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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符若若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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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片只属于平时白日梦里才会出现的美好场景,任谁都不会不大呼过瘾,但是呼完之后就是深深的震撼和随之而来的崩溃。
羊驼飞奔,桌子被掀了又掀,冷静了三秒后,严符若想起自己的处境。上帝和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硬生生将她从现代校园里带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古代。
投放到古代的时候,严符若站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可以用“前面是高山,后面还是高山”来形容,不知道它们的名字是不是王屋和太行,如果不幸言中,就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愚公”了。
可能上帝就是这么想的,于是严符若就来了。
看到这般的景象,严符若完全呆了,但她的人品和她的酒品一样好,明明脑袋一片空白,但脚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前。
“我这是穿越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穿越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甚至为此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但是当事实真实地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则又是另外一番感觉了。
或许是大多数人都会有的侥幸心理,直到夜色降临,严符若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本以为林子之后可以看到小镇子,至少也能找到户人家来过夜。但是事实告诉她,她对不起的不只是世界观,还有教野外知识的小学老师以及贝爷。
以前不戴近视眼镜是颇让她自豪的一件事,可是现在,严符若默默低头探了探毫无耳环项链等配饰的校园标准配置,再摸了摸空无一物的牛仔裤口袋,欲哭无泪。就算是用凸透镜聚光起火的初中物理方法,首要条件也是“首先你得有一个凸透镜”。
趁着自我愧疚的空当,林子里愈发昏暗,不断有层层叠叠的雾霭蒸腾上来,稀薄的空气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幽深叵测。脚下踩着的树叶不同于平常校园里常见的品种,湿漓漓的枯枝落叶使专为体育课而生的运动鞋都举步维艰。冷风吹来,潮湿、腐烂的气息扑面,而似乎是来自于幽幽墓冢的乌鸦哀啼更是拉紧了严符若的寸寸神经。若是后退就不得不再重新找出路,面对多走四五里的冤枉路,严符若硬着头皮快步前行。
直到眼前出现了像迷宫一样的灌木丛,先还是全绿色的,越走越红,走近一看,才发现灌木丛中到处都是朱砂一般血红色的花,冷艳地像血,又迷醉地像血。严符若打了个哆嗦,从远处看,这里更像是一片血海。如果说万绿从中一点红是清新之美,那么万花丛中一点绿则是说不出的诡异。
逃离这里成了现在严符若唯一的想法。她要逃开这里,她的命运绝不交给运气掌握。
黑暗渐灭,日月嬗变。
在逃跑中,她的思想又开始繁复纠缠,什么穿越,什么异世,什么重生,什么破而后立,严符若证明了人在极度紧张的状况下,可以将一切恐惧都可以暂时抛之脑后。
起初的慌乱到后来的边走边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其实当灾难来临时,才会发现事态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人的反应能力和适应能力都是随着外界环境而变化的,她是人类,要是面对灾难只是想着逃避或者自杀,那她现在就等同于一只远古时期不肯下树步行的大猩猩。
思来想去,严符若首先观察了自己的服饰和外貌,虽然穿越这种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小说里的借鉴就可以当做史料研究个半天,没有奇异的改变,更没有YY出来的金手指,唯一可用的只是自己的记忆和知识。
她不是那种只会对人就唯唯诺诺怯怯弱弱随大流的人,更不是以绝对强势的模样掌控大局的人。她虽然不是无父无母,但是他们离婚之后感情就很弱了,除了零花钱基本严符若从高中就开始完全独立了。到后来打份零工,连零花钱都可以不用了。
既然是身穿,既不用考虑怎么面对穿越来之前的人际关系了。而且面对原来的面容身形,个人归属感也会大大增强,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一个挺不住就选择了放弃。因为是穿越,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自己不会死得那么快。
严符若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嗯,现在的体力还可以,也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有着每天熬夜写作业的习惯估计也可以多抵挡会儿睡意。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个人家,至少要弄清这里是魔法大陆还是普通古代,就算架空也得好好了解情况才能更好地活下来。从眼前奇谲诡异的场景看,在找到人家之前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碰这里的果子和水一类。
日头盛了起来,将心头的恐惧吹走了点。先前以为的雾霭竟然没有退散,只是再不渗人。周围的树林笼上了白纱,丁达尔效应的表现也不大明显,这里瞬时宛若仙境。
严符若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水,放到嘴边,盯着水看了片刻,犹犹豫豫地探下唇去。
水离唇半寸,幻觉逐渐上来,手以一个浅浅的弧度慢慢抬起靠到唇上,唇瓣接触到水,还没有来得及就已然湿润。
严符若微闭上眼,缓下心跳,呼出的气暖了手中碧水的温度。
就在喝下的半刹那间,严符若突然觉得一阵威压,眩晕之感迎着脊背往上窜。她软软地倒下,没有半点挣扎。
不会吧,老子一世英名,竟然连口水都没喝上!谁来告诉老子那水到底有毒没毒啊!
