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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妩媚了你的流年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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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媚了你的流年浮光
迎亲的唢呐声响起。
“恭迎新娘上轿。”新郎官单膝下跪,当然他跪的不是新娘,而是面前的两位楼主,意味着他王隐将归顺于这个拥有半壁武林的冷月楼楼主——水若寒。水若寒朗声道:“请起,请起,今儿个是你大喜的日子,也是我义妹的好日子,凡俗礼节就该免了。”
王隐颤颤惊惊站起。他是知道的,面前面若冠玉的男子是冷月楼的楼主水若寒,白衣女子就是花魂楼楼主雨亦晴。他们并辔而行,金戈铁马,三年内,血洗了薛家和史家,用武力强夺得了半壁武林江山,真可谓是天作之合。
“义妹结婚,我总得表示表示,这些是我送给你们成婚的礼物,希望你们白头到老。”水若寒指指那十里红妆。
王隐拱手说:“有劳水楼主了。”
“我没什么好送的,我想天下女儿都爱花,就送一盆花算是我的心意。”王隐上前一步接过去,并不敢懈怠,恭敬地退去安置这一盆嫣红蔓。
袭百媚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过来,走向花轿的时候,掀起红头盖回头看了一下两位楼主,福了个身:“谢谢。”百媚知道,嫣红蔓是花魂楼的象征,见花如见人。有此花护佑,王家怎么也不敢怠慢了她。嫣红曼叶上星星点点的红点,似她在王家被撕裂的心,一点点染在上面,她看着是一种凄凉的美。
雨亦晴与她对视了一眼,眼里甚是担忧,而水若寒却是冷漠地像没这一回事,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
锣鼓喧天的时候,袭百媚终于坐上了花轿。
看着迎亲的队伍渐渐走远,
雨亦晴陷入沉思:“袭百媚能胜任吗?”用手拂嫣红蔓炫彩的叶子,绿叶当中星星点点的红色,犹如血迹,却并令人心惊,反倒是一种惊艳的美。
“袭百媚会是个好新娘的。”水若寒在新娘上加重了语气。说是新娘,其实就是人质。若王家有谋反之心,要杀的第一个会是她,若冷月楼血洗王家,遭殃的也首先会是她。
可是,水若寒知道袭百媚一定能胜任。
袭百媚是在她的缘聚楼上遇见两位楼主的,遇见他们的那天开始,她就毅然决定加入冷月楼。
“我在缘聚楼的人脉广,南来北往的,打探消息也方便。”袭百媚如是说。
“你知不知道,传我消息开始,你就会卷入江湖的是非当中。”水若寒低头看了看这个一身紫衣的女子。
“缘聚楼本身就是个江湖。”袭百媚笑了。拥有半壁武林的水楼主会考虑她的安危。这是值得自己庆幸的事。而她已在缘聚楼摸爬滚打了三年,已拥有了相当可观的人际资源。人一走,茶就凉,百媚却从不做这样的事。
无论你是落魄的,还是风光的,都一视同仁,让你感受家的温暖,情的真切。所以,她的朋友三教九流的都有。
“你加入冷月楼,有何要求?”水若寒问,他是知道的,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自己现有安稳的生活,而卷入到江湖的是非当中的。世人做事不会没有理由。
“我要全程参与处理王家。”水若寒猜对了。百媚的确有想做的事,想通过冷月楼来达成自己的心愿。这是她活着的动力,也是日日夜夜想做的事。如果不加入冷月楼,凭她一己之力,怕是一辈子也报不了仇。现在冷月楼主人来了,能将她所想做的事情提前的这么快,她为何要放弃呢?
“江南王家?”水若寒问。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找常山王的王家。百媚脱口而出。袭百媚提到王家二字,眼里都是冷笑,几乎是咬着嘴唇说的,胸腔里好像有一团火。
水若寒看了她一眼,并不追问,只点了点头。
人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也许不止一个。人人传诵的也都会是美好的故事,而不知悲伤的故事。世人看到的不外乎是金钱和地位,抑或是郎才女貌的绝配,举案齐眉的平静,却不知底子里很多都已经千疮百孔了。
世人只看到事物的表面,却不知事情的内里。
“属下袭百媚参见教主,愿为教主效犬马之劳。”袭百媚跪倒匍匐在水若寒跟前,怀着的是一颗虔诚的心。
是的,唯有加入,唯有眼前这个人,才能让她报的了仇。
“起来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冷月楼的一份子了。”水若寒拍了拍她的背,搀扶她起来。
现在王家看到薛家和史家的下场,主动愿意来求和,愿与冷月楼结秦晋之好。这样的机会,袭百媚怎么会不同意?
