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夜的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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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嗯！”
废弃工厂的一角，黑暗的空间里，远处紧急出口标志的红色提示灯在那里神经质的闪烁，一下，一下的，配合着快要消失的空洞心跳。被子弹击碎的玻璃窗透进外头腥咸的海风，偶尔吹散室内弥漫的血腥和隐约的腐臭，让高桥南得以维系这份吃力的呼吸。死死依靠着身后的墙，让身体完全的影藏在墙面的阴影里，可后背新鲜的伤口却因为这挤压而带来丝丝略带麻木的触电感。就这样，就是这样……高桥南咬牙感觉着身体的紧绷，压抑着呼吸，仿佛一尊已经冷去的尸体，却在内里努力压抑着那简直要破体而出的痛苦膨胀感！
稍稍侧头，双手紧紧握着手中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的□□，高桥南不自禁咽了下喉咙，却发现只有干涩的疼痛，已经超过56个小时滴水未进了……
突然，一阵轻微的悉索声响传来，瞬间唤醒高桥南眸中迸发的狠戾！
“该死……”明白自己暴露了行踪的男人快速的闪躲进身旁的一个暗角，借着窗外射入的月光，才看清了前方铺了一地的碎玻璃渣！“阴我，又他妈的阴我！嘿……嘿嘿……出来！”还没说完这接近崩溃边缘的咒骂，随着“砰砰砰”连续的三声枪响，男人已经豁出一切的从身前的档墙后一步探出身子，狰狞着面容向着前方的黑暗毫无目的的扫射！
“出来！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老子要吃了你！”男人嘶哑的破音在枪声隐去后在这仿佛无边的黑暗里回荡，显得异常的空洞，也将那颤抖的尾音无限的放大。
“出来，出来啊！”弓着身子，从衣兜里甩出一块考得焦黑的东西，男人的视线依旧慌乱无措，“肉，闻见了吗？这是肉！我知道，这里就剩下我和你了，你他妈的还傻什么啊！那些条子要是真把你们当个人就不会把你们送进这里来！你呃……”未完的话突然就此卡在了凸显着青筋的喉咙里，男人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人影抬手就是一阵疯狂的扫射！
紧密到癫狂的弹雨直到耗尽了最后的一发子弹，轰然的枪声骤停，扬起的尘埃下男人涨红的脸扭曲着露出了一口的黄牙，只是这诡异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浮现就变作了愕然！
不同于刚才那杂乱的枪声，随着砰然一声干脆的闷响，男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心口染开的血红，前方，无数个扭曲相同人影在月光的照射下出现在面前，娇小单薄的身子举枪定格般的躬身跪立，枪把后，那半张青白的脸仿佛地狱索命的厉鬼……
“噗……”吐出嘴里涌上的鲜血，却只是喷在了身前的……镜子碎片上！“你是人……还是……”
直到身前的男人瘫软下身子重重的砸在地面，良久的死寂后，高桥南的身子才透出隐隐的颤抖，想松开僵硬握着枪的双手，却发现它们只是一下下不受控制的扣动着已经空了的扳机，仿佛发泄！凌乱的呼吸间，干涩的眼角神奇的溢出一滴眼泪，划落的瞬间，高桥南觉得心口下方断了的肋骨锥心的痛……
摸索着找到了男人丢出的那块肉，却在看清那是一只被啃过的断手后惊慌的一下丢开！人吃人……这就是人可悲的求生本能！可是，熟肉的味道在此刻却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引诱着体内那股可怕的力量又开始蛮横的冲撞起来！
“哈……”用满是鲜血的手压紧心口挣扎的理智，高桥南拖着步子，逃离般向着残破的大门走去，不算长的距离，却仿佛看不到尽头般遥远，闪跳的红色灯光都无法给予她病态脸色一点正常的红晕。
直到这重伤的身体狠狠的摔出工厂的大门，空旷的天地间，脸颊被地面的碎石划破的疼痛让高桥南睁开眼。晕眩中，夜还是那么的深，总觉得日出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可是高桥南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从这如同乱葬岗般的地方踉跄着离开，随手拽过地面上的一些泡沫块裹在脏破不堪的外套里。
抬头想要看清视线中晃动的月光，深吸口气，高桥南不带犹豫的扑入汹涌的海水中，咸涩的海水侵入身上新旧的伤口，仿佛一种酷刑！“呃……啊……嗷呜！”生生的吞下这变了声的呼喊，死咬着牙关，高桥南在不知前路的黑暗中拼力的向前游。苦涩的海水涌入口中，里头的铁腥味是自己鲜血的味道，就是这带着铁锈味的刺激，让高桥视线里的一切渐渐变成染血般的腥红，更让她不敢停歇半秒！
