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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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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雅斋的大掌柜的王显没什么别的嗜好,就喜欢养鸟。百灵、画眉、靛颏、绣眼、八哥、鹩哥、玉鸟、蜡嘴、黄雀,就没有他不养的。其中他最喜欢的是一只红靛颏,每天早晨他都要提着一只特制的鸟笼带着它出去遛上一圈,然后再到早点铺子吃早点,最后才慢慢悠悠地去集雅斋开始一天的生意。这几天那只靛颏有点打蔫,又瞧不出是什么毛病,弄得王显吃不香睡不好的。这一大早,他又提着它出来遛了一圈,让它到草丛中“搭”了点露水,然后没精打采的来到了刘家灌汤包,要了一笼包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了起来。正烦闷间,一个篾片模样的人凑了过来。
“啧啧,这可是只好鸟啊,就是有点不大精神。”那个人搭讪着。王显瞥了他一眼,没吱声。那人似乎并没感到尴尬,反而自说自话地坐了下来,“这鸟这么蔫,再这么下去可不大好!”王显皱了皱眉,问:“你懂养靛颏?”那人一见王显搭话,立刻说:“瞧您说的!何止是懂啊?我可是养的一手好鸟!就你这鸟,谁也看不出是什么毛病吧?我打眼一瞧就知道它为什么这么打蔫啦!”王显眼睛一亮,“哦?那你说说看是为的什么?”那人微微一笑,“怕是因为缺个伴儿呀。鸟也同人一样,怕寂寞呀!”王显哼了一声,“真的假的啊?”那人一拍大腿,“我骗您干吗啊?”王显狐疑地问:“那这么说我还得给它再找个伴?可我这鸟可是极品,到哪去找和他相配的呢?”那人嘿嘿一乐,“巧了,我这就有一只!”然后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那可是只‘奇鸟’啊!”王显一听就来了精神,“是吗?你的鸟在哪?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路向城南走来,王显得知此人名叫贾民,曾在枢密使魏鹤年府上帮衬。魏鹤年因贪污获罪被免职后,他便丢了饭碗,只仗着往日一点积蓄勉强度日,如今已有些坐吃山空。万般无奈之下,才打算卖掉心爱的鸟。王显跟着贾民到了城南麦秸街,又七拐八绕的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进了巷内左数第五户人家。这是个不大的小院,凌乱、破败,可以看得出主人的窘境。进了屋,王显一眼就盯上了桌上那个鸟笼。笼中是一只漂亮的靛颏,只是它的下颏非红非蓝,居然是雪色的,难怪贾民自夸那是只奇鸟了。可更吸引了王显目光的,却是鸟笼里用麻绳编成小套子吊在当中充食罐用的那个东西。
“嗯,这鸟的确是不错。你想要多少钱哪?”王显端住架子,假作不慌不忙地问。贾民嘿嘿一笑,“您是行家,就瞧着给吧!”王显一咂嘴,“三十两如何?”贾民搓了搓下巴,“这个------少了点吧?一只极品靛颏确实也就值这个价钱,可这是只奇鸟啊!您瞧瞧它这下颏,这颜色!怎么着也得五十两啊!”王显眯着眼假装欣赏鸟,实际上心思却都在那食罐上。半晌方说:“好,就依你!五十两!谁让爷就好这个呢!”说完探手到怀里取银子。贾民高高兴兴地接了银子,把鸟笼往王显手里一递,“得,这宝贝归您了!”王显一把接过来,急忙告了辞,生怕贾民反悔。他只顾着赶紧离开,却没看到背后贾民脸上露出的那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回到集雅斋,王显赶紧跑到后面接待贵客用的小厅,让伙计端来自己平日里拾掇古玩的那些家什儿,不一会儿就让那个脏兮兮的食罐露了真容。那是个广口鼓腹、短颈平底的酒器,高约两寸,侧有单柄。酒器的器身有云雷纹饰,很是精致。色泽青灰,轻轻叩击有金属声。王显断定,这是个青铜酒卮,就算不是夏时的器物,起码也是商朝古物。夏商两朝的青铜器多体积庞大,像这样精巧细致的很是少见,也就更为珍贵。王显喜不自胜,这五十两银子花的真是太值了,不但买了只心爱的鸟,还淘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器物。这东西一转手,定是会大赚一笔的。
与此同时,文德殿内,一室的内相宫女噤若寒蝉。皇帝赵祯坐在正中皱着眉,殿下直挺挺跪着的,竟是那个一向无法无天惯了的白毛耗子精。赵祯并没有发什么脾气,白玉堂也不吱声,可殿内的沉默压迫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终于,赵祯开口了,“算了玉堂,起来吧,这件事朕自会向太后解释的。何况太后也不会真的罚你,你又何必太认真呢?快起来吧,跪久了膝盖疼。”白玉堂悻悻地站起来,垂头丧气地说:“总之这下子我算是丢人丢大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下海口,可事儿却没办成!我说我把东西弄到了又丢了,谁信啊?我知道太后不会说什么的,可越是这样我越过意不去。再说了,我就是贼祖宗,连皇宫也敢闯,开封府也敢偷,可这次居然被人给偷了!我真是没法活了我!”
赵祯无奈地摇摇头,“至于吗?说得这么严重?”白玉堂一梗脖子,“至于!长这么大我还没吃过这么窝囊憋屈的亏呢!”赵祯想了想说:“东西才丢,你也别这么急、离太后寿诞还有几天呢,你列好了失物清单,让开封府的差役们分头去找啊!贼偷了东西总得出手吧?当铺啦,古玩铺啦,鬼市啦,都派人对着清单去找。城门口也派上人,免得被运出城去。朕就不信找不到!”