“从我们掌握的情况上看,王隐是他前任的丈夫,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王家对外的消息是袭百媚产子那天,被人纵火烧死。她若发现跟自己成亲的人就是王隐,会不会败了我们的事情。”雨亦晴沉吟着。
“不会。”水若寒说得很坚定。
“为什么?”
“因为是她”。
雨亦晴继而问:“王家会不会愿意跟抛头露面的酒楼老板结婚?”。
“这点你放心,冷月楼钦点的新娘,他王家不敢不要,也不能不要。他远没有与我们对抗的能力。”
(二)
百媚看着喜娘掀开布帘,她一头钻了进去,抬脚的时候犹豫了了一下,看了一眼两位楼主,到底还是捧着嫣红蔓上了花轿。
花轿极大,里面还坐着四个服侍她的少女。
看着她上来,都叩首跪拜:“少奶奶好。”
袭百媚抬眼过去,都很脸生。看来王家的确不是原先的王家了,连丫鬟都几乎都换了。其实百媚生产的那天,她就被火烧得毁了容,也亏素问是神医世家出生,生生将她换了皮,易了容,让她有了另外一张脸。即使她现在站在王隐面前,怕是他也认不出来了,何况是那些丫鬟呢?
想到此,百媚陡然信心十足起来。这次,势必让王家血债血偿。
是的,谁会相信,死人会复生呢?在王家的眼里,那天她就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一点痕迹。听说那次的大火足足烧了两天,殃及了整个太平别院。抬出来烧焦的人不下十多具,已经面目全非,已然分辨不出谁是谁了。但王隐说哪具是她,那就是她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如今,王家也算给足了她面子,长长的迎亲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她知道给足的是冷月楼的面子。她算什么啊,这点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特别是那个一家都是势力眼的王家。
“如果她知道,她嫁的就是王隐,她该会是什么反应?”看着远去的花轿,雨亦晴说了一句。
“她会做得很好的。”水若寒并不担心。
“姐姐一定会带着他的人头回来的。”从不开口的素问悠悠说了一句。
看来王家的事情素问也是知晓的。
是的,百媚被死亡的那天,是她带着百媚逃离的。那天开始,她们就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她成了纵火犯。但是她仅仅知道这后头的事,却远远不知道前头的事。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袭百媚的前头可是衢城“风情苑”的头牌。那时候,她叫百合。
那样风光旖旎的日子里,他认识了王隐。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她的恩客,可他从来没将她当作是风尘女子对待。两人对酒吟诗,谈古论今。在别人眼里他也只不过是个屡试不第的酸穷秀才而已。而在她看来,他是唯一一个将他视为女人的人,能够走进她心里的人。
能娶他也算是他的福分。当初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老鸨也实在是看不下去,让这么一个穷酸秀才挡住她的前程。那可是她风情苑的一棵摇曳生姿的摇钱树啊。
“你真是傻啊?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呆头小子。我告诉你,一旦他发达,你就会有苦日子了。”老鸨历经人世,怎么会看不穿那个穷小子。空有一身的傲骨,尝尽世态炎凉,一旦翻身,她的日子怎么会好过?况风尘二字的烙印是一辈子随影相随的,怎么洗也是洗不掉的。
“娘,你若不答应,女儿就自毁容颜。”袭百媚手拿金钗,将金钗尖头贴近眉梢。态度坚决,眼睛决然:“这几年,我为你也挣得够多了。”
“自毁容颜?”老鸨笑了:“可别忘了,当年你那个死鬼老爹卖得可是死契。你死了也是我风情苑的鬼。”她就那么颓然瘫倒在地,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她就一辈子被困守在这个风情苑里,等到老大嫁作商人妇吗?
“春香,秋香,还不把小姐搀扶起来。”
她开始绝食。既然不能跟王隐在一起,那么就做一个风情苑的鬼吧!
