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与秋离》刘晓御

2、陌上谁家少年（2）

　　我到学校的五号食堂，坐在伊澜和林蕊蕾身边，学校五号食堂出了名的超贵量少好吃，以二十块一盘的土豆丝闻名整个F大学，二十块啊，俺们村头都能吃两顿了！我拿着菜单犹豫着，伊澜一句“我买单”迅速激活了我的手爪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点来点去，哪里想吃点哪里。伊澜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初中时就穿着各种世界英文字母行走在校园里，而蕊蕾家更为传奇，她的父亲曾经是官员，后来下海经商，是DS的创世人之一。在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后就成为了学校的VIP。
　　我还没开口，林墨湘就气势如虹地冲到食堂包厢，对低头吃饭的我们大吼一声： “你们知道吗？尚希佑回来了！”
　　事实证明小伙伴们吃惊的程度一点也不比我小，伊澜的咖啡泼在书上，林蕊蕾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而楚小川一脸诧异地像是听到她在火星上逛商场似的。
　　虽然我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但依然在小伙伴们一堆吃惊的表情中摆出了便秘的表情。
　　楚小川喃喃地说：“那个死胖子！”
　　伊澜气愤地说：“在美国呆着不挺好吗为什么要回来祸害祖国人民？”
　　墨湘幽怨地说：“我觉得从这一刻开始我的生活已经落入水深火热中了！”
　　不得不承认，童年时代的尚希佑，已经远远超出了“淘气”、“顽皮”、“顽劣”等词汇所能形容的的范围，那时的他，是所有大人眼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具破坏力的混世魔王，隔壁家窗户被砸碎，花坛的郁金香被践踏得一塌糊涂，或者哪家的小孩被揍得鼻青脸肿，就算尚希佑在千里之外，他的名字也会第一个被提及。
　　尚希佑祖父心爱的猫咪遭到无数次黑手，尚希佑曾经把它推下三楼，好在落到床单上，扔到洗衣机里按下开关，被洗衣服的阿姨救了出来，后来那只猫离家出走了，再也没回来，我想它一定在自己九条命用完前离开了。
　　我还记得希佑提着一只和他脑袋一样大的癞蛤蟆（天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吓得我和伊澜满大街乱窜，跟白天见了鬼似的，他把小女孩的苹果夺来砸在老师头上，用放大镜烤熟的蚂蚱放到女同学的书包里······他的劣迹让所有人恨得牙痒痒，整个街区的小孩看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除了景泽树。
　　同龄的孩子里，景泽树是唯一不怕尚希佑的人，他们在一起打架是家常便饭，打起架来像两头发怒的小狮子。
　　尚希佑去美国那天整个小区一片欢喜，小伙伴们喜气盈腮，张灯结彩，激动流眼泪，年近六十的老校长特意从学校赶回来，握着尚希佑他爸爸的手，反反复复说着一句话：“终于走了···终于走了···”我觉得要不是旁边都是宝马奔驰凯迪拉克，他只怕会扯着嗓子唱一曲“今天是个好日子······”
　　临走时尚希佑送给我一个水晶马车，说：“你们好好的，等我会回来！”那辆车带走了他，也带走了我们的童年。
　　那个晶莹剔透的马车一直被我珍藏着，在他离开的年年月月里，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曾经所有的感动和甜蜜都像是隔着岁月的橱窗，虽然近在咫尺，却又无法触及。