两眼一合,昨夜的黑暗又抢先地占据了脑海。说不恐惧那是自欺欺人,严符若的身子蜷曲,以一种最无助最无用的自我防护的姿势陷入了昏迷。
她对自己许诺过,自己的人生不可以求人。求佛不如学佛,学佛不如成佛。如果可以,她要成佛,她要掌握自己的人生,她要让自己仰望的未来低头仰望自己。
可是也许她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碧水一般的河流之上,飘过一朵紫红色的花朵,艳丽得像血,从上游慵慵懒懒地漂至下游。
就像无意中粘着严符若发丝上的那朵紫红色的花朵,慵慵懒懒地散发着不一般的危险的气味。
昏迷之后就出现在了眼前的闹市区。头疼的感觉剧烈而时好时坏,双腿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酸疼无比,手腕处还有了深色的淤青,但至于昏迷和转移的原因,光靠想象自然是没有丝毫用处的,只能暂时放置一边。
睁开眼,眼前是来往息壤热闹的人群婉婉。
闭上眼,是前一刻还保留在记忆中的惊慌。
两天的异世旅行告诉她这里是女尊国。女子为尊,男子依附,虽然披着“男女平等”的外衣,内里却还是以女子为主的。所谓平等,就是男子不用再遮脸,可以学文化,可以抛头露面,可以选择是否结婚等等。但是正式的当权者还是女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是没有诧异,不是没有无助,只是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愿意改变的人。
所以不出两日,严符若很欣然地将自己放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请问,您还要吗?”眼前一个扎着花布头巾,披着围裙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大屉蒸笼面前,才掀开笼盖的一小角,热腾腾的蒸汽就争先恐后,遇冷在鼻尖上凝华成一滴滴水珠。
捏着仅有的六文钱,严符若陷入可怕的沉思。
“……要。”
“好叻,谢谢您。”中年男人从蒸笼里麻利地拈出两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子,慎之又慎地交给严符若。
严符若知道这家的包子皮薄肉多,算是居家旅行必备挨饿上品,而且价格不贵,所以也更知道,他的存在与生活是多么不易。或许就算“男女平等”之风下,他的身份加地位还是会影响别人的看法,而自己不介意他的表现可能对他是十分不易的。
拿了包子揣在怀里,包子柔柔弱弱,温温暖暖,触感很好。
至此,严符若“卖身”的定金已经全部被用完了。
若是可以,谁愿意做个妓子,可是醒来便出现在一家名作“昏星馆”的妓馆里,安上一个女妓子的名号,要说逃跑倒也是容易,问题是逃跑之后怎么活才是真心难。
既然这里是女尊,自己又身为女子,不好好利用下女子之身的优势又怎么对得起多年生活在同为“男女平等”的半男尊国呢?而卖艺不卖身的妓馆看上去是个龙潭虎穴,未必只有荒淫,其实是个大好的去处。
卖艺不卖身是个技术活,但是也是最好的选择,在一群男子之中的女子,可以引发更多的关注,自己身无分文而想得到帮助实在不可能,而靠的是自己,即使是妓馆,不过就是毁点名声而已,自己一不偷二不抢,唯一靠的只是上辈子的歌曲舞蹈和炒作技术,只要攒够了钱,还怕脱不开身?