王隐却像狗一样被打手扔到了门外。“以后若来找我家的百合小姐,看我不打折你的腿。
第二天,他却毅然出现在了风情苑的门口。见一次,打一次,可不是说说的,每次他都打得爬不起来。他还是喊着:“百合,百合,我要见百合。”瓢泼大雨的夜晚,他被打得遍体鳞伤,他还是一步步爬向门口,口里眼里都是乞求,雨水混着血水,蜿蜒在风情苑的门口。她怎么能看得下去,爬上窗棂,毅然要纵身从三楼跳下。力气大得惊人,春香,秋香都差拉不住。
“罢了,罢了,既然你那么决绝,那就随你愿吧!只不过我有言在先,要出这个门,你得一身干净地出去,不能带走这里的任何一件东西。”
“好。”她说到做到,素衣布裙,洗净铅华,出了风情苑的大门。两人跪倒在地:“谢妈妈成全。”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从妈妈手上接过卖身契,泪流满面,她终于是自由身了。
“有你哭得日子呢?你可别后悔。”老鸨丢下一句,大门轰然关上。
她不管以后的日子,眼里都是欣喜:“我们终于能够在一起了。”
他却迟疑着不敢带她回家。即使落魄,好歹也是个书香门第,父母亲怎么会同意风情苑的女子进自家的门,他真是昏了头了。
可是她不知道王隐的心事,她有惊喜要给他。
她怎么会净身出户呢?她早就以别人的名义在三十里外买下了太平别院。亭台楼阁,曲折回廊,小桥流水,这就是他梦想的生活,这才衬得起书香门第的门楣。带给惊喜的还有荷塘里的那一个箱子。当池塘里的水抽干,鎏金的箱子摆放在面前的时候,他的眼里放出了金光,就那么贪婪地抱住了它,丝毫不顾及上面还存有的淤泥,转过头望向她:“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她笑语吟吟地屏退了那些小厮和丫鬟,从袖里拿出一把纯金打造的锁。打开的时候,他目瞪口呆。金光四射,晃了他的眼睛。一颗鸡蛋那么大的夜明珠发出夺目的光彩,周边还躺着四个略小一些的。这些都是无价之宝啊。一个就足以让他一家人一辈子丰衣足食,光鲜亮丽的活,何况还有五个。她将夜明珠悉数给了他,掀开第二层。蓝田玉、玛瑙、珍珠,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这些足够他买下一个城吧!
那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急速回家,将一家老小接到了太平别院。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在来年科举的时候,果然中了第,当了官。将父亲母亲接来时候,看着他们眼里欣喜的表情,她就知道,他的父母是不会反对婚事了。是的,当然不会。奢华的府邸,不可限量的前程都乃她所赐,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半年后,他们就进行了大婚,给的是大奶奶的名分,是明媒正娶的正妻。风情苑的姐妹都羡慕她有了一个好归宿。
人人都说他娶了一个好妻子。
可是,他心里总是有一根刺,不吐不快。当再次有人对他说:“你艳福不浅啊”的时候,他怒砸了手中的杯子。“谁再提及她,我就跟谁断绝关系,犹如此杯。”
众人一怔,这个当今朝廷的红人怎好得罪呢?于此,没人敢再提及。但是不提及,不代表没有过。他的夫人原是风情苑的头牌是怎么也抹不掉的。即便他花了大手笔,强将风情苑拆除,但怎么也拆不了人们的议论。
这是两人最致命的伤。
但她不会明白,沉浸在欢喜里不能自拔。
迎亲的唢呐声渐小,大红花轿也已只见一个红点的时候,水若寒望着远方,“不管怎样,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是聪明的女子,知道该怎么做?”雨亦晴笃定地说。
袭百媚这次去,是去讨债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那么即便袭百媚如愿杀了王隐,她会不会开心?”雨亦晴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要看两人的造化了。”水若寒眉头紧锁。王隐现在可是朝廷的红人,朝廷又对冷月楼虎视眈眈。控制了冷有楼,就相当于控制了半个江湖,朝廷怎么会放过。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一战得必胜。冷月楼一旦倒下,仇人势必会冲进会冲进楼里将里面的人尽数杀绝。
“我若死了,你一定要接下冷月楼,保它周全,否则随我们征战的人将会死得很惨。”水若寒说。
“我只管我的花魂楼,完成你给我的任务。”顿了顿,“况,我凭什么接受冷月楼,底下的人恐怕会不服。”
“那么我们成亲。”一点开玩笑的意味也没。
“你的傲月呢?”雨亦晴脱口而出。
是啊,她怎么会不知道呢?傲月才是他的心上人。喝得最醉的时候,嘴巴呢喃的就是:“傲月,傲月。”她怎么会不知道。
他们第一次谈及婚嫁就在这样的尴尬的气氛中结束。
至此以后,两人从不涉及。
王家那边传来消息,百媚已安然到达。
(三)
百媚到达王家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太平别院已不是原来的太平别院了,周边十里都已是王家的了,别院已经新建,是两个三进三出的院落,东西两条街都已被这两个别院占尽,红墙黄瓦,器宇轩昂,百媚被安排在了东边的院落的厢房。这是她作为冷月楼里的人得到的对待。
