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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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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父亲一反常态,一个劲儿的在夸西子,说西子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在大学念书很有才气。还一直让母亲给席远布菜。
席远只是淡淡的微笑,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小姨那里。坐在小姨边上的我都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寻常。我猜,这个男人和小姨之间没那么简单。
小姨夹了个肉圆给我,我抬眼看向她,她嘴角有着淡淡的嘲弄的笑。父亲的意图太明显了,西子也不小了,是该找个好夫婿了。
那天晚上西子也是一反常态的乖巧,细细的吃着米饭,低垂着头,脸颊发红。
席远走后没多久,小姨说要去院子里看看母亲新栽的花。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鬼使神差,我跟了出去。
果然,席远在院子外的路灯边,抽着烟,他的样子真是好看,
他看着小姨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盈盈走来,捻了手里的烟,快步迎上,双手颤抖的压在小姨开满牡丹的肩头。
小姨在昏黄的路灯下笑了,眼角似乎有泪光闪过。
我站在暗处,席远高大的身影将小姨整个的包裹起来,与这个黑压压的世界彻底的隔离。
我匆匆转身回家。
我并不知道后来小姨和席远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闷在被子里朦朦胧胧的听见母亲为她开门,然后又说了几句体己话。
姐姐睡在我的床上,翻来覆去的,她把手伸到地上掀开我的被子。
“尔尔,你觉得席远怎么样?”
我一惊,睁开眼睛,却看见西子面如云霞,眼睛亮晶晶的,艰难的开口:“你喜欢他吗?”
“他人很好啊,留过洋又是大学讲师,而且父亲对他也很满意。”
“我是说,你,喜欢他吗?”
西子微微发愣,“我么...他对我笑了,我觉得很好看。”
我扯回被子,翻了个身,明明是夏天的夜,地板上却有一丝丝的凉气无声无息的侵入我的五脏六腑。
西子唤了我两声得不到回应,便也渐渐的发出了平稳的呼吸。
小姨是个作家,她靠写小说来挣钱。
除了在席远这件事情上我的心里有个坎以外,我还是很喜欢小姨的。她安静的时候有着母亲的贤淑与端庄,她笑起来的时候又有着独特的明艳,她撒娇的时候又很孩子气。相比性格苍白的姐姐,小姨更和我玩得来。
“天哪,尔尔,你写的真棒!”她每次读完我的文章,都会把月亮般的眼睛瞪的老圆,发出一声极为夸张的叹息。
我虽面上臭臭的不领情,心里却是极为受用的。
她鼓励我投稿,亲自帮我修改,也会给我讲她在伦敦那两年的日子。
“伦敦,那真是个鬼地方!”小姨总是这样说。
她还有一把很宝贝的吉他。
那天她说自己什么行李都没带,准确的说是除了这把吉他。她大费周章的,通过邮局把它寄了过来。
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吉他,只要小姨愿意她可以买上比这好千倍万倍的吉他。
我常常看见小姨坐在窗台上,那时还是是夏天,窗帘是母亲逛了好久专为小姨买的薄纱材质,上面有朵朵淡紫色牡丹晕染开来,透过夏天灼热的阳光,格外美丽。小姨穿着各式各样的紫娟色旗袍,抱着那把吉他,发呆。
有时候她会发现站在门外的我,立刻敛去愣愣的表情换成她一贯示人的微笑,让我进来,弹曲子给我听。
旗袍配上吉他,很有味道。
我知道,小姨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那次她让我去她的房间找一本杂志,我无意间翻到了她的日记本。
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反应了过来,急急忙忙的跑回房间,我无声无息的将那本硬皮面的扎着紫色缎带的本子塞进了书堆里面,然后装作继续寻找的样子。我清楚的听见了她的一声叹息,但这叹息和往常有似乎不太一样。
那日后,席远便隔三差五的到我家来吃晚饭,父亲很是开心,每次都喝不少酒。的确,女儿大了,做父母的最大的心愿便是自己儿女的幸福。有了席远这么一个黄金女婿,父亲怎么能不开心呢。
可是只有我,和小姨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每每我看到姐姐那充满期待和矜持的模样,都会觉得她很可怜,她什么都不知道,沉溺在这样幸福的假象当中。
“小席呀,曼苏可不得了,是个专栏作家。”父亲脸涨的通红,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席远这才略略向小姨看了一眼,客套道:“哦?是么,那席某改天一定和林小姐切磋切磋!”
我放下筷子,盯着席远的眼睛,企图发现些什么。
席远有些醉了,素日积压在心底的情愫正在一点一点的翻越理智。
小姨给我夹了一颗西兰花,也放下筷子,玉葱样的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笑道:“姐夫,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只是胡乱写两个字挣点零花钱。人家席先生可是专业研究外国文学的,曼苏不敢高攀呢。”
“林小姐这是哪儿的话,席远久别故国,对于国内的出版社编辑一概不知,还要请苏小姐代为引荐。”席远的眼神越发的灼热。
“席老师,我也会写小说的,你可以看看我的小说吗?”我插嘴道。
席间沉寂了一秒,很快又爆发出一阵笑声,父亲道:“尔尔,别胡闹,你写的那些都是些胡闹的东西,难登大雅,也不怕你席老师笑话!小席,倒是西子在中文系,你下学期应该就能任她的课,倒时候还请多多提点。”
席远这时恢复了清明,他忙道:“那时自然的,那是自然的。”
席远这次来吃饭,还带了几盆花,我们人人都有份。
父亲的是君子兰,母亲的是桂花,姐姐的是芍药,我的是牡丹,而小姨的是薄荷。
姐姐捧着自己的芍药,红了脸庞。父亲满意的拍拍席远的肩,嘱咐他以后一定要常来,席远点头称是,微笑着离开。
之后那盆薄荷就在小姨的窗台上扎了根。
小姨比以前更喜欢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