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与秋离》刘晓御

6、君心似我（1）

　　以后的几个月的每个星期五下午，下课铃声响起，我就在伊澜和墨湘的联合掩护下上演从学校到家庭的大逃亡，蕊蕾冷冷地说，你到底欠了□□多少钱？你看你吧，虽然卖不到好价钱，但是拉到山沟里也能生十个八个的。
　　我只好满脸黑线。
　　带上墨镜和鸭舌帽，穿了件墨湘在美国旅游带回来的匪夷所思的t恤，套上蓬松的假发，化了浓艳的妆，披上围巾。走在校园，当我庆幸迎面走来的同学认不出我的时候，尚希佑安静地走到我身边，冷冷地看了我一样，说：“你怎么穿得跟印第安老女人似的？”
　　我看着他认真的脸很想在自己脸上戳几个洞。
　　虽然我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但依然不能摆脱尚希佑，他太醒目了，就算安静地站在运动场边，也能迅速地将所有观众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而他却什么都没做。
　　我觉得我已经将脚踏车踩出了环法赛事的味道，我估计明天怎么地也得在脚踏车上装一个安全带。但自行车终究跑不过尚希佑的轿跑，我一骑绝尘向校外冲击，尚希佑的玛莎拉蒂从我身边超越过去，阳光跳动在他裸露的小臂上，流动着青春男孩健康的白皙，优雅高贵得如同笼罩在耀眼里的少年。
　　他转过身着急地看着我，说：“你再不刹车······”。
　　自行车撞在了前面的矮木丛上，由于惯性的缘故我整个人冲了出去，摔了一个倒栽葱。
　　随后我听到他的声音传来：“就撞到树上了。”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天我穿着裙子！
　　我被他提起来安稳地放在地上。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明亮地眼睛捧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很欣慰地说：“还好，没毁容。”
　　我被他的大手拧到了医院，脸上有几处擦伤，女医生擦完了药，向坐在对面安静翻看杂志的尚希佑说：“喂~你是她男朋友吧？”
　　尚希佑抬起头，犹豫片刻，轻轻点头。
　　“记住两天不能沾水，这个药每天晚上擦，小伤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安慰尚希佑的语气，我都无语了，受伤的是我好不好，可不是他。
　　“上车！”尚希佑低沉地声音说，“我去把你的车子锁上，等我。”我上车，他把自行车推到车棚里，锁上，回来坐到驾驶位，发动汽车。
　　他双目注视前方，说：“我觉得你以后不要再骑脚踏车了，你的技术我也看到了。”
　　“我的技术很好的，刚刚要不是因为看到······”我连忙闭嘴，差点说漏嘴，我总不能说，因为看到你那么帅才撞到树上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尚希佑怎么吃鸡腿和肥肉都不会胖，我坐在桌子上看到他吃得很愉快的样子，然后看到他不输给任何运动员的完美身材，觉得胃里浮动着一阵忧伤，谁说的老天是公平的？尚希佑拥有和蕊蕾相同的能力，那就是吃多少都不会胖，这无疑是我和蕊蕾在所有流行划过的夜晚都捧着双手希望得到的。
　　吃完饭后我和弟弟一起去散步，小家伙古灵精怪地跑了，我转身追过去却差点撞到尚希佑怀里，他从阴影中走出来，抓住我。原来他一直在我们身后。
　　于是剩下我和他沿着水边走。
　　“其实我去北京处理公司的一些事情。”他努力解释说，“当时时间太紧张，刚好遇见蕊蕾姐，所以去逛了些地方！”他的语气很陈恳，严肃起来一点没有少爷那般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违心地说：“干嘛给我解释这么多，我一点不关心！”
　　然后他就沉默地低下头，气氛很凝固，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迷离的灯光在他俊秀的眼中留下碎银般的柔光，柔软得像秋天的湖水。
　　我觉得自己的刻薄，于是试探地问：“尚希佑？”
　　他依然低着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字：“嗯？”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你真的一点不关心吗？”
　　我现在才知道“自作孽不可活”。在他热切探寻的眼睛中，我惊慌失措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理亏，只是他的样子像是期盼答案的小孩子。
　　他沮丧地低着头。“我不该逼你······其实我一直把蕊蕾当做姐姐，而且不出意外她会变成我嫂子。所以放心吧！”
　　放心？放什么心？
　　“我真是有些自作多情。”他有些自嘲地说。月影落在他浓密漆黑的头发上，毛茸茸的样子特别像漫画里忧郁颀长的王子，他锋利的下巴让整张脸的轮廓变得十分沉静柔美。
　　“没有！”我憋出三个字，但发现似乎默认了。
　　“哦？你是说我不是自作多情？”
　　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这是个圈套，是圈套！
　　他笑着抓住我的手，他的手非常温暖，就像冬天刚从暖炉上拿下来一样。然后他的手把我揽过来，我的额头抵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青春男孩强烈的气息将我包裹，我能感受到细腻衬衫下身体散发的热量，炙热潮湿的鼻息吹拂我的头发，如同热带的季风吹过夏季整个盛大的天空。
　　“其实在北京那几天我一直在想你！”
　　“真的吗？”
　　“当然，阿姨说我都瘦了，就是太想你的缘故！”
　　“撒谎~”
　　“要怎样你才肯相信这里装着一个你呢？”他抓住我的手放在胸口。于是我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如同整个填满整个山谷的风。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感受他俊美外表下的心跳，生动强壮地流露出生机勃勃的气息。
　　他炙热的身体在黑暗中温暖我，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陪伴我，守候我。
　　我的头从他胸口拿开，有些尴尬地走出来，如果不是听到公园那边传来广场大妈们跳舞的歌声。我会觉得这是一个浪漫的夜晚。