　　F大学的BBS在尚希佑来到这里后的一个星期内重新恢复了火爆，这个论坛曾经一度沦为学生们发布二手交易信息的网站，但一个关于尚希佑的跟拍的帖子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拉回论坛，这个贴很明显是偷拍了尚希佑，虽然是用手机，但看起来很清楚，所以尚希佑高高瘦瘦、英俊绝伦的样子迅速席卷了校园网，引来疯狂更贴和转载，这年头到处是国民女神，我们学校出现一个男神我们也并没有什么不愿意。一张尚希佑坐在敞篷红色玛莎拉蒂上的照片登上了某门户网站的首页，于是我们学校的BBS一下子窜出来好多女孩子。这个在国外生活了十年的男人回到祖国几乎让整个学院的女孩为之沸腾，所有男生为之颤抖，BBS里充斥着各种关于尚希佑回上海的话题，从他喜欢中餐还是西餐，到喜欢SPA还是桑拿。当我看到一阵花痴到不顾女同胞尊严的回复后，我愤怒了，于是之间在键盘上乱飞，发了一个帖子：小白脸里住着大恶魔。引来了众校友的疯狂拍砖，所有症结在于一个长得韩国偶像剧男主角的男人，一定不会做出混蛋般的事情，一整排恶意拍砖的形式后，有一个人居然同意了我的观点，我在吐槽的口水中像抓到一株救命稻草般热泪盈眶，恨不能伸手进入显示器中和这位网友亲切握手，我看到他的ID ：农夫三拳有点疼。在显示器前像是被雷劈中脊椎骨般呆住了，这个人就是尚希佑。
　　这家伙除了做坏事，就是搞怪，他的各种ID都能把我雷得半死，什么“路见不平拔刀自刎”，什么“大力水腿”，什么“狼牙山吾装死”不得不说，这小子搞怪起来还是很逗人的。
　　他迅速回复，你这个女孩，有点意思！
　　有点意思？什么意思？我盯着屏幕上那几个字想了很久，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在食堂吃饭时，尚希佑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向我们say hi~本来，伊澜和林蕊蕾就足以让我们这群在校园里横冲直闯的年轻人成为众人瞩（侧？）目的焦点，但尚希佑找到组织后我们迅速成为了唯一的焦点，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迷离的眼神投向他，然后转头羡慕的眼神看着我们。
　　伊澜张大嘴巴，对她如此吃惊的表情我表示理解，赶紧捧住她的脸以免小妞像洒水车般淌口水。没什么好惊奇的，如果第一次告诉我当年那个小胖子变成了眼前这个拥有天使般笑容的帅哥，我的嘴巴只怕会比脸大。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嗨~”他的眼睛笑成了两条桥，捶捶楚小川的肩膀，然后落座在我和伊澜生身边，笑着对伊澜说：“短腿？”
　　伊澜的吃惊的表情还没退去，嘴角笑得跟抽搐似的，如果她从手边的PRADA包包里抽出一把刀来，我一点不会感到奇怪。
　　短腿？好吧，谁没个过去呢，当年的伊澜确实有些娇小玲珑，现在的伊澜拥有的修长大腿和完美身材，已经成为F大男孩们前仆后继的对象。
　　“你···你也在我们学校？”伊澜问。
　　“对啊，我是交换生！”他翻开眼前的菜单，举起修长的手臂，把羞怯的女服务员招来，叫了一杯苏打水。
　　林蕊蕾显得很平静，一年前她从美国回来时告诉我们现在的尚希佑已经进化为帅哥，这个被誉为“冰雪美人”的女人对女生公寓下所有男孩的表白都不屑一顾，而说到尚希佑时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涟漪，我倒是觉得这和女孩子提到“长腿欧巴”时的感觉是一个意思。
　　而林墨湘显然还不能接受他的转变，盯着尚希佑，眉毛跳动，眼神诡异，最后像是认出来似的用力锤在尚希佑胸口，
　　“希佑哥哥！”
　　尚希佑咳嗽了两声，笑着向她眨眨眼睛，环顾四周，说：“树呢？他怎么了？”
　　气氛一下子僵硬了，三秒钟后，几双眼睛都心怀鬼胎地望着我。
　　希佑转头一脸疑惑地问我：“他在哪儿？”
