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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无情的炙烤天地。
时而金光刺人,时而天昏地暗。
劣风拥沙,散如雨下,扑面而来。
这就是沙漠,绵延千里,莽莽苍苍的天地间单调的尽是黄色,还有点缀的白。
叮咚,叮咚……
阿娜日喝了口水,就立刻恢复了她聒噪的本质,我一边忍受她无边无际,不着边际的的胡话,还带要安然自若,仿若倾听丝竹之声,婉转陶醉,可惜的是丝竹乱耳,烈阳惑心,若是平时,我早就脚底抹油,反正草原广袤,就是十个阿娜日,我若不愿她连我衣角都看不到,叹乎,我们现在身处的是漠北沙地,而不是莺飞草原,所以我只能继续“倾听”,每当我想斥责她闭嘴,话还未出口,她就已经有了预知,仰着脏兮兮的小脸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眼神无辜而又单纯,直逼得我承认是自己做错了。
阿娜日焦躁不安地坐在沙地上,长吁短叹:“阿达,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阿娜日太相信我了,至少她没问我‘阿达,我们会不会出不去啊。’我们都是第一次横穿沙漠,沙漠中危险重重,进入沙漠之前,我也没有把握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我苦笑了一下,抬头望了望天,强烈的光线刺入眼中,眼前瞬间模糊,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对阿娜日说:“我们休息会等到太阳西落再走,现在走体力难以为继,消耗大,也走不了多远,反而会被困死在这里。”
我并没有回答阿娜日的问题,安慰不了她,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黄沙漫天,看着她因风尘仆仆而憔悴的面容,我心里的愧疚全化成了无奈,我何尝不想告诉她,我们很快就能出去,可我知道越在种时候,我反而越不能给她希望,我叹了口气,在心里说:“阿娜日,我不愿带你出来,但既然你跟出来了,我就会尽力护你平安,长路漫漫漫其修远兮,我们彼此作伴,一路行去,总不至于孤单,也就淡化了这行路的辛苦,心境平和,也就没什么大悲大喜,我若给你希望,当你觉得这希望越发不真实时,你就会绝望,那时,你还走的出去吗,我不给你希望,你最多只会失望,可你还会坚持,那就足够了,你既相信我,我就一定会带你出去。”不知为何,孟和的样子突然跃入脑海,一袭黑衣,临风而立,风清月朗,发丝如墨,随风轻扬,微微笑着,眉眼温和,竟暗淡了星尘。“孟和,孟和” 我喃喃念着。
惊醒了阿娜日,她将头挪到我面前:“阿达,你在说什么,在叫先生么吗。”我微一愣,反应过来自是不肯承认:“不是,没说什么,不打紧的废话。”确实是废话。阿达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忽又自言自语道:“要是先生在就好了,先生要在,我们肯定早就走出去了。”我说:“别做梦了,孟和在宋朝,你要想等他来带你出去,除非你变成那样,”我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森森白骨:“当然,他还不见的认识你。”
阿娜日气蹬着我,我视而不见,等她瞪累了,自然就不瞪了。我闭上眼睛,心里酸涩,孟和,要是你在,该多好。一瞬间,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阿达,孟和为你做的够多的了,你怎么能再事事依赖他,你不快乐,他也,也不会快乐。’收起思绪,抬头一看,阿娜日还在瞪着我,很好,有毅力,不气馁,像我弘吉刺的姑娘。我往后退了一步:“阿娜日,你眼睛酸吗。”她不理我,用扩张瞳孔来告诉我,不酸。我看的都酸,陪笑道:“阿娜日,要不你休息会,再瞪我。”我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她全家的事情,再次缴械投降:“阿娜日啊,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她一拽二拽三继续拽,还是不理我。我笑眯眯地说:“我给你唱歌,赔罪好吗。”说完,未等她拒绝就唱了起来。
长生花,花开在两崖。
各自翘首,各自祈盼。
风雨打不倒,岁月蚀不了。
因为它们是长生花,花开在两崖。
缠绵悱恻到无涯。
音容宛在兮。
生生长忆,不分离,不分离。