　　尚希佑不知道，每个星期五晚，当他把叶秋离拽进车里时，林蕊蕾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夜幕中她的眼睛在看到那一幕时十分落寞，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尚希佑手捧着蛋糕，挺拔英气的身体向她走来的样子，那是她生命中第一次自己发现的美。
　　或许也是唯一的一次，她在订婚典礼上绝望地想，一个星期后她回香港，在父亲的安排下和尚辉城订婚，那天她穿着VERAWANG的婚纱，戴着价值连城的珠宝被光芒环绕，被掌声淹没。
　　她站在殷羡的目光中笑得一脸落寞，华丽奢靡的背后必定是寂寞如雪。
　　那首歌怎么唱？荣耀的背后刻着一道孤独。
　　她终究要回到荒凉中，在旁人艳羡的牢笼中带着镣铐舞蹈。
　　火光跳跃，桌上摆满精美的食物，尚希佑盯着食物，兴趣索然，对面的父亲尚鹏程问：““尚希佑你怎么不吃饭？”希佑抬起头笑着说：“我昨天在同学家吃得太多，所以吃不下。”
　　“同学？”哥哥来了兴趣，能满足挑剔弟弟的胃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是瑶姨家，她的女儿叶秋离现在是我的同学！”他说，望着林蕊蕾希望得到她的支持，但是蕊蕾面无表情地不说一句话，表情十分难看。
　　“瑶姨的女儿？”父亲锐利的眼睛放在儿子身上。
　　接下来的晚饭四个人都沉默地对着碗里的牛排。
　　希佑推开椅子，安静地走回卧室，卧室的窗前，他看到林蕊蕾站在花坛边，哥哥在她身后，他把手放在她手臂上，被她推开。
　　雨丝连成线，落在这片弥漫着相思的土地上。
　　蕊蕾到客厅，看到希佑的手机在桌上不安静地震动，他刚刚被父亲叫道书房。
　　屏幕上显示：“粗腿的叶秋离”。
　　她把手机放在耳朵边，说：“喂？”
　　那边愣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叶秋离说：“他···尚希佑为什么不接短话？”
　　她没说什么，轻轻地挂断了手机，把手机扔在书桌上，转身看书，然后回头拿起手机，看到了三条来自叶秋离的未读短信。
　　第一条：喂~快来，我告诉你，我等人可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第二条：嘿小子，已经超过二十分钟了，你丫的再不来我一脚让你飞出太阳系！
　　第三条：你死定了！！！我发誓老天会惩罚你的！！！
　　林蕊蕾三次按下了删除键。
　　叶秋离站在电影院的巨幅海报下，她身后的余晖迅速被上海上空灰色的风吹散。
　　尚辉城护送林蕊蕾出来，他说：“我送你回家吧！”他试着把语气尽量放平和，他需要很长时间来适应未婚夫这个角色。
　　“不用了！”她轻声说。
　　“你回哪个家？”
　　“我都说了不用了！“她大声说，语气中的愤怒让两个人都有些意外。
　　他器宇轩昂地站在原地，并没生气，用一向温和的嗓音说：“那好，你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尚辉城转身离开，她独自走在空旷的街区，走得很慢，潮湿的街道被左右的路灯照的发白，蔓延远处的黑暗中，她没有开车，别墅区这个时候当然也不会有出租车经过，不远处几家灯火在黑夜里孤独地闪烁着，而更多的楼体黑洞洞的，如同黑暗中窥视的眼，干枯的，凝视着这个空旷的富人区。
　　一辆车挡在她身前，尚希佑洋溢着笑意，对她说：“我送你吧，我顺路！”
　　车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关灯后她只看到尚希佑认真看前方路况的样子，他说：“哥哥让我送送你，他挺关心你的！”
　　“噢？那为什么他不亲自送我？”
　　“他说你心情不太好，刚好我要出去间一个朋友！”她撇过脸，轻轻关上门，尚希佑从驾驶座上伸出手关右边的车门，黑暗中他的身体越过她，呼吸的温热气息落在她脸上，她侧过过脸，不管多近，尚希佑的脸都如白玉般完美无瑕，他富有男性魅力的精美轮廓在她眼前，那么近，触手可及。
　　她的脸有些发热，撇过头，只能暗暗感受他的气息，狭小的空气中漂浮着他透明又热情的味道，像彩虹般绚丽。
　　希佑关好门，很有成就感地坐下来，说：“好了！”
　　蕊蕾没有接话。
　　如果其他男孩子离她如此近，她只会觉得恶心，但尚希佑却给了她一种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感觉，并不是反感，像是心中化了一杯浓浓的蜂蜜，又或者独自面对一个水波粼粼的的荡漾的湖水。
　　她说了一个很远的地址。
　　他说：“蕊蕾姐，那个房子不是一直没人住吗？”
　　姐？又来了，只比你大两个月而已。
　　“你不愿意送我吗？”
　　“那倒不是！”他露出动人的微笑，专心致志开车，他穿着一件黑色的Bottega Veneta外套，不同于以往阳光大男孩的形象，今天的他散发出深邃的浪漫气息。
　　车在黑暗的园林中行驶，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那该多好。她望着车窗上尚希佑宛如漫画王子般的影子，痴痴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