“轰……”就在身后冲天的火光响起的瞬间，高桥南惊讶的听见前方游船的马达声！紧紧抱着怀里裹着泡沫的外套，身后爆炸涌动的力量让潮水带着她向着船的方向快速冲去。惊慌中，高桥南全力压抑着身体内渐渐失控的力量！
拜托了……快一点变回来！
咳喘下，每一次的呼吸都折磨着受伤的胸腹，疼得高桥南几乎要休克。煎熬中，突然一个有力的托举将她一下拉出水面，等到高桥南回过神时，面对的，却是陌生女人写满吃惊的脸！
“你的眼睛……”
“我……不是……怪物！”接着最后的力气翻身爬上快艇，高桥南扑倒在女人的身侧哀求般断断续续的低语着。
感受到左臂尖锐的刺痛，借助着前方海岛上冲天的火光，前田敦子清楚的看见眼前人抓着自己的指甲一点点的变得尖锐，细密的白色毛发正一点点的从指尖的毛孔中钻出，于此同时，那人脸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愈合！
“帮……帮我……杀……我！”体内的力量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所剩不多的理智下，高桥南只能用变得含糊的嗓音祈求眼前这个穿着48区军服的女人！
死死盯着高桥南渐渐狭长变形的眼睛，敦子凑近了大声道：“喂！撑着点！说什么‘杀死’你，我也要有这本事啊，你是傻瓜吗！”出乎意料的抱怨中，敦子一把扯开了军装的外套和里头的衬衣扣，月光下，左手指甲毫不犹豫的划破心口那一处不平整的肌肤！“天地、山泽、雷风、水火、八卦相错！”（てんちさんたく らいふうすいかはっけそうさく）说话间，心口那凹凸不平的疤痕仿佛受到了鲜血的牵引，“染付春秋”的结押骤然浮现！借着心口这灼热的力量，前田敦子的右手掌心一下拍上高桥南的额头，在她瞪大双眼间只听见那一声若有若无的“缚……”
渐渐褪去血红的视线里，高桥南感受这身体里原本汹涌的力量仿佛钻入土壤的藤蔓般快速的消散、安静……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种力量会附身在你这样一个人类的身体上？”由最初的跪立松懈下身体，坐在渐渐恢复到人类模样的高桥南身边，前田敦子一边用颤抖的手扣着衬衣口，一边冷冷的问。
属于人类的情绪渐渐回归一般，嗜血的欲望被身体上下各种的特通快速的冲淡了，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高桥南惨白的脸颊上，有滚烫的泪水无声的滴落。“我……真的……还是人类？”
答非所问的沉默里，敦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闭上眼不再说话，只是蜷缩起身子小声的咳嗽，手中刚扣上的军服被脱下转而盖在了高桥南冰冷的身上。“总队，我是前田敦子。海岛目标已经全部清除。另外发现生还者一名，身着我方军服，但身份有待确定。生还者身体多出受伤，请求总队尽快……”松开手上对讲机的按钮，倏然而来的阵阵寒风里，望着远处快速而来的直升机，敦子有些惊讶于总队这次支援的迅速。
撑着有些涣散的意识，高桥南侧目看着悬停在游艇上方降下的绳梯，上头，那个女人正快速的向自己而来，带着……感激的笑容？
“果然是你。”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啊……”尖锐的刺痛刺激着高桥南从昏暗的睡意中醒来，睁开眼，就看见小嶋阳菜一身军服的端坐在一旁。
“喂，醒来了还装什么睡！”
闭着眼，高桥南咬牙反省，自己一定是疯了，这种女人的脸上怎么可能会有所谓“感激”的笑容！
“是不是还想再清醒一下？”
赶在阳菜的手碰上自己伤口前快速的侧身想要躲闪，却因为肋骨的疼痛而铁青了脸。低头看了眼赤裸着裹满绷带的身子，高桥南任命的躺下。“我很累，你要知道什么快点问。”
“任务完成情况。详细汇报。”收好了注射器，用和高桥南一样冰冷的语气，阳菜打开记录本按照高桥南说的快速的做着速记。
“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你来问吧。”用精炼简练的语言回答了这次的行动，咽了下喉咙，高桥南发现不再像之前那样的干涩。
“嗯，的确是完成了。不过……”
“说过了，你问，我答。”
“为什么把炸药引爆的时间提前？失误了？这种事情，应该不会是科班第一出身的高桥南会做的吧。”
“哼，”无力的苍白笑容带着不屑，高桥南淡淡的道，“那么，我想要活着见我姐，这个算是合理的理由吗？”
迎上高桥南压着火的眼神，阳菜沉默不语。
“不然，你要我怎么回答呢？”没有放过这难得示弱的沉默，高桥南有些沙哑的嗓音继续着，“救援的登陆点距离孤岛这么远，火拼后想不受伤简直就是笑话。一滴血，在这样的海域就足够引来方圆两公里内的鲨鱼。你们没给我活路，我自救而已。为什么停笔不写了？写啊！”
看着阳菜久久停滞的笔尖，高桥南安静等待。
“啪”的一声阖上记录本，阳菜上前俯下身子傲然道，“谁让我没胆子在记录本里指责上司计划的漏洞呢？”
突然拉近的距离让高桥南瞬间没有了刚才的气势，转而微红着脸侧头不再吭声。
