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布谷》语冻

1、天灰灰

　　天灰的让人压抑，就像溺水的人无法呼吸一样。
　　孤单的街道，没有几个人。空气中弥散着云雨的味道，这是要下雨了吗？布谷一个人在街上走着，又是一个将要结束的坏天气，她这样对着自己说。
　　来到了十字路口，布谷停了下来。
　　一路往前，就是家了，一张张冷清的面孔会像以往那样对待她，可是不向前，又朝那去呢？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就是没有她容身的地方。人就是这样本能的排斥讨厌的，却又本能的接受着。人心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贪婪的时候会想要吞噬一切，但也是一种可怜的东西，有时候只是出于最单纯的自我保护，却都没有勇气，没有决心。
　　不能不说布谷不是勇敢的，在刚才摔桌子的时候，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可跑出来逛
　　逛了一会，又要回去。
　　“该死，我这是怎么了！”布谷暗咒着，其实她口袋里没有一毛钱，这是她不能离开“家”的原因。
　　“你就是布谷吗？”恍然觉得有声音响起，布谷抬起了头。
　　前面路口处，一个背着书包的男生，应该说是男孩正斜眼看着她。
　　布谷并没有理会，径直朝前走去。
　　“站住！”
　　显然是被这样不尊重人的举动惹怒了，那男生跑到了布谷面前。一米七二的布谷对他而言还是很有高度的。
　　“干什么啊？”布谷很不耐烦。
　　“你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啊？”男孩并没有考虑，脱口而出。
　　布谷没有说话，原来一直放在口袋里的双手拿了出来：“我哪样啊？”她有点好奇男孩会说出什么话。
　　男孩像是猜中了什么奖品一样，竟是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真的想不到这样的一个小男孩竟然长了几颗虎牙。
　　“就是张强说的那样啊，说你为了钱什么都会干。”
　　布谷平滑的额头皱了起来：“你他妈的找打啊！”她拽起了男孩的衣领，“有种再说一遍，小屁孩！”
　　男孩被勒的脸都红了，硬是挣开了束缚，跌倒在了地上。
　　“下次再让我听到，有你好受的！”布谷不甩他，径直往前。
　　“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了，还不承认吗！”已经走开一两米的布谷停了下来，刚开始的一秒有泪水在她眼里打转，下一秒双眸又恢复了平静。
　　“啊……”一声吼叫穿透了街巷。

　　亨利奶茶店，安静的音乐巴台前，服务员紧张的看着靠窗的两个人。
　　气氛尴尬极了，从开始到现在，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几个烟头。
　　“这样的事情对于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吗？”刚才的男生咕噜道：“为什么不肯帮我，我会给你钱啊！”
　　布谷的食指弹了弹烟灰，抬起眼皮。慢慢地看着眼前的小男生，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还在念初中。脸上还有着孩子的稚气。
　　“好吧，我答应你。”布谷掐灭了香烟，的确，这样的事对她而言真的很简单。现在的孩子真的不得了，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寻人报仇。从那个男孩那里她知道他在学校因为一个女生受了气，要找她去报复。真是孩子气，但是布谷想到，自己何尝又不是孩子气了，在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自己又在干什么呢。
　　其实布谷完全可以不用答应他的，为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孩出头这不是她的性格。但是为了钱，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恩，很好。”男生又眯起了眼睛，笑呵呵地。“记住哦，最迟后天。”
　　布谷回到家时是第二天凌晨，街道还是灰扑扑的，她站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在确定自己要不要进去。昨天那个男生给了她300块钱，她在网吧里呆了一夜，消费的不多，今天早上还是回来了。
　　现在才4点半，房子里面的人似乎都还没有起来。慌忙跑出去的时候没有戴上钥匙，如果现在喊门的话，她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也许“家”对她而言，还是有威慑作用的，她竟不敢去惊动它。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她决定再去附近逛逛。

　　这里算得上是贫民窟了，最年轻的建筑也已经有三四十年的历史了，你可以清晰的在有些破旧的筒子楼的墙壁上，看见醒目的“拆”字。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老房子就像是驻扎在心里的伤疤一样，慢慢地被填埋，却依旧存在。在这个破旧，落后的小区里原先的居民都搬的搬，走的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农民工之类的流动人口，布谷一家是这一带不多的原住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和周围不再走动，很少往来。即使她和家里吵翻天，也只能听见“邻居”关门关窗户的声音。
　　这里真的很乱，很脏。随处都有被捡来的废品堆积的小山。布谷皱起眉头，猛吸了一口气。
　　“大姐。”布谷怔住了，想着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怎么会大清早的在垃圾堆边听见弟弟的声音。
　　“大姐，大姐……”哽咽的声音陆续传来，寻着声音找去。
　　“小茗！”布谷在右侧的废纸堆里发现了弟弟。
　　布谷搂着弟弟的手有些颤抖，“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他们欺人太甚了！
　　“大姐，我昨天是跟着你跑出来的，但是出了巷口就不见你了。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把门锁上了，我叫不开门，就躲到这里了。”布茗颤颤地说着，布谷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绞的很痛，她不该把弟弟一个人丢下。看着弟弟蜡黄蜡黄的脸，真像是有一把刀在凌迟她。她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是怕弟弟哭，其实弟弟是很少哭的。但是在一个7岁孩子的脸上看到的不是天真灿烂的笑容，弟弟经常一副很忧愁的样子。布谷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家庭长期以来造成的，弟弟很担心一觉睡醒身边就会少几个亲人。
　　“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啊。爸爸还等着我们呢。”布茗担忧地看着大姐，“我们真的不回去了吗？”
　　布谷沉默了，刚才还是很担心的弟弟的神情一下子黯淡下去了，要回去吗？如果不回去，弟弟一定会哭着拽着她不让她离开的。但是如果回去，面对她的又是那一大家子冷默的面容。
　　“当然回去，大姐带你去吃手擀面，吃完就回去。”布谷蹲下，背起了弟弟。
　　“今后要听话，不要乱跑，大姐不会丢下你的。”
　　“要记住，什么时候都不要乱跑，不然大姐会找不到你的。”
　　太阳又像昨天一样升起，生活还是会像昨天一样继续。布谷背着弟弟走在肮脏的街道，她有着她的牵挂，有着她自己的担心。她宁愿看到自己流浪街头，但是不会舍得让弟弟和她一样。她算是被那个家毁了，绝对不能再让弟弟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