王家还是给足了面子的。大红的喜字,烫金的蜡烛,映照在百媚脸上的红头盖上,她影影绰绰地见到有成群的奴仆来来去去,气派十足,已经不同往日了。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了。王隐现任的夫人是当今宰相的女儿,怎么能跟往日相提并论呢。
兜兜转转,她到底还是亲自回来了。虽然是另一个身份,但有的是机会,不是吗?王家就一个儿子,两位楼主虽未告知嫁的是何人,只是嫁入王家,但不出意外的话,她嫁的应该是当初的丈夫王隐。
王隐进来的时候,她正端坐在床头,两手平放在膝盖上,有着作为新娘的娇羞。红头盖挑起的时候,王隐怔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来自江湖的新娘会如此娇憨,美得不可方物。百媚只是娇羞得低着头,并不敢抬头看一眼,心跳加速。
死里逃生的时候,多少次设想过如果再让他见到她,势必要跟他鱼死网破,好好质问他的,可是他真的站立在她面前,她却只能紧紧掐住自己的手。
那一刻,百媚想起了自己大婚的情景。
此景依旧,人依然,可是两人都已经沧海难为水了。
喜娘走过来,将两人的衣角搅在一起。她知道,那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寓意,是身为正妻该有的仪式。她看着不语,眼里有着疑惑,“明天敬茶的时候,大夫人会不会整她?”
“你来自江湖,那些凡俗礼节,你就不必遵守了。”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事。
王隐一向是心细如发的人,总是能读懂她的心,她当初就是被他这点所捕获的。
她哦了一下,好像并不为所动。陪嫁过来的嫣红蔓放在房间的紫檀桌上,好像染血的叶子在烛光下,发出惨淡的光。
微风袭来,喝了交杯酒后,她陪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微醺的时候,他斜眼看着她说:“你真美啊!”
她看想向他腰间垂着的双鱼比目玫瑰佩,淡淡地问:“是夫人所赠吗?”
“是,哦,不是,不提也罢。”
是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可是他与她的定情信物,他怎么会忘记?即便流光流逝,他极力想忘却那一段岁月,可就是忘不了。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很多个夜晚,每个落雨的夜晚,他总觉得对不起她,会又那么一点点愧疚。当初是不是太狠了。是的,太狠了。即便身边还佩戴她的信物,可对她怎么会那么无情,那么残忍?她手握紧酒杯,努力克制住自己:“很想问问,怎么会那么残忍,那么无情地对待她。”就差要将刀刺入他的心,扒开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可是在作为细作培训的时候。老师意味深长地说,身为细作第一就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便杀父仇人站在你面前,也要心静如水。
她莞尔一笑:“我就那么一问,相公不必多心。”
是的,相公。有的是日子呢,何必急于一时。
花魂楼将第二盆嫣红蔓送来的时候已是三个月后了。
嫣红蔓不断提醒她是冷月楼的人。他深知这一点,一家大小也深知这一点。她不但没受到怠慢,反而已经让王隐对她欲罢不能了。她是了解他的,怎么能让他高兴,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她了如指掌。他还是他,一点都没变,唯一不变的是狠厉,为了达到目的,简直可以说是不折手段。
他也觉得奇怪,明知她是花魂楼里的人,是作为两家相互牵扯的人质送来的,可是感觉是那么熟悉,他还是会不由自主走向她。
她捧着手上送来的花,数了一下叶上红色的斑点,七个。她只有七个月的时间了。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她无心欣赏艳丽的嫣红蔓。
是的,只有七个月的时间了。
王隐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数着叶上的斑点。
“你若喜欢,就叫工匠在花园里为你种上吧!”拥她在怀的时候,她有小小的挣扎,心里都是苦涩。
何必当初,何必当初呢?是的,何必当初要做得那么决呢?非置于她死地不可呢?即便是被宰相的千金看上,她亦可以退出夫人的位置的。因为爱他,她的心已经低到尘埃里了。
她依然记得生产那天,下得是蒙蒙细雨。听说,落雨会生一个男孩。她亦是欣喜的,为王家生一个男孩。母以子贵,她就什么也不缺了。
她痛得几欲晕厥,孩子还是没有动静。请来的是神医世家的素家的大小姐素问。素问安慰她,不用急,胎位很正,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但还是痛,阵痛的厉害,不住地哀嚎着。王隐在门外踱着步,素问出去的时候,他拦住了她,将她拉向一边。
“我娘子情况怎么样?”
