余了。”冯九慢悠悠地踱开了步子，算是陪她逛起了街。金四阙买了一堆的东西，他也挑了一串珍珠手链，却没说要送给谁。还吃了一顿晚饭，他送她回去，走在路上，他低头看她：“真羡慕你，什么时候都喜滋滋的。”
　　“九爷嫌我吵啦？”四阙低头看鞋尖，没忍住笑，还是去瞧他，“到处都这么热闹，哪舍得冷落了您这‘老人家’！”
　　两人并着肩过马路，冯九停下来，护着她躲车，顺了一句嘴：“那我干脆认你当个干女儿吧。”
　　若是为着傍个人，找个金主和找个干爹，都是一样的，可她不想认冯九当爹。小姑娘脑袋一垂，想了半天，“还是不了吧。”
　　冯九好像有些意外，橱窗里映出来小姑娘有些沮丧的脸。“嗯？”
　　“我喜欢九爷。”金四阙把头轻轻抬起来，一副认命的姿态。“我是想亲近九爷，可那是因为喜欢。您一定会觉得好笑，但我说的是真的。”
　　冯九没应话，只是这回看得清楚，没笑。
　　“九爷若要四阙喊您爹，不是成全，是残忍。”小姑娘定定地望着他，“而且，如果有一天，九爷也喜欢我呢？”
　　冯九伸手拍拍她的肩，想应声不会，又怕再换她的一句“残忍”。
　　“那时候，您还要听我叫您一声爹吗？”她真似成了一只南飞的鸟儿，逆着风，迎着浪，一味追问。
　　冯九的手从她的肩头移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身边从来没有女人，也不要女人。”
　　他的手正要抽回去，却被金四阙一把抓住了，两只手缠握在一起，越发显得冯九的手大，她的手小。金鸟儿眼里噙着泪花，心里满是说不出的话。九爷，九爷，我这只小鸟儿，在北平城里连颗最小的星都不算，而你呢，在这小小的路口，简直能照亮我的一片天。
　　金四阙终是什么也没说，跑了。
　　冯九转过身来往回走，天彻底暗了，灯一片片亮起来，一辆车转了弯又刹车，后座的程老板探出头来：“九爷？难怪下午沈爷说没见着您，怎么有兴致逛街。”
　　“哦，刚遇着金四阙了。”
　　程老板红唇一张：“那丫头，我瞧着对九爷很有几分意思啊。”
　　冯九朝她摆了摆手：“程老板，你是知道的，冯某身边没有女人。”
　　“也是。”程老板把头缩回去，“金鸟儿心思多，九爷这个身份，是要防着些。”
　　冯九一低头，摘帽同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