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瑟》凰争

2、掌嘴

　　后花园，不过是后妃闲来无趣前来赏花的地方罢了，那地方清净无人，衣食菲薄，终身苦役，说简单些便是活活等死，定是未有什么出路的。知殷双眸微露惊恐，却又不能将心中的委屈说出来。梓桐只是嘴角抽搐，脸上并未有多大的表情。

　　四人微微福身，口中甚是恭敬：“奴婢告退。”

　　待退出棠梨宫后，知殷才满泪盈眶得望着她们，又微微垂下眼睑，叹道：“本是欢喜着姐妹们能同在一宫侍奉，相互扶持，却不想竟落到了后花园那样偏僻的地方，以后……以后姐妹相见想必也是难上加难了。”

　　瑶瑟沉浸在思绪，双眸微垂，嘴角微翘，笑容下确实掩盖不了的悲伤，强笑道：“命运本不是由我们自己能料到的，也说不准那日贵妃娘娘便会给姐姐个好差事？常公公说棠梨宫的贵妃娘娘对待奴婢甚是亲热。”

　　知殷听得安慰后，抿唇一笑，声音略微嘶哑：“妹妹也要多保重。”

　　瑶瑟只觉眸中渐渐酸涩，眼泪险些夺眶而出，侧过身，与桃夭渐渐消失在知殷的视线中……

　　下一次相见，不知又是何月何日……

　　方才站在淑贵妃身旁那姑姑缓缓朝瑶瑟、桃夭走来，右手取下腰间系着的浅绿色的帕子试了试手，双眉一挑，轻斥道：“站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到内务府将这月银两和今日娘娘要的糕点领回宫？”

　　瑶瑟眸中丝丝无奈，躬身行礼道：“是，奴婢这就去。”

　　她走在皇宫内，虽是繁华，却总让她觉得少了些什么，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更为诡异的是缓步走在皇宫内的宫娥，她们眼神空洞，路途中未说过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走着，如果一具美丽的行尸走肉一般。

　　淑贵妃有权有势，内务府的人自然办事利索，片刻时间便将银两与糕点殷勤地递给瑶瑟，糕点盒中还弥漫着丝丝桃花糕的香气。

　　远远地望了一眼窗外，天色渐渐变得暗淡，若是误了时辰姑姑该不知会怎么责罚。心中心急如焚，只想着匆匆赶宫去，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速度。眼前面容姣好女子莲步走在宫路上，身旁的宫娥都匆匆避路。

　　瑶瑟步子太疾，一个不留神儿，脚踝便已被拉伤，疼痛麻痹了全身，身子微微倾斜向前，前额撞在了面前之人的额上，火辣辣的疼痛从额上传出，暗叫吃痛，抬眸望去，见自己正撞上了那身着锦衣华服的女子。

　　细细思索了片刻，这人正是常公公行礼让步的静嫔，心中慌乱一团，连忙跪下，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声音略微慌乱：“小主恕罪……”

　　静嫔蹙眉不语，清澈如水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憎恶，瞥了一眼身旁的婢子，婢子上前便给了瑶瑟一巴掌，呵斥道：“你可知你冲撞的是谁？静嫔小主还怀有身孕，若是撞着了用你十条贱命也抵不了！”

　　她的眉心透露出一丝怒气，用帕子遮住了伤口，洁白胜雪的帕子沾上了血，那一丝红色显得格外妖艳，她嘴角微勾，淡淡道：“你是哪宫的婢子，新入宫的婢子愈发不知礼数了，是该好好管管了。”

　　瑶瑟只觉背后一阵寒意，冷汗犹如密密麻麻的小虫在她背后蠕动，重重一叩首：“奴婢是棠梨宫的宫娥。”

　　静嫔连连冷笑，用纤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冷声道：“贵妃娘娘宫中的宫人怎会这样没规矩？掌嘴五十，先给你一个教训。”

　　言罢，便拂袖离去，身着青色宫衣的宫娥走到瑶瑟面前，“啪”的一声便是一个巴掌，接着又是一声轻响，白皙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红的五指印，又是一个巴掌落下，嘴角打出一丝血迹。

　　痛……

　　直到后来痛到已经麻木，嘴角已不会再流血……

　　待掌嘴五十刑法都已受完后，她才缓缓站起，用手指轻触了一下嘴角的伤口，鲜血滴落在手上，嘴角也已红肿，触目惊心。开始……憎恨起皇宫来了，憎恨皇宫将天空封锁，憎恨这里的人轻蔑地眼神……

　　宫娥瞥了一眼瑶瑟手中拿着的桃花糕，一手夺过，将食盖打开，桃花糕的香味扑鼻而来，瑶瑟欲要夺过糕点，咬牙道：“那是贵妃娘娘的东西，你也敢动？”

　　宫娥连连冷笑，将食盒猛地扔在地上，糕点散落在地，不屑的眼神望向瑶瑟，嘲讽道：“我只是奉静嫔小主的吩咐罢了，我也不会关心这究竟是谁的东西，如今你得罪了静嫔小主，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言罢，便匆匆离去。

　　是该振作起来了……毕竟……还是不想死在这里。

　　一步……两步……三步……

　　她走在回宫的漫漫路上，眸光略有迷糊，喃喃道：“多久才能结束呢……”

　　亦不知走了多久才回了宫，她见瑶瑟空手而归，心中不免恼怒，望着她被打得肿红的脸庞，心中自然也明白了几分，却仍是呵道：“去了怎么久了，贵妃娘娘要的糕点到哪儿去了？办事竟如此不妥当。”

　　“奴婢……奴婢冲撞了静嫔小主……静嫔小主将糕点……”

　　瑶瑟话还未说完，便被那姑姑一个巴掌给打断，她恶狠狠地瞪着她，冷声道：“有些话不是你一个婢子该讲的！”

　　她心中虽是伤心难受，却也未落下一滴泪。她黯然神伤，只觉浑身无力，弱弱开口道：“是。”

　　她轻哼一声，“罢了，你先回去歇息吧。”

　　微微躬身退下，脸上的伤口仍发出火辣辣的疼痛，捂着伤口来到了自己的住处，阴暗潮湿，只摆放着一张床，却是两人共睡，难免会有些拥挤。桃夭瞧见了瑶瑟脸上的伤口，怔在原地，惊讶问道：“瑶瑟姐姐，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

　　瑶瑟微微蹙眉，脸上却强自挤出一丝微笑，摇头道：“无妨，今日冲撞了静嫔小主，挨了这巴掌也本是应受的。”

　　桃夭险些惊得哭起来，慌慌忙忙地从包袱中掏出一些瓶瓶罐罐，递给瑶瑟一瓶精致的膏药，抿唇道：“这是我入宫前带来的，有利于伤口的复合，擦了会让伤口好的更快，而且不易感染。”

　　瑶瑟微微迟疑，道：“这……怎么好……”

　　桃夭见瑶瑟磨磨蹭蹭，便径自将膏药抹在了她的脸上，膏药给她一阵凉爽的感觉，伤口仿佛也未有那般火辣辣刺痛的感觉了。桃夭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问道：“还不错吧？只要每日擦一下，伤口便也不会留下疤痕。”

　　瑶瑟轻笑一声，答谢道：“多谢。”她的神色又变得飘忽，喃喃道：“也不知道知殷她们最近怎么样了……”

　　瑶瑟的声音虽是极低，桃夭却是听清了，玩弄着手中淡绿色的帕子，欢笑道：“我今日偷偷跑到后花园去见了知殷姐姐与梓桐姐姐，她们都很好，知殷姐姐还叫你不要担心，让我替你带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