“夫人情况很好,必定会为你生个大胖小子,毋需担心。”
“不会难产吗?”
“不会,夫人的胎位很正,只是阵痛的时间长点,应该会很顺利。”
“怎么会呢?你有办法让她难产的,不是吗?”
“夫人一定会难产,一定会难产”王隐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在一定两个字加重语气,就那么定定地看向素问。
电闪雷鸣,素问吓了一跳,第一次听到这么骇人听闻的话,脸脸色苍白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望向眼前这个男人。
他一步步走进,用小得几乎只有她一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素问姑娘是第一次出诊吧!出现纰漏是在所难免的。”
里屋的百媚再次嚎叫了起来,阵痛已过四个时辰。算算时间,该出生了。素问转身向里屋跑去。耳边回荡的是:“一定会难产,一定会难产。”眼前的袭百媚近乎虚脱,两手紧抓着被子。但痛里带着乐,是的,有期待的喜悦。产子是女人的第二春。
可是,该如何是好呢?已经没有时间了。
医者父母心,素问怎么忍心亲手杀死,而且还是一尸两命。
“夫人需静心。”她屏退了那些丫鬟婆子。“没有我的叫唤,不得进入。”
神医世家大小姐的话,谁会不听。大家疑惑不解地出了里屋。
“逃吧!夫人。”她只说了一句,就随手将用来消毒的烛火打翻在地,搀扶起她来。救命二字还没喊出口,她已经把百媚的口捂住了:“想活命,就听我的。”
袭百媚不是没想过王隐会变心。宰相的千金看上了他,她做好最坏的打算,退位让贤,宰相的千金岂能做小。那她就做小的。这是她做好的打算,亦是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王隐竟会让她死,甚至还要杀死她肚子里的孩子。看她不死心。素问让她站在一旁。
王隐就在不远处的大堂,素问将他请到了房门外。
“大人,夫人会难产的,但小孩要不要保?”
沉吟了半盏茶时间。此时靠着门板后面的百媚心揪成了一团,慢慢滑倒在地。
一字一顿,她听得清清楚楚:“不要。”
素问在帮着她找止痛药的时候,火从蚊帐上烧起,燃着了她的头发,她心痛得一点感觉都没有,就任着火苗吞噬了她。她甚至于想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素问将她拽出去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毁了,当然毁的还有心。
太平别院当年是她买下的,她知道哪里有密道。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地道里逃了出来。
火光冲天的时候,王隐觉得来得真是时候,烧得就更干净了。
神医怕毁了名声,故纵火烧了产妇。百媚和儿子就那样被死亡了,素问被抄了家,被通缉。
半个月后,他和宰相千金喜结连理,共赴鸳鸯帐。
袭百媚因受了惊吓,在逃亡时,真的就难产了,孩子刚出生就夭折。
她发誓,这笔账一定要跟王隐算清楚。
看着愣愣不出声的百媚,王隐低语道:“娘子怎么了?是想我想得出神吗?”
她突然回不过神来,就那么冷冷地不说一句话。
他放开了手,这眼神,怎么那么熟悉?怎么那么像那个人,莫非真的是她?
怎么可能,扑火的时候,还让下人故意提错桶,火上加得是油,甚至殃及了整个太平别院,还烧死几十人,她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呢?
做贼心虚,想到她,他还是会觉得有点后怕。百媚可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何等精明,马上莞尔一笑:“古人金屋藏娇,相公是要花房藏娇吗?”
