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忘川?惘世三途》落芸尘

17、第 17 章

　　赵将军仔细打量这些人，竟然每个人都气质上佳，看上去像是不会构成威胁。东战一身青衣，赵构觉得这形象好像什么时候见到过，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

　　这些人中只有东战一人站着，也无一人回答他的问话，自尊心严重受挫，赵构又重复问了一句。

　　这回东战倒是搭理了他一下：“阁下又是何人？”

　　赵构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武将，老实厚道，直来直去，心思一点拐弯的都没有，人家一问就完完本本的交代了个底儿透。身后一众将士默默地低下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赵构本以为自己将军的名头能够震慑住这些古里古怪的人，谁承想，除了东战点点头问了一声好，其余几人都是抬抬头，又低下头去啃野兔腿，还不是的交个头接个耳。

　　怒火中烧，傲娇的将军不高兴了。就算你们不对将军的身份表示敬意，自我介绍一个都不行吗，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你们又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赵构的语气中已经隐隐带上了不耐烦，手中的长剑也握的更紧。

　　东战笑笑：“赵将军何必心急，我几人不过是途经此地，在此歇脚罢了。”

　　赵构仍是不饶：“你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

　　这话逗笑了牧歌，大师兄一向是不羁放纵笑点低，听到这话已然是噗笑出声，牧连看不下去，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去捂他的嘴巴。这么多年下来，阿九的师兄们早已经不年轻了，牧连也终于温柔了许多，已经知道了在外人面前给牧歌留足面子。

　　这笑声并不小，自然也传到了赵构的耳朵里，老实巴交的将军大人一时呆愣住，思考自己说的话哪里好笑。

　　“赵将军是统帅军队之人，习惯了管理手下的将士，不会忘记了，我们几人并不是所属将军，将军对于任何一个平民百姓的行为来历都如此关心吗？”东战说这话的时候虽然也被牧歌的笑声勾的暗笑，可面上却是严肃至极的神色。

　　东战好歹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走过的路，见识过的形形色色的人，恐怕比这位位极人臣的大将军都要多。虽说平时表现的像个二货，可是一旦端起架子装起来，还是十分唬人的。

　　赵构竟然被他这么一问，真的反省起自己的行为是否真的不恰当，却忘了自己是个将军，不远处是军队的临时驻地，关心调查一下周边的可以人士也是必须的。

　　可是能怎么办了，这位实心眼将军的谋士周元还在营地镇守，不能过来为他辩驳。赵构从来就不是嘴巴多么聪明灵巧的一个人，你叫他打仗可以，叫他写战报都能愁白了他的头发。屋漏偏逢连夜雨，赵构碰上东战，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情。

　　赵构带着人悻悻的撤了回去，临走之前还跟东战道歉说打扰了，牧歌这时候已经笑得岔了气，一手捂着肚子，一边说着无碍无碍。连累的东战都险些破功。

　　那十个将士比起赵构来更加是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这位大将军到底是怎么想的，兴冲冲的过来拿人，结果让人家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顶了回去，还弄得自己跟过错方似的。

　　“怎么样？”看到赵构先出现在树影中，周元问道。

　　赵构摊摊手：“过路人罢了，没什么大碍。”

　　周元听他说的含糊，就知道他这铁定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招招手叫过一个小将，询问方才的情况。

　　等听完事情经过，周元看向赵构的眼神中，就满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这种将军，周元实在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会死心塌地追随的。傻了吧。

　　周元点了几名将士，仔仔细细的整理一下铠甲，一副找人掐架的架势就丢下赵构走了。

　　赵构愣在原地，和阿九面面相觑。

　　这种药找回场子的行动，看起来气势汹汹，阿九倒是还真的不担心师兄们应付不来。本来嘛，在阿九认识的人里，他的是师兄们可是当世最聪明的几人了。

　　虽说他一共也没有认识多少人，罗常山那个脑.残粉，阿九没把他当成白痴看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等周元顺着赵构回来的那条路又走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人去楼空，篝火还冒着缕缕白烟，地上干干净净。

