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昔》月初上

5、再遇见

　　那晚之后，我和张继科就没有再联络过。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有非分之想。每天挤公交上下班，在办公室听文文扯各种八卦，下了班偶尔和林晓，张岩小聚。有时候打开电视机，总是习惯先看看体育频道，但是总是在播我讨厌的足球。
　　我都是24岁的人了，按理说也该有稳定的男朋友，这几天老妈总打来电话，要我交男朋友，说再不行动连老头都被抢光了。这种情况下我一般采取左耳进右耳出的方针，但还不能不听，就得表面应和着，好好答应着，不然老太太一翻脸，半年都不给我好脸色看。
　　我有什么办法，像我这样没特点，没事业，没出息的三无产品，就算是摆在超市里特价大甩卖，也会被怀疑质量有问题，要不就嫌过了保质期。熬啊熬的，不成老处女也难。要不是工作性质要求我每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恐怕我现在早就在家里宅死了。不骗你，我最高纪录是呆在家里两个月，没出门一步，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型。最后我妈看我都是斜视，求着我出去走走，别在家里碍她眼。
　　经过前段时间对张继科的专访，我在编辑圈也算是崭露头角，隔三差五就能收到一些读者来信，基本都是张继科的球迷，我每封都仔细看过，一般是就着咖啡看，总结总结就是一群花痴小女生，对他们偶像各方面都很好奇，需要一人传道解惑。
　　可惜我不是个理想的泄密器，一封也没回，除了一个小女孩的来信。
　　这女孩从七岁开始练乒乓球，直到一次学校体检，发现有很严重的心脏病，不能再练球，她只有放弃，她今年十五岁，过两个月家里安排她做心脏手术，极有可能坚持不到手术结束。她希望我们杂志社能帮她，她想见张继科一面。
　　我把信拿给穆主编看，穆主编也说这无论对继科还是对我们杂志社都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说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想做件善事。
　　请示完穆主编，我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我给女孩回了信，承诺她两个月内一定帮她实现愿望。
　　然后，我拨通了张继科的手机号。
　　占线，还是占线，我发了条信息过去。
　　“继科，如果看到短信，麻烦给我回个电话，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你商量。”
　　合上手机，我开始等待他的回复。
　　其实我也不确定几个月过去，他还记不得我，还愿不愿意理我，或者还有没有我的手机号码，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中午休息的时候，等到了张继科的回复，他说上午在开准备会，手机一直关机。
　　我把情况和他说了一遍，希望他帮帮女孩。
　　他对我的态度很客气，但并没有直接答应。我听出他声音有些沙哑，问及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说昨天晨练的时候他穿得少，有些感冒。我叮嘱他多穿些衣服，找些药吃，照顾好自己。觉得自己瞬间像张岩一样婆妈。
　　电话那头他笑笑，说知道了。
　　我们再见面时，是半个月过后，他从国外回北京开会，随行的还有女队的一位运动员和他们的教练员。
　　我和他像老朋友一样约了在咖啡店见面，我把女孩的信带去给他看。我到的比他早，天已经不那么冷了，我只穿了一件绒衣，手套落在了办公室没带出来。虽是初春，还是料峭春寒，我呵着气暖手，要了一杯热咖啡暖胃。
　　“金昔，”背后传来继科的声音，我回头看去。
　　“来啦？”起身之后看到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女孩。
　　“金昔，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女队的队员，我的好朋友，小婉”继科满脸笑意地向我介绍。
　　我瞬间一愣，心念电转，小婉？不是他的前女友？脸上却摆出正常的神色，“小婉你好，我是金昔，继科的朋友，杂志社的。”心里像打鼓一样，噔噔噔噔。
　　“你好。”礼节性地握一握手，我感觉自己气场全无。
　　“别愣着了，快坐吧！”继科看我们都很尴尬，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
　　“嗯，对啊对啊，小婉快坐！”我做出了请的手势，自己也坐下来。
　　继科帮小婉把椅子拉开，看她坐下以后自己才坐下来。
　　我想不去看他们，看他们在我面前这么亲密，毫不避讳，好像是要宣告什么。
　　我把信交到继科手里，他先看了一遍，又给小婉看了一遍，我低头抿着杯口，时而上上微博，只要他们不做声，我就不做声。
　　“金昔，我看完了。”过了十几分钟，继科叫我。
　　“嗯，怎么样？想不想帮忙？”我晃过神来，把杯子放下，看着他。
　　“你知道，我每天可以收到很多很多这样的来信，如果每一封我都这么认真地对待，那我就可以转行去作慈善家，不用打球了。”
　　我看着继科的眼睛，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我好像不认识他似的，又或者是才真正认识他。他是那个不顾耽搁训练时间，在医院陪我打吊瓶的继科么？他是那个幽默善言，绅士有礼的继科么？他是我拼命压抑自己，不去爱上的继科么？我不知道，我想要在这样的对视中问出答案。
　　“你真的这么想吗？”我问出口，眼睛还是看着他。
　　“是”，他的眼睛里有太多我不确定的东西，疑虑也好，纠结也好，甚至有心痛。
　　而我在当时来不及追究他的眼神，就急着下了结论。
　　“好”，我对自己点点头，从他手里拿回资料，头也不回地离开那件咖啡店。
　　“奥运冠军了不起啊？我真是看错你了！”我边走边没好气地嘟囔。
　　走到街口，我一摸口袋，刚才光顾着生气，把手机落在了咖啡馆。我像个泄气的皮球，慢慢往咖啡馆挪，我不知道再出现在他们两个面前，会有多尴尬。
　　“金昔！”张继科一路小跑到我跟前，他戴上了那副厚厚的墨镜，说话哈着气，温热了我的脸。
　　在刚刚下过雪的街道，我看着他那样站在我面前，隔着棉衣，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要不是你们主编刚刚打来电话，我还真没注意到你把手机落在了咖啡馆。”他边说边递过手机来。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出冻得有些发红的右手，接过手机，放进衣服口袋，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谢谢，你回吧，别让你朋友等太久”。
　　“不给主编回个电话？”张继科的嘴角向上一撇。
　　“我会回的！”我强忍住心里的难过，丢下这句话，一路小跑消失在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