“只要你喜欢,我做什么都行。”
袭百媚笑得更乐了:“我要你的心,你肯不肯给呢?”身子转向他,手拂在在他的心上,拍了拍。
“你若想要,随时都可。”
“我记着的哦,这颗心可是属于我的了。”她的手从他衣领伸进去,已经清楚地触摸到了那个物什。
她确定了一件事。他是贴身戴的,唯有他醉的情况下,方才能拿出。
好戏就要上场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袭百媚暗暗地说。
“教主放心,我袭百媚定能完满完成这个任务的。”
(四)
百媚传来消息,王家已经有了动静,正在重金收买各路武林人士。
想与冷雨葬花楼抗衡,他还嫩了点。想到这里,雨亦晴讥笑了起来。百媚一人就足以当千军,他王隐当她是死人,她确是花魂楼的王牌,是王家最致命的一把刀。这是王隐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吧。
走回房间,雨亦晴已经等在那里了。风吹起,头发扬起,就那么弱弱地站在那里。
“王家情况怎么样?”看着雨亦晴直销阁那边传来的字条,水若寒问。
“百媚传消息过来,王隐已秘密收买了二十多个武林异士,其中不乏一些江湖成名人物。怕是会有什么大动作,叫我们千万要小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口口声声喊着什么武林正道,背地里做的事竟然这么不堪,为了点钱就成为别人手中的枪来使。”雨亦晴愤恨地说。
水若寒反而笑了:“王隐他这是自掘坟墓。”转向雨亦晴:“还有叫百媚盯着,一有什么动静,就飞鸽传书到知晓阁,由知晓阁传过来,免得被王隐发现。”
“看来,收拾王家的日子也不远了,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水若寒说。
雨亦晴看向他。
“皇上已开始注意他了。”
“你朝中有人?”雨亦晴险些惊呼出来。
“不是,王家内部我们有我们的人,不过不到最后,我不会轻易启用这颗棋子。”水若寒轻描淡写地说。
雨亦晴再次被震倒,原来王家的内部有冷月楼里的人,怪不得能对王隐的行踪了如指掌,怪不得能那么放心让百媚过去,若她有异心,怕早就身首异处了。想到这里,不得不重新打量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
雨亦晴哪里知道,杀手出身的他若是处事不谨慎,怕早就死了吧。
与他同批训练的一共不下五十人,一层层筛选下来,最终只得和另外一个杀手留下。傲月是比他早一期的杀手。他去的时候,傲月已经在江郎山有好几年了。
能成为江郎山派的杀手都不是盖的,这不得不说靠的是实力,而不是运气。
王家的气数尽了吗?
百媚不得而知。但她确知越来越不了解王隐这个人。他好像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跟她商量,可是却很多事情瞒着她。譬如,他一声不响地更换了她带来的春儿和香儿两个陪嫁丫鬟,又不止一次地猝不及防地来到她房间,让下人不做任何的禀报。用他的说法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是故意不让下人通报的,至于丫鬟嘛,他觉得他选的更有经验,让她用得更称心点。
真的仅仅是这样吗?
有些时候她还会怀念当初相爱的日子的。是的,那种她弹琴,他吟诗的画面时常出现在她的面前。好几次,在他睡得沉沉的时候,她拿出匕首想一刀了结了他,到底还是垂下了手,放下了匕首,不是怕坏了楼主的事,而是实在狠不下那个心来。
死也要让他死个明白。看他要如何对我解释。百媚狠狠咬着牙,就那么颓然地将匕首收回。很多个夜晚,她会披着衣裳,走出房门,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天。如果没有那天,她没有怀孕待产,或者是在他现任夫人之后认识的他,那么现在他们两人又会是如何的景象。
可是,生活从来都不能用如果来假设。
如果可以假设,她不是出身于寒门,不是出身于父亲是个酒鬼的家庭,即便是一个寒门家庭,若是夫妻和睦的出身,怕是也不会被卖入风情苑,那样像一个普通女孩子那样通过媒灼之言,结婚、生子,也许就是平平凡凡的一生了。她甚至想,在每个夏日的午后,为自己的儿女轻摇蒲扇,是不是一件令人艳羡的事。
可是,生活却跟她开了个大玩笑。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没家的孩子。那个不能称之为家吧!永远充满着暴力,充满着争吵与谩骂,她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被卖入风情苑,在哭闹了三天后,她就想通了。也许这里生活比家里要好呢?于是她尽心为风情苑挣着钱。家里的那个父亲实在称不上是一个人。想起父亲,她陡然觉得毛孔都竖了起来。父亲狰狞的面容浮现在她眼前。
“钱呢?钱呢?没钱?没钱就将那个拖油瓶卖掉去啊?”父亲一喝醉酒,就会拳打脚踢着娘。娘的陪嫁物当了又当,终于到了没啥可当的地步。父亲怒不可挡,将她拉到了风情苑,不管娘的死活,就那样数着钱离开。这样的场景她怎么会忘记?
