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长歌》惊蝉

2、前传

　　浮钺国兴兆二年年初春，这深藏暗涌的深宫里，刚即位的皇上一个一向不咸不淡的妃子绿姬夫人怀了孕，虽说平日里不看重，这怀了龙种之事却再如何也得看在眼里。

　　那老太后亲身召了怀孕的绿姬前去寝宫嘘怀问暖，还赏了一大堆珍惜补品。倒是皇上忙于国政，开头看了那么一两次之后便再也没去过。

　　但龙种便是龙种，还是惹得那后宫为数不多的佳丽的嫉恨，带头的要数那蛮横无理的陈妃。

　　陈妃闹起来了却也是不好过，毕竟人家的父亲是当朝宰相，大哥也身处朝廷要职，整个家族气焰极为嚣张。年轻的皇帝为了后宫安宁，只好例了平时雨露均沾的外，整月宿于陈妃寝宫，果然没几时，那陈妃便怀了孕。

　　几个月后，绿姬顺利地产下了一名女婴，说顺利倒也不是万分顺利，因着女婴虽是健康，但天生不能开口说话；而那绿姬在产下一女后，也常常卧病在床，此后身子一日不复一日。

　　夏天刚去，这秋菊繁盛满园之时，绿姬咳出了第一口心血，那陈妃，则诞下一名死婴。

　　绿姬咳血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宫闱之间瞬间俱是私语，绿姬本是外藩之人，遥遥千里和亲，莽荒异地之人从不懂中原什么礼节，得罪了什么人也曾不知晓。一派天真的性子在深宫内院中一再抑郁，却仍是不讨喜。

　　吐血之事很快传到了老太后耳里，当时秋菊簇景，朵朵张扬而媚丽，花瓣娇艳，花蕊垂怜，一派动人。身穿黄袍的皇帝一阵恍惚地看着眼前的菊，耳边不断回旋着老太后的话：将绿姬贬入冷宫吧。

　　他的袖口还绣着五爪金龙，朵朵浮云，扶抟摇欲上九万里。那拢于袖中的手青筋暴起，手心五个明晃晃的血指印，却仍是无力。
　　他从来不像此刻这般厌恶自己，厌恶眼前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宫廷。

　　“——你若不愿，我便亲自派人杀了她。”母后冰冷的声音在秋日尚为和煦的阳光里响起，让他瞬间好像如腊九寒天一般冻得彻骨，心也凉了。

　　母后一向教导他，帝王之爱不同于常人，他生来便是要当皇帝的，所以万万不能有了常人的私欲。
　　可，那是他的爱情。它要来，它要她住在心里，怕是他剜出心来，那流动的血液里，却还是她吧。

　　他知道，这冷宫里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握，她已经是如此虚弱，必是熬不过年终。

　　太后，却动手了。
　　她带着陈妃在她的院子里搜出了陈妃的织布娃娃，上面贴了陈妃的生辰八字。
　　——那是蛮荒的巫盅之术，浮钺国最为忌讳的禁术。
　　陈妃张着血红的眼，长长的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花了绿姬的脸。

　　等他赶到时，她已经咳出数口鲜血晕倒在血泊里。心那般绞痛着，他却无法制止自己的唇吐出冰冷的命令。
　　——他知晓，若是太后下令，她必死无疑。

　　他去冷宫偷偷看她，极为隐秘地藏于长安居的梧桐枯树上。

　　冰凉的烛燃烧成一捧泪，顺着烛台，顺着衣襟，流到了她雪白的手臂上。滚烫的烛油在她的手上滑下一道道痕迹。她呆呆地望了许久，却终是哽咽地埋首哭着，嘴里是破碎凌乱的话。

　　他听她喊：“川哥哥……当初为什么不带我走？……”

　　他心里一沉，又似猛地一击，嘴边留下一丝鲜血。他心里的悲伤与沉痛越积越多，瞬间在一声声的玖哥哥里决堤。他如疯了一般闯进了长安居，双手紧抱住了绿姬，轻声伏在她耳边说道：“绿儿，你只能爱我，你能爱的也只有我……”

　　“不！不要过来，你是个恶魔，你是个魔鬼……你不要过来”绿姬苍白的脸上一双无神的眼看向他，眼里竟满是惊惧与厌恶。

　　“我们，还有个女儿呢。”他轻声呢喃，如恋人般缓缓上前，温柔却坚决地拥住了绿姬。——他誓死也要与怀中心爱的女子纠缠在一起，恨也罢，爱也罢，至少，他留住了她的脚步。

　　绿姬不断挣扎，伴随着阵阵绸缎的撕裂声，她终于止了动作，在床上开始静静地淌了泪，眼里盈满了火红的烛光，那挣扎跳跃着的火焰似她的生命，越是挣扎越逃不过命运的束缚。
　　最后一滴烛泪顺着烛台滑下，只听“噼啪”一声，那跳跃不止的烛光终究还是灭了。
　　“我爱你，绿姬。”一句轻喃落在耳边，缠绵的吻也落了下来。

　　室内，一派寂静，一片黑暗。

　　浮钺国兴兆三年年秋，绿姬夫人死于长安居。

　　——伴随着绿姬的死，浮钺国的堕落，也自此拉开帷幕。

　　无人知道，竟是这最后一代的亡国之君疯狂地刻意而为之，以整个浮钺国的灭亡来作为绿姬的陪葬。
　　这是属于他们的爱情，这是他作出的、对帝王之爱最好的诠释。

作者有话说

　　捂脸……宫斗无能请原谅~