曲子唱完,阿娜日神思恍惚,我想她也被这首曲子打动了,难得的安静了一会,她转过身说:“阿达,你教我唱这首歌吧。”我感到差异后问她:“你喜欢这首歌。”阿娜日虽然从小能歌善舞,但会唱的歌都是欢乐、轻快的,她只唱她喜欢的,学她写喜欢的。这首长生花,吟唱两个相爱的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遥遥相望,但在彼此心中,他们一直在一起,从不分离。
小时候,我和納陈、宝音不听话,晚上不肯乖乖睡觉,常常瞒着别人偷偷去草原赛马,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数星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被蚊虫叮咬的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肤全是包,几次之后,被阿妈发现,阿妈心疼我们,斥责我们不许再去,许是知道我们都是听教不改之人,就做好糕点,围着篝火,给我们讲故事,阿娜日自小侍候我,与我一同长大,自小便是形影不离,听阿妈讲故事总是少不了她。我们就边吃糕点,边听阿妈的故事。阿妈的每一个故事都很动听,我们每次都听的心弛神往,阿妈为了哄我们睡觉,每个故事每次只讲一半。有一次,阿妈和我们讲琪琪格和庆格尔泰的故事,琪琪格是大氏族家的小姐,庆格尔泰是琪琪格家的马夫,讲到他们相爱了。阿妈轰我们去睡觉,我们“抵死不从”阿妈无奈,只好接着讲,他们相爱了,可琪琪格的父亲不同意将女儿嫁给一个马夫,用庆格尔泰的亲人逼迫庆格尔泰去娶别的女子,庆格尔泰假意同意,实则是在拖延时间好送走亲人,再带琪琪格私奔。大婚当日,琪琪格悲愤自杀,恨庆格尔泰的无情,也是对自己不能嫁给所爱之人的无奈。庆格尔泰知道爱人自杀的消息后,满心自责,愧疚,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琪琪格,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饮毒酒而死。他死的时候是笑着的,阿妈说他一定看见了满地的鲜花,和他的爱人。
故事讲完了,我和宝音声泪俱下,哭的梨花带雨,只恨不能把心掏出来,让别人看看我们有多伤心。阿娜日虽然眼眶红红但却倔强地说:“庆格尔泰是个懦夫,他为什么不告诉琪琪格,他要告诉了琪琪格,琪琪格就不会死,他也不会死。”我和宝音怔怔的看着阿娜日,彼时的我们并不明白懦夫真正的含义,懦夫是我们用来形容打架打不赢的同伴的,納陈比我们大的多,他看着星星,拍着胸脯对我们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做个大英雄,保护心爱的女人,保护妹妹,保护族人。”阿妈欣慰的看着納陈,赞许的说他懂事。我和宝音不屑的冲他吐舌头,马屁精,谁需要他保护,在这草原上,即使是男孩也没有几个打架打的过我们。那年我和阿娜日八岁,宝音六岁,納陈十四岁。
所以我才奇怪阿娜日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故事,她一直是一个她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的人,她喜欢的东西,别人说它千坏万坏,她就是觉得好,她不喜欢的东西,别人说它千好万好,她就是觉得坏。凭我对她的了解,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故事,她认为喜欢就要在一起,讨厌就要彼此远离,她就是是活的如此真实的人。
阿娜日的回答如我所想,她睡眼朦胧的打个哈欠说:“不喜欢。”
我笑着问她:“那你为何要学这首歌。”
“唱给岱岳听。”
我惊诧的看着阿娜日,这首歌当成寻常小调唱着玩也没什么不妥,可若女子唱给男子,那就是另一番意思,说是在表达爱慕也一点都不过分。可阿娜日和岱岳从小就是死对头,处处不对付,一见面恨不得打起来,打不起来嘴上也是不饶人的,其实也就是阿娜日老和岱岳过不去,岱岳通常对阿娜日的无理取闹不予置理,阿娜日实在咄咄逼人的时候,也就淡淡回上一句,阿娜日就会气的上蹿下跳,莫非往日阿娜日处处找岱岳的麻烦,是为了表达爱慕,又不好意思,只好出此下策。
“这首歌,曲调悲凉,跟唱死人似的,唱给岱岳听,气死他。”
唉,我无奈的叹口气,也就随她去了。这种时候也有闲心去想怎样和岱岳过不去,也算是苦中作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