白玉堂撇了撇嘴,“等你出这主意,东西早脱手啦!猫早就想到啦!可是你不知道,这京城里的一些大店面大铺子,那背后都是有大老板的。谁知道到时候我们会搜到哪位尊神身上啊?要是人家把老板身份一亮,您说我们是搜还是不搜啊?搜,伤了人家颜面,人家一准把账记到我们大人头上。我这不是给他招祸呢吗?不搜嘛,也太丢我们开封府的人不是?”
赵祯听到这里扑哧乐了,“好小子,朕还纳闷呢,就算是丢了点东西,你也不用这么沮丧啊,原来是跑朕这来讨护身符来啦?好,朕就许你在遇上那阻挠你们找东西的人的时候,抬出朕的招牌来,就说是奉朕的旨意查找太后的失物!这下子你满意了吧?”白玉堂嘻嘻一笑,“当然满意啦!其实我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嘛!”然后辞了驾,开开心心地出宫去了。
这边白玉堂刚一露面,开封府的一群人就冲进了集雅斋。王显正捧着小茶壶品得有滋有味,猛一见这么一大群差官公服整齐满脸煞气地冲进来,着实吓了一大跳。“哟,这是怎么个话说呀?”展昭冷冷地说:“昨夜白府被盗,遗失贵重物品若干。为防贼人销赃,我们要查察城内的当铺古玩铺,请掌柜的协同官府办案。”王显心中暗自好笑,昨夜刚刚被盗,哪有销赃销得这么快的?怎么着也得先避避风头不是?反正自己铺子里近段时间就没收过什么,他们愿意查就让他们查吧!于是陪着笑让他们随意搜检。
这时候白玉堂也进来了,假装左瞧瞧右看看,不一会儿就转到了东边的多宝阁子,然后大叫一声,“有了!这不就是爷丢了的那个青铜酒卮么?”王显一听大惊,“不会呀五爷,这是我今儿早晨才从一个卖鸟的手里淘来的呀!” 白玉堂冷笑一声,“这就对啦,说不定就是那个人偷了五爷的东西哪!那就不好意思啦王掌柜,你陪我们走一趟找着那个人吧!”王显无奈,只得答应了。展白二人带着几个差役跟着他往外走,展昭回头嘱咐张龙,“再仔细找找。别的东西不打紧,重要的是那尊玉观音。”王显觉得事有蹊跷,趁着走在头里旁人看不见的当口,冲着一个小伙计使了个眼色。这边几个人刚一出门,那个小伙计就嚷着肚子疼要上茅房,张龙皱着眉把他撵到了后院。那小伙计钻进茅房,觑着众人不备,一头钻出了角门。张龙躲在门背后瞧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一路上,王显讲述了早晨买鸟的经过。白玉堂听罢冷笑着说:“这人在魏鹤年府上做了那么久的蔑片,居然一点见识也没长,连个青铜酒器都不识得,还把它做了喂鸟的食罐,然后又好死不死的让它撞到了集雅斋大掌柜的眼里,真是有趣呀有趣!”王显听了这话心里不禁也一阵嘀咕,这事也确实是巧了些。难道其中真有什么蹊跷?那也无妨,自己就算是误收了贼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损了银子——其实连银子也没损失,因为还买了一只极品鸟呢!
到了贾民家门口,展昭一打眼色,后面的几个差役立刻围了上去。白玉堂一脚踹开院门往里一望,回头恶狠狠地盯着王显,“你小子不是耍我们吧?这地方能住人吗?养狐狸精还差不多!”王显听得纳闷,上前一看登时傻了眼——若说早上来时这院子是一副破败景象的话,那么现在简直就是荒废到了极点。院中杂草丛生,已看不出路来了。屋子的门歪到了一旁,窗户也已散了架子。两个差役进去看了一圈,回来禀报说里面积满了灰尘,根本看不出住过人的迹象。王显仔细回忆一下,虽然早上贾民带着他一通七拐八绕,可凭自己的记性应该不会走错——除非有人故意设局弄了什么障眼法!王显相信自己已经掉进了什么人的圈套,可却猜不透究竟是谁这么捉弄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用。
正百思不得其解,展昭开了口,“王掌柜,这你怎么解释?我们公务紧急,可没时间陪你闲逛!”王显苦笑着说:“事到如今我也糊涂了,可我早晨真的是在这里买的那个鸟笼啊,那只靛颏还在我家哪!”“哦?”白玉堂似笑非笑地说,“五爷还真没见过下颏是红蓝以外颜色的靛颏,不如王掌柜的带路让我们见识一下如何?”王显哪里敢说不行?只得带着他们去了自己家。
一看到那只“奇鸟”白玉堂就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弯着腰捂着肚子直不起身来。展昭一面给他拍着背一面问:“怎么啦玉堂?”白玉堂叫人取了一盆水来,在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一滴蓝色的液体倒进水盆,然后伸手进笼抓住那只靛颏,沾了水往它下颏上一抹,那雪色立刻褪去,露出里面的红底来。白玉堂笑嘻嘻地举了那鸟到王显面前,“久闻王掌柜在古玩和养鸟上造诣甚高,原来王掌柜的看古玩有一套,看鸟却是徒有虚名啊,连这么简单的骗术都没看出来么?”王显这下子可真傻了。若搁在平时他岂会看不出那颜色有异?可是今早因为得了那青铜酒器太过兴奋,竟根本没仔细看。如今他真的是百口莫辩了。展昭一声喝令,“搜!”差役们立刻分散开来开始搜查王显家。
“都给我住手!”一个颇有几分威严的声音响起,白玉堂一听,冲展昭扮了个鬼脸,轻声说:“螃蟹上钩了。”展昭面对着门口,强忍住笑意,冲来人一拱手,“原来是太师驾到,下官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