她是拖油瓶,是娘的累赘。父亲每一次喝醉酒,就会强调一次她的身份。于是,她发誓要攥够钱。这样她才能好好地活,才能让母亲好好地活。
母亲拗不过父亲,当街撞上了风情苑的墙,就那么惨死在她身前。她扑倒在地,呼唤着娘,娘奄奄一息,只一声:“我的孩儿啊,娘真是造孽啊。”扣下处理娘发丧的钱,她就这样抹干眼泪进入了风情苑。
在父亲踢倒母亲,将她卖入风情苑的那天也是下着雨的,她发誓要好好挣钱,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如她所愿,她拥有了万千财富,一心以为会给她带来一个幸福的,可是幸福那么不真实,那么短暂,转瞬即逝,徒留他一身的伤。
钱,原来也不是万能的。
在她走出风情苑的大门的时候,她觉得她是成功了。她已经拥有了钱,那么什么都会拥有的。可是产子那天,下雨的那天,同样王隐因为金钱和权势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那个夫人,她只见过一次。王隐说到做到,她来自江湖,那么那些凡俗礼节就可以免了,就真的帮她免了。她一个人拥有一个院落,不必日日请安,不必向公公婆婆问好,只任他一个人逍遥自在的活着。这不是她日夜想过的生活吗?可是已然没有当初的心境了。
心如死水,说得就是她吧!
她是在夜晚去后花园的路上碰见的夫人。
她退到了树的后面,见夫人只随身带了一个丫鬟匆匆而去,并没怎么看清面容,却是一脸愁容,憔悴的样子,这倒是百媚所没想到的。
夫人进了房间,继而隐隐约约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吵闹声,还有茶杯的摔碎声。
“我已经按照父亲的意思娶了你,你还想怎样?你不会天真到我是真的看不上你了吧!要不是你哥哥在外御敌有功,掌握着兵权,我怎么会娶你?已经给了你大夫人的位置,你还想咋样?”捏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起头:“你听着,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总来烦我。”
“王隐,我到底哪点比不上那个贱人,我已经够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只要我的夫君分点爱给我不行吗?”
女子显然是发怒了。随手拂过桌上的东西,摔了一地的声音。
他就那么冷冷地出了房门。
站在树影里的百媚说不出的滋味。这个人,这个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魔鬼。薄情至此,所以才会对她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吧!伴君如伴虎!还好,七个月的时间已过半,楼主该有反应了吧!她悄无声息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漆黑一片,她并不惊扰任何人,推开了房门。清幽的月光从窗外进入,夜风徐徐,倒有一番别的景致。
“你到哪里去了?”猛然屋里有声音响起,吓了她一大跳。她忙定住新神,她一听就知道是他的声音,气息也是熟悉的,不是王隐会是谁。
“大晚上的,也不点灯,想吓死人啊?”她忙将屋里的灯点上,火光还未起,他却抱起了她:“别,就这样吧!我心里烦,你陪陪我。”
她有点不适应,扭捏着要起身。
“你是他派来我身边的细作吧!”他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说。
这一惊非同小可。“相公说笑了,我只是一个酒楼的老板,怎么有本事当得了细作?”
“我就这么一说而已,娘子何必当真,即便你是细作,我也是爱你的,你太像那个人了,太像了。”
“相公说我像谁?像那个死去的夫人吗?”她颇感兴趣地提起话题。她倒想知道他会作如何的解释。
“是的,我的夫人,可惜她命不长久,产子那天被个庸医纵火烧死了。”
她握紧拳头,愣是克制住自己说:“那倒是她命薄,没命享福罢了。”
王隐却陷入了沉思。用几乎低的不可闻的声音说:“真像。”
“像什么?”
“不如我陪你喝酒吧,一醉解千愁,一觉醒来,什么事也没有了。”百媚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