饶是严符若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这里女子的气质而略有些吓到,女子为尊的前提自然是女子需强,只有强大才能巩固强权,这是多年历史的不变真理。
她应该庆幸,这里不是重男轻女的古代,不用低声下气看人眼色一生从夫,她严符若不是圣人,也是要以自己的生命为重的。她无力改变女尊国整个国家的男女尊卑,只要她爱的人不是活在骨子里的封建教条里就可以了。
而现在,是她迈出的第一步。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因为穿越而过早地走向结局。
如果此时有人敢于直视严符若的眸子,他可以从中看出许多情绪。
比如,浅浅的不甘;比如,淡漠的不屑;比如,赤裸裸的蔑视;甚至,还带著点高高在上的轻慢。
彷佛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神,又或者佛。
虽然算起来从“卖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其实自己进去昏星馆的日子才是第一天。
昏星馆的黄色绢织轿子富丽堂皇,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还是如同空无一物的阻隔。人群纷纷避让,偶有好事者探头张望,却无望而归。
虽然抬轿者孔武有力,但是颠簸还是不可避免的,严符若想打开帘帐通风缓解不适,却终究还是不得不作罢,淡淡的晕车又没有通风的轿子里待着使她更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身旁陪侍(防止逃跑)的小厮看出了这一点,将帘子掀开了一个弧度,既能很好地遮挡外边肆无忌惮的视线,也能起到空气流通的作用。
帘子掀开,却是熟悉的路,严符若猛地一怔,随后想起这之后便会经过那包子铺。虽然知道外面的人很难看到里面的人,严符若还是在经过那里的一刹那,将头闷了下去。
昏星馆在最繁华的街上,而现在才经过一个冷清的包子铺,因为是轿子,估计还会有一段时间。
身旁的小厮开口,似是有意无意地提到昏星馆的由来和介绍,但是基本都已经被严符若所知道了。连这个刚穿的新手都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就不值一提了,但更深层次的问题一概被或忽略或搪塞,严符若也知趣,能不提则不提,时间还有的是,路还很长。
也从她口中,严符若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他叫枕袖风。
习惯了轿子晃动的幅度,其实就不觉得难受了。严符若震惊于她自己超强的适应能力,或许就是靠着这样的适应能力,她才能与此之快地将自己摆正心态,放置于这个空旷的新世界。
直到下了轿子,忽视了的眩晕感才又恢复,一拨拨地继续折磨严符若。
过妓馆的道路极为奢华贵气,却也有着特色。富而不俗,华而不腻,从那馆外进来,还要踏过一片长长的石阶弄堂,石阶的石材色调大多不一致,极有韵味地错落摆在两边石梯上,零落而有次序,看上去倒不像是淫~靡的妓馆,而是用来迎接赏月吟诗的迁客骚人的。
将将跨过高高的门槛,被身边的女子稳稳地搀扶着,因为没有做好被接待围观的准备,直到听到鞋子踢踢踏踏的声响才意识到有来人。
他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额角还沾着一片草叶,估计那是刚才将将捋过西南的那棵醉柳时留下的。
除了谪仙,严符若真是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
倒不是长得多么英俊或者阴柔,而是那股在一片旖旎春光和声色犬马之中宛若出水之莲的云淡风轻四下里弥散。
即使是微露出来的锁骨也完全没有想让人侵犯的冲动,藕合色的衣衫妩媚而有风情,一抹锋唇却隐逸着坚韧隐忍和潇洒看淡,让人偏偏不觉得这是个妓子。这样的妙人,本该是世家公子模样的翩翩书生,即使是玩弄人生的不羁纨绔子弟,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这人,就是枕袖风吧。
严符若心想。
“你好。”严符若说。
“你..是…?”严符若问。
眼前的男子停了下来,在她面前三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