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枫散段》淡若_晨风

1、庆枫

　　清晨的风轻拂——掠过矮山，踏过小河，吹进了一座宁静的小村庄。
　　这村子依河而建，叫做庆枫，是个小部落。庆枫不大，也不富有，但是长期对外无争，人们过得美满，便成了这漫漫荒野中难得的一处祥和之地。这片土地有山三圈环抱，又有一条小河自山的一脉奔流而下，使这本来应也是一片荒芜的地方有了生命，也就有了幸福与美好。
　　太阳初升，村子里的人们已经陆续开始了又一天的生活。男人们下田，女人们做饭。一种有节奏的韵律徘徊在清晨的村庄上空。
　　一座房子里，睡着一个可爱的小家伙。晨光照在他粉嫩的小脸上，衬着甜甜的笑意。一个女人坐在旁边细细端详着孩子的脸庞——像每个母亲都会做的那样。这是这个年轻母亲的第一个孩子，马上就三岁了。她笑着，想着，脑海里勾画着一幅幅有关孩子未来的画面......
　　一个男人走近，女人赶忙抬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爱怜地回头看了一眼孩子，才站起身，把男人拽得远了一些。女人小声埋怨道：“你进来干什么，笨手笨脚的，再吵醒了他。”虽是埋怨，可是女人的眼里却盈着笑意。
　　“我......我就再来看一眼，这就要走了。”
　　“瞧你舍不得的样子。你是怕我把你宝贝儿子弄得有了什么闪失不成？”
　　“怎、怎么会呢！有你在我还不放心？”
　　“嘘！你小点儿声。”
　　男人轻咳的一声，压低了嗓音：“我那天听祭司大人说，他预感最近会有什么不太平的事要发生。你带着孩子，记得小心着些。”
　　女人微一皱眉，继而又舒展开来：“庆枫这么多年都是太平日子，还能出什么事。你快走吧，都不早了。”
　　“那好！我走了！”男人说着又忍不住向孩子那边看了一眼。
　　女人笑着，站在门前，看着男人一步三回头地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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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孩子一步步地走着，踩着地上零碎的树叶，手里拿着父亲刻给他的小小木人。女人坐在他不远的地方，手里缝着一件小小的衣服。一针一针，密实而迅速。时不时地，她还抬头看看玩耍中的孩子。这个孩子比正常的孩子开口得晚了些，有人担心这个孩子不聪慧，但是她并不在意。她只希望这个孩子将来会是个善良的人，其他的她也不想强求，有更好，没有也罢。
　　突然，孩子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她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飞快地跑过去把孩子扶起来。检查了一下孩子没有受伤，她才松了一口气。孩子也不怕痛，看着母亲甜甜一笑。她看到小家伙儿笑起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在孩子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这时，几个男人扛着手里的工具急匆匆地跑回村子里，一脸严肃的样子。女人有些呆住了，心中有一份担心涌上来，抱着孩子盯着自己夫君离去的方向，直到看见男人同样急匆匆地跑回来。
　　“快进屋，带着孩子进去。”男人小声对女人说道。
　　“怎么啦？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女人的担心本来在看到男人出现的那一刻消了一些，可是男人的一句话让她隐约觉得事情好像不简单。
　　“村外来了不少人，都是男人，据说脸色不善，貌似也都带着武器。大家伙儿怕有什么事儿，互相传了信儿，赶紧回来了。”
　　“......怎、怎么会这样？那些人带着武器？这......到底出什么事了？”女人从没觉得这样紧张过，抱着孩子的双手不由得紧了些。
　　“不知道，你先进去，别怕，有我呢。”说着，男人把女人往屋里推了推，自己站在门边，手紧紧握成拳头，眼睛盯着村口的方向。
　　女人抱着孩子，不安地在屋里踱着步子，口中喃喃的尽是安抚的语句。只是孩子也没有哭闹，却不知她到底是在安抚谁。
　　她忍不住凑到窗前向外看，看见自己的夫君和几个邻居一起在研究着什么。她听不到内容，但是能分明地看见他们的眉头锁得紧紧的——就像自己抱着孩子的手那样紧。
　　她坐在床沿上，紧紧抱着孩子，身子都在发抖，却不知道做什么好。忽然，男人进屋来，她急忙走过去：“出事了是不是？！到底怎么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是大尧部落的人。他们......他们要庆枫的女人们......要带走庆枫所有的女人......”男人断断续续地回答着，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他手中不停，拿出平时打猎时的装备穿上。
　　女人愣住了，夫君的话已经让她明白了外面发生的事：大尧要把庆枫的女人们都抢走。而为了阻止他们、保护自己的亲人，庆枫的人们恐怕就要和强大的大尧部落展开一场恶战。
　　“是......大尧？大尧离这里不是很远吗？怎么会来庆枫捉人？”女人的声音在颤抖。她从未遭遇过这种事，如今她也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
　　“好像只是因为庆枫的女子比其他部落的......更美......”男人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拿起了自己的剑，默默看着自己的妻和孩子。