　　树？景泽树？这个人，也是我们这群人中的核心人物，但是，他已经从我生命中消失三年了。而这三年的时间里，小伙伴们都很默契地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他，没有人愿意揭开我心上的那道旧伤疤。
　　我强忍住情绪，平静地说：“他去英国了。”
　　心像是被无形的手迅速捏紧，原来还有这么多难过在心里。
　　“噢？”尚希佑的语气过于平淡。于是一群人都各自有心事地沉默着。
　　在《古代文学史》上课铃声还有二十分钟时天空开始飘雨，淅淅沥沥的斜雨落在F大豪华现代的巨大建筑上，配合着昏暗的天光给人一种失落的感觉。
　　我站在被大雨困住的学生中，望着苍茫的雨幕，心中空荡荡的。

　　尚希佑进来时周围的女孩向他投去暧昧的眼神，同时低声和同伴讨论什么，
　　一把伞移到我头上，我回头，是尚希佑，他穿着一件很低调的白色衬衫，但高大完美的身材让他显得气质卓然，他脸上浮动着一丝笑容，低垂浓密的刘海一缕缕顺着宽阔的前额搭下来，包裹住明亮的眼睛，那双迷人的眼睛静美如月光，开朗时灿烂得像太阳，沉默时忧郁如月光，他就是那样的男孩子吧。
　　他站在人群中特别显眼，那些投向他的眼神带着好奇落到我身上，然后低声和同伴说些什么。
　　我本来想俏皮他两句，但看到他低头沉默的脸闭上了嘴。
　　他的眼眸动了动，抬起来看一眼我：“还不走？”我回头，上课的人都已经走了，只好讷讷地走出来。看帅哥看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我们漫步在校园中，整个校园笼罩在上空巨大的水汽中，远方的天空传来雷声，夹杂着回忆中喃喃的细语，好像要带走什么。
　　我一直觉得伞是个很奇妙的东西，一把伞，两个人，并肩在雨中漫步，盈盈的水珠在身边缤纷落下，距离很近的时候，可以闻到被雨水冲刷的泥土的味道，还有身边的男孩子的味道，沐浴露和大海的味道。
　　然后我突然发现气氛非常不对，因为我发现从我们身边经过的学生，都望着我们，对我们指指点点，甚至一只泰迪，也停下脚步对我们哼哼唧唧。
　　而回头偷偷地看了一眼他，发现他也在看我。
　　“呃~你有没有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们耶？”
　　尚希佑浓郁的眼睛眨了眨，懒洋洋地说：“走自己的路，别管别人的。”
　　这家伙，有这么多人看着他，居然无动于衷。
　　“选修课你准备选什么？”他轻声问。
　　“还没确定，不是还有很长时间吗？”我说。
　　“你快选！然后告诉我！”他说。
　　告诉你？凭什么告诉你？意图未免太明显了些。
　　“好，让我慢慢选！”学校的网站每次都会在选课那天被挤得崩溃。他刚从国外回来，不了解祖国国情。
　　“三天之内，告诉我，否者···”他玩世不恭的脸露出一个讳莫如深地笑容，那表情跟邪气的反派一样。萨菲罗斯！墨湘PS上的角色从我脑海中冒出来。
　　我挑起眉毛，表示威武不能屈。
　　“别惹我！”他平静地说。
　　威胁我？这家伙，我转过头看到他白皙俊俏的脸上写了“混世魔王”四个字，那个拉我头发，抢我饼干的熊孩子又要开始折磨我了。现在的他却一脸的理所当然地看着我，难道我就是天生应该被他欺负的吗？
　　我瞪着他，女侠我可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小姑娘了啊。
　　“反抗是没用的！”他停下脚步微笑着说，眼神中荡漾着让人猜不透的光芒。
　　我也停下脚步，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似乎有些奇怪，而且我们的距离不会超过一把伞，所以怎么看都像是在雨中漫步后深情对视的一对那什么。
　　我的脸不禁有些红，然后转身快步向回走，他撑着伞跟着我，直到我们分别时，他撑着伞对走进教学楼的我说，别忘了告诉我，否则我会让你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