满意的起身，阳菜打开门打算离去，却在要离去的瞬间，听见高桥南闷闷的声音：“那个救我的女人，是阳菜你的同事吗？”
“是新来警部，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想去说声谢谢。回头我自己去了解吧。呐，谢谢你……让她提前开快艇过来。”
看了眼船舱外已经明亮的天空，阳菜轻轻关上房门。
“小嶋警部总算找到你了！上头等着这次任务的汇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就算高桥警部补受伤了您也可以把她叫醒啊，上头真的已经发火了啊……啊痛痛痛！”
“啊，真的不好意思青木警部，船舱里不是太稳，踩到您了。”
“这个不是关键，上头真的很生气高桥南她……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又踩到了，真的晃得太厉害了！您没事吧？”
“没……没关系……”
“噗……啊！”听着外头那个女人上演的闹剧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的高桥南捂着牵动的伤口，闭上眼睛，完全可以想象出阳菜在那里装傻的精彩演出。泰拳红缎出身的“95岁身体”，果然非同凡响啊，记得刚才看到她穿着的鞋子，鞋跟不粗啊……
“真是可怜……”迷迷糊糊中，疲倦汹涌而来，这一次，高桥南终于放任身体的需求，安静的睡去。
船舱的这一头，前田敦子一边用右肩夹着电话，一边用药棉清理心口那处的伤口。松散着开启的领口下，尖挺的诱惑被双手遮挡着，圆润的肩头在灯光下是细腻的白皙，配上锁骨的漂亮曲线，顺着脖颈因为忍耐疼痛而展现的线条而上，是轻咬着的丰润的下唇。
“放心啦，真的没有受伤。就是去勘察一下而已，该发生的早就发生了，还能出什么事情嘛，妈妈你太紧张了。”
“果然这个工作还是不适合女孩子的，敦子，还是回来吧，我去和你小志说！”
“妈妈，就算是舅舅也不能拿警部的工作当作玩笑吧，放心吧，明晚我回来吃晚饭，所以天妇罗就拜托妈妈了！”
“天妇罗什么的当然没问题，敦子天天回来吃饭我就更加开心。对了，刚才我在神社里的时候感觉到了敦子你那边……”
“哦，那个没什么，原本就是想驱散一下周围的一些怨气，但是没有控制好力度，用力太大了而已。”放下药棉，敦子用左手轻拍着通红的脸颊，果然，还是不擅长撒谎呐！
“原来如此。”
“对了妈妈，您说，失神可能拥有人类的□□吗？”
“式神自古都是灵体，人类的□□……不能够吧。为什么问这个？”
“嗯？哦，和手上的案子有点关系，具体的我也不能多说，所以想拜托妈妈您帮我找找资料来着。”
“这个当然可以，只要你乖乖的注意安全，我最近在新闻上看到……”
“啊，妈妈，队长找我有事，晚上回来再听您说啊！”
“敦子……敦……”
把挂断电话的手机丢在一旁，敦子疲惫的窝进船舱的沙发里，只是刚想闭眼，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前田警部，方便吗？”
“请进。是小嶋警部，有什么事吗？”看着来人白色的军服紧扣的衣领都阻挡不住的呼之欲出的曲线，配上那一头大波浪的卷发和精致得像娃娃一样的脸，敦子在内心疑惑着，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不去做明星呢？
“这个是这次行动的报告资料，上头催着要，所以只好现在拿过来和您核对。”仿佛对身前人直白的注视毫无知觉，阳菜早在第一次和敦子见面时就强迫自己熟悉了她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美丽眼睛。
“好的，我会尽快核对。”
“那么拜托了，对了，关于您救起的高桥警部补的情况，还请您详细的说明一下。”
“啊，倒没什么特别的，在发现有生还者后，根据她的着装初步确定了我方身份，之后您就已经赶到了。原来她就是高桥南警部补。”
“前田警部知道她？”
“一点点，各项能力优秀，但是因为人际关系和一些其他的原因，所以……”
“是呢，不过这次任务后，我想她很快就会是和我们一样的警部了。说不定还会是你或者我的同事呢。”
“嗯？原来如此，无所谓吧。那么，等我核对完了就拿去给您。”
“辛苦了。”
看着小嶋阳菜优雅的关门离开，敦子撩起手臂上的衬衣袖口，看着洗白的肌肤上三道明显和血痕，敦子仔细回想着这个疯狂夜晚的种种……
“啊啊，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应该听舅舅的话过来，警局的伙食还这么差！小嶋阳菜，高桥南，警部……啊，可千万别是我的同事啊！”
一夜的风雨后，船舱外，曙光在海平面上跳跃着，闪烁的耀眼光点间，陆地已经隐约可见……
（第一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夜的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