　　女人同样默然。她知道，今日庆枫若败，自己恐怕就会被迫远离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夫君。她心中的害怕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强烈。许是因为在与骨肉分离的痛苦面前，她不知不觉就坚强了起来。
　　半晌，她看着自己的夫君，沉声说道：“你去吧。庆枫的男儿就算天崩地裂也不怕。大尧虽强，却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我在这里会照顾好孩子，你不用担心。”
　　男人紧紧抱了一下女人。女人也抱住了他，把自己的额头抵上他的肩，小声道：“我等你回来。孩子也等你回来。”男人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门。
　　女人看着丈夫的背影，眼眶有些湿。她赶紧眨眨眼，把泪水都压了回去。
　　突然，外面杀声响起。惨叫伴随着刀剑相接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每一下都像是在撕扯着她的心。她的眼泪终于再也按捺不住，落在孩子的脸上。
　　孩子惊恐地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并不知道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只是喃喃地叫着“爹”“娘”。许久，女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跑向屋中角落里的一个装满布的篮子，将布全都掏空，把孩子放在篮子里，轻声说道：“宝宝，我们玩躲猫猫好不好？你在这里乖乖藏着，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你不要说话也不要乱动，等着爸爸回来找你，听到没有？”孩子懵懂地点了点头。女人忍不住吻了吻孩子的额头、鼻梁、脸颊......孩子轻轻一笑，抱住母亲的脖颈，也亲了她的脸颊。女人不顾脸上的泪水，同样笑着，把布一层层盖到孩子的身上挡好。
　　等她站起身来，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这是她最后的心愿：她知道庆枫今日恐怕难逃厄运，她只希望孩子能有活下去的机会，尽管几率很渺茫，渺茫到她也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赶紧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循着窗口向外偷偷地张望。庆枫的男儿大多已经倒在地上，还剩几个正在和大尧的人们死命纠缠。她转身进屋，换上一件鲜红的衣服。这件衣服是那样地红，简直比血还要艳丽。她知道，今日的庆枫难逃一劫，但是她绝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听从大尧的人的指挥。她决心，即便是死了也要做厉鬼，不放过这些在这里大肆杀戮的畜生。
　　她拿起家里仅剩的一把短剑，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一个大尧部落的人就站在离她不过五六步远的地方，手里的刀已经折了，断刃上的血正一滴滴地滴向地上。她屏住呼吸，等待着。趁着那人一个背身，她立刻冲了出去，手里的剑对准了那人的后心。可那人警惕地一回身，见到一个人拿着剑发疯地向自己冲过来，立刻躲开，手中的断刀飞向袭击者的肩头。
　　断刀深深地插入了女人的肩膀，女人再也提不起剑来，只好向后退了两步，狠狠地瞪着眼前的敌人。那人看清袭击者是个女子，愣了一愣，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原来是个女的，下手重了。”
　　女人咬着牙，大声喊道：“就算庆枫的男儿都死光了，庆枫的女子也不会任人宰割！”说完，女子回身向墙上狠狠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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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不知何时在篮子里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外面一片寂静。孩子觉得很饿，于是从篮子里爬出来，寻找着自己的父母。天已经黑了，他只能借着星光磕磕绊绊地走着。
　　“娘，娘，爹......”
　　孩子一声声地叫着，却只无边的死寂来回答他。孩子有些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直到他看清一个人的脸。那个人靠在墙边，脸庞温柔美丽，是孩子再熟悉不过的脸。
　　“娘！”孩子跑过去，依偎在女人的怀里，“娘，我饿了......”小小的身躯在女人的身边蜷成一团，喃喃地说着话。
　　漫天的星光，照着女人和孩子。一日复一日，那个小小的身躯始终没有离开过女人，与这片死寂渐渐融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注：千古剑灵中曾提，女子身着红衣而死将化成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