　　环保人士东战表示，大家一定要随手带走自己的垃圾。

　　周元扑了个空，自然不会满意。一队人持着长剑在灌丛中扫来扫去的搜寻了一刻钟，愣是一根鱼骨头都没找到。周元看着将士们眼下一片青黑，知道时间不早了，便遣他们先回去休息，一天的急行军，确实很累了。

　　将士们领命回去，偏偏周元还就是不信这个邪，从赵构回去到他过来，不过也就两刻钟。这个小树林也不大，驾马离开的声音就算不能清清楚楚的传到他耳中，多少也是能模糊听到的。周元就是不信这些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的离开，除非是马背上插了翅膀。

　　周元还在自己努力的搜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啧叹。

　　“什么人！”周元猛地回头，宝剑出鞘。

　　东战一袭青衫，在夜色中一晃眼，能错看成周围的灌木。周元回头就吓一跳，好在他性格也算沉稳，没被这脸色青白，衣裾青绿的怪人吓得失态。

　　东战看自己的化妆没起到效果，切了一声。这时候周元已经定下神，又一次问他。

　　很明显，虽然赵构将军对这个异装癖的怪人印象深刻，但是并没有和他提起具体细节。

　　“看阁下的穿着，想必是赵将军的爱属吧，在下还要问你，返而又折是什么意思？”东战漫不经心的把脸上的颜料抹掉。开玩笑，这些师兄弟们是最信不得的，不赶紧弄干净，谁知道还能不能弄干净，东北最近在做的研究他可是一清二楚。

　　周元倒是没想到东战会说这话，此言一出，虽则东战翩翩风度，可是在周元的眼中已然将他视作贼人。

　　“我可没有将军那么好哄，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是何人，来此做何，同伙都去了哪里，或许我还可以网开一面。”周元口气硬硬的，一脸严肃。

　　东战照着月色，看周元一脸的“爷不好惹”，竟然轻笑出声。

　　“我是何人干卿何事。”东战嘴角的弧度温和，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无法令周元安心，“再者，阁下在此处与我空耗，就不怕赵将军那里出事吗。”

　　东战说的轻描淡写，语气平静的甚至没有一点起伏，可是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落在周元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赵构那边兵力充足，可是大部分将士都休息去了，只有十来个士兵在守夜巡逻。而且方才也看到了他们的精神状况，一整天的急行军，就算他和赵构能支撑住，可这些最近才紧急整合起来的将士却受不了。

　　再想想这些人能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就算他再怎么以自己疏于察觉也无法忽略他们武功高强的这一假设。

　　赵构是名猛将，可却有些傻愣愣的，能让这些贼人说服一次，就有可能有第二次。况双拳难敌四手，周元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东战见他游移不定，心神不安，又轻飘飘的说道：“不知道赵将军的武力能否敌过剑首无因呢。”

　　又是一惊，周元直直的看向对面挺直站着的面带浅笑的青年。

　　东战的言外之意让周元惊疑不定，不知道这是诈他还是威胁，剑首无因的名字却真的让周元委实拿不准了。

　　赵构的水平自然是比不过无因，虽是高居庙堂，无因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作为好武人士，就算朝廷和江湖上关系一直不好，无因也是高高的挂在朝廷忌惮的江湖人名单之上的。

　　当然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张名单，决明子这个看起来武力值为渣的傲娇估计也能上榜。毕竟自古医毒不分家，决明子济世救人的情怀绝对不容怀疑，可是还有一句俗话说的好，自古神医多傲娇，所以指望他能遵循守旧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惜朝廷的特殊机构也总是有漏洞，无因和决明子这些年又隐世之势明显，阿九渐渐长大之后，连决明子的行事都很有收敛。朝廷上就一直没能查到阿九和这两人的关系，相信如果庆帝知道阿九是这俩的爱徒，对待阿九的态度就不会是这样了。

　　话说回来，周元深知无因的能力，对于江湖之事却不清楚，无法判断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的贼人说这话是与无因有着特殊深厚的情谊还是能够在手下侥赢一招。

　　“阁下还要在这里与我虚耗吗，我并不介意。”东战站着累了，悠悠然的偏倚到周元身边的一棵树边。

　　东战走的这两步已经暴露了他的脚步虚浮，周元一看就知道此人并非高手，却不能掉以轻心。

　　东战身形悠悠，目光更是幽幽，丝毫不惧的直视着周元的眼睛，在夜幕笼罩中，周元竟然看的心中一惊。

　　连连后退几步，不同于东战，周元手中的长剑一刻都不敢放松，眼眸中尽是惊疑之色。几个后跃，消失在了东战的视线中。

　　“那我媳妇这回能怀上吗？”

　　“我娘这个头疼该吃点什么药比较好？”

　　周元才刚刚靠近营地，就听到里面嘈嘈杂杂的汉子的声音，眉头一皱。

　　“大家稍安勿躁，慢慢来。”阿九清朗的声音从这片吵闹中跳脱出来，这群糙汉子竟然真的立时静了下来。周元不禁有些瞠目结舌，这是一支刚刚组建起来的队伍，有时候连赵构的话都不听，现在竟然被这个清瘦的少年制的服服帖帖说一不二。

　　再看看赵构，斜倚在树干上，手中还握着酒壶，看着这边的情况，竟然还挺高兴。

　　周元上前去，劈手夺过酒壶，怒斥道：“怎么回事！”

　　“啊？”赵构茫然无知，“大家都在找东回看病啊，你还真别看他年纪轻轻，学识却真的渊博，看病也神的很，一下就能看出病灶。”

　　赵构喝了两口酒，并没有发现自家副将面色不善，浑然不觉自己有没有说错话。

　　阿九往这边瞅一眼，周元正在摔赵构大将军的酒壶。

　　“刚才有没有什么贼人过来闹事？”周元尽量的让自己心平气和。

　　赵构更加迷茫，摇头表示没人来过。而且也已经深刻认识到周元此时心情不好，不宜招惹，只能哀怨不舍的看着他躺在地上的酒壶。

　　周元忿忿的骂了一声，侧身又回到方才和东战对峙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

　　这种被人耍了的感觉一直萦绕着周元，赵构问他，他还碍于面子死活不说，一口气咽不下去，险些憋出内伤。

　　牧图看着好笑，蹭到阿九身边，努力的嘲笑着周元，还绘声绘色的给阿九讲了一下东战是怎么把这位严谨持重的副将逼成这样。

　　阿九对周元还是很有好感的，推搡牧图一把，让他稍稍收敛一些，别漏了马脚。

　　牧图不以为意，又蹭蹭的蹿了。

　　东战这些人都是被无因好好教育过的老狐狸，一个个奉行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信条，知道阿九随着赵构的队伍走，自然是好好的调查过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里每个人的信息的，尤其是赵构和周元。

　　作为弟控，这些人时刻想着什么时候能把阿九再从战场上撸下来，最好就是在去的途中，也好好谋划过好多策略。后来，考虑到冉望那边有可能不会轻易放手，这去西疆的一路上肯定也不会太平，就放弃的掳夺计划。

　　顺水推舟，就让赵构等人好好的护送阿九到达西疆，到时候冉望的手再长可能也无法伸到那里。等到了目的地，阿九也算是去过西疆了，师兄弟们再把他弄走，死皮赖脸的说这就是参过军了，阿九也无法奈何。

　　对于大家的厚脸皮程度，每个人都很有正确的认识，也不知道是无因教得好还是决明子的功劳。

　　阿九还不知道他们这些弯弯绕，一心想着自己能到西疆大展拳脚。

　　哪个少年没有名噪天下的心思，阿九现在已经进了庆帝的眼里，年仅十六就御封太医，已是站在天下人的面前了。而这个时候就更需要一份明确的，不容置疑的功劳来堵住那些不好的言论。

　　阿九自是心高气傲，此时离了皇宫，更像是插上了翅膀，天再高也无法困住他了。

　　牧图等人还心心念念的想要保护这个小师弟不受一点伤害，却忘记了他